「天魔體,就是為修魔而生的。閱讀天靈體還能自己選擇是否要踏入修行,天魔體,卻是不太能。因為他們一旦陷入什麼困境或是磨難,又或是情緒劇烈波動,就極易入魔。如今大多數魔修都是自我選擇魔門功法來修魔,可天魔體只憑藉自身的念頭,就能輕易入魔。」
「並且,魔修也是與我們一樣修煉功法和法術,能有想出相應的對策。可在目前的記載中,每個天魔體幾乎從未習過一套功法,他們往往只是通過自身的力量和最直接的手段,就能讓他的對手為之害怕。天魔體也比尋常的魔修更容易失控,產生巨大的危險,這樣可怕的存在……」
潤清峰主頓了下,接著說:「據記載來看,天靈體一旦出現,天魔體也會誕生。這兩種人本應該是相互制衡的狀態。但是……」
「但是什麼?」底下的人忍不住問。
「但是上一次出現天靈體和天魔體的時候,那兩人性格大不相同,其中有一方在機緣之下,比另一方更為強盛,且生出許多危害蒼生的想法。所以,就有了你們所知道的萬年前的正魔大戰。」
下面弟子們倒吸一口氣,然後問道:「難道說,那場大戰其實是……」
「那位擁有著天魔體的人,統領了大部分魔修,建成魔焰谷,並以統領青淵界為目標,四處殺戮,收服眾多魔修。最後,眾修士無奈之下,以那位天靈體為首,與那些人來了一場正魔之戰。雙方付出慘重代價,天魔體和天靈體因此而亡,僅活下來的幾位大能,為了不讓那些魔修再出來作亂,以獻祭之術,合力將魔焰谷封印,也將那群魔修封印在了魔焰谷內。」
「青淵界的各個門派也因此而約定,若是日後發現天靈體就要將其看住,往正道上引導,督促其修煉。若是發現天魔體,則會看得更嚴,甚至,在必要時候讓其不得修煉……但修魔又豈是這麼容易能說不修就不修的呢?各宗門終究決定若是發現就將其……」
「師父!」元隨急忙喊道。
潤清峰主話語停住,沒再往下說,倒是忘了,當初各宗都說好不將這細節往外說。
他說起正魔之戰一事,就想起,他與瞳兒也是在那場大戰中相識,後來便一起遊歷各地,遇到許多人,也有與人一起結伴同行,可惜可惜……當年的他,那樣意氣風發又是那樣的年輕。若是有一個能彌補瞳兒的機會……
「潤清峰主,那那天靈體和天魔體如何找到?如何看得出來?」
「看不出,他們與我們,外表上並未有什麼不同。一切看的就是一個緣字。但有這等體質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默默無聞。」
潤清峰主已不想再講下去,他起身站起,就要往殿外走去。
眾弟子見狀也紛紛起身朝他行李。就在潤清峰主從台上走下,路過時,偶然間瞟到一個白色玉牌,走了兩步後他突然停住,倒轉回來,停在那掛著玉牌的人面前,後者似乎還未有所察覺,正拿著玉牌塞到衣襟里。
他顫顫出聲:「你是宗門弟子?叫什麼?」
對方屈身答道:「回潤清峰主,弟子名叫陸之清,是青梧長老座下弟子。」
「你……」潤清峰主深吸一口氣,眼裡滿是不可置信,他說:「你隨我去見青梧長老!」
側殿裡這麼多人,所有人都注意到他們這一塊的動靜,見潤清峰主那般激動的模樣,有不少人都在竊竊私語。
「陸之清……我記得好像就是跟大師姐和蕭師兄糾纏不清的那個師姐吧?」
「怎麼看著好像跟潤清峰主也有關係?」
「天啊,她難道又入了潤清峰主的眼?!這麼走運!」
「蕭師兄背後就是宗主,她自己又是青梧長老的人,如今又有個潤清峰主……我什麼時候才能有這樣的機緣!」
那群人等那兩人離開側殿後,說話得聲音再也不遮掩,語氣里滿是羨慕。就算沒有實質上的好處,但跟這些人有關係,陸之清這個聚靈期的小人物已是讓許多人注意了,青淵界這麼多修士中有多少人能有她這樣好運啊!
季驍目光從那兩人的背影上收回,將周圍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陸之清……陸師姐跟潤清峰主?她還跟大師姐交好,若是真跟潤清峰主扯上關係,那大師姐,能承受的住這件事嗎?
那陸之清與潤清峰主要是有了交集,她還不拒絕,要是受了對方的好,那不就是背叛了大師姐!
季驍想到這種可能性,眸中划過一絲狠戾之色。
這件事很快傳遍整個宗門,有一人在屋內修煉完出來時,聽到這個消息,藏在袖口中的手,緊緊地攥緊了。
·
深夜,路邊的石燈都好像染上了一層暮色變得暗沉。
天雲宗多數地方都是靜悄悄的,唯有藏和演武場還點著燈,偶爾傳來個別用功的弟子翻書或練武的聲音。
季驍此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本就練了一整天,晚上這點時間是定下的唯一休息的時候,可偏偏他今日不知為何,心中躁動不已難以入睡。
再一次轉身無法入睡後,他迎著月色起身,換上一身練功服,提著劍就走到外面的院子裡開始練劍。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他練得滿頭大汗,準備去井裡打一桶水沖個身時,聽到草叢中傳來幾聲窸窸窣窣地聲音,似乎是牆外邊長起的高高的雜草晃動了幾下。
季驍輕輕放下木桶,拿起長劍,緩緩走上前。
兩株靈草一前一後地冒出頭。
他下意識問:「你們怎麼來了?師姐出關了?」
冰棱四花說:『不是!但是也快了,如今正是最關鍵時候,院子裡現在所有靈氣都往她身上去,正是晉階的最後關頭!但是——』
赤牙煉草:『但是我們倆在院子裡守著時,聽到外面山路有動靜!就立馬過來找你了!』
冰棱四花:『對!這外面山路就那麼兩道,聽著腳步還是往院子裡來的,當時應該還有點距離,現在恐怕快到門口了!』
季驍沒等他們說完,就抓緊了劍,只回屋子裡去拿了一樣東西,拔腿就往外走,迅速說道:「師姐閉關前就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她只在院外設了陣法沒安排人守著,就允許我去給你們澆水!她威信在這,宗門其他弟子也不會這個時候去找上她,趁著師姐閉關,又挑著三更半夜過來,明顯是有預謀!你們藏好別出來,我過去看看!」
兩株靈草叫道:『知道,但要是有危險你、我們也……』
「要是真有什麼危險,你們也別出去!」季驍手停在門上,回頭盯著他們說:「你們只要記住,別被其他人發現,其他我來處理!藏好!」
他說罷,出了木門立刻關好。
兩株靈草見狀,只得再原路返回,躲在暗處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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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驍飛快地跨過石子路,又想起那人離得不遠,只能是選擇放棄一部分速度,用來放輕腳步的聲音。好在這兩個月的修行下來,他雖是沒有靈力,也硬是靠著那些看著恐怖的訓練,練出身輕如燕的步伐。
距離越來越近,他越是不敢放鬆注意。
快要接近沈玉的院門時,他貓著身子,從暗處摸到了大門附近。
一個穿著黑袍的人影,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帶著面具遮住了眉眼,只看得見下半邊的臉,正低著頭在地上摸索著什麼,似乎是在找到打開陣法的機關。
季驍瞳孔一縮,他幾乎是馬上想起了當初那枚玉簡里畫面中的那個人。
不過他很快也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人與玉簡中的那人不是同一個人,身高不及對方,身形相比起來也有點瘦弱。但是要說眼下這個黑袍人是女子,又好像不是那麼像,是男子又好像也不完全是。
在這個人身上有一種詭異的違和感,那露出的半邊臉,也看著……不男不女的感覺。
就好像對方的一切,都被某種力量給掩蓋了似的。
兩個月下來,季驍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剛入門什麼也不知道的毛頭小子,他立即想到,這人身上應該是有什麼法寶。
眼見這人在想辦法解決陣法,看樣子是真衝著師姐去的,他側了側身,小心翼翼地退後幾步,盯著那人的動作,隨後從懷中掏出一物。
那東西就是他剛才回屋裡拿的,一個白色紙鳥。
季驍兩指按下紙鳥的雙翼,鬆手,那紙鳥活了過來,撲騰兩下,正要往空中飛去張嘴叫出聲:「嚶——啊。」
那飛到半空的紙鳥,剛出了一個音頭,忽地自燃起來,它原本要喊出刺耳的聲音招來人,這會兒只悽慘又虛弱地輕輕喊了一聲「啊」,就從空中落下,化為灰燼。
季驍猛地回過神,在他側頭去看那黑袍人時,臉上募地感受到一股巨力,整個人順著那個力道被抬起,「砰」的一聲重響撞到後方的樹幹上。
「嘶……」他吃痛地撐著起身,手握的長劍卻緊緊不肯鬆手。
「你要是在一旁看著也就算了,我全當你不存在。」那人說出的聲音又是那種不男不女的聲音,且都不是他這兩個月所聽到過的音色,還帶著一種掩蓋性的沙啞,「結果你還要通知其他人?」
「倒是聰明,可惜——愛多管閒事。」
對方說完後,等著他求饒,沒想到卻等來季驍連想都不想一下提劍衝上來。
「砰!」
黑袍人又將他一腳踢開,有些惱怒道:「此行我不欲傷人,留你一命還不速速離去!」
季驍從地上爬起來,渾身沾滿了泥土,他抹掉嘴角地血跡,勾唇挑釁道:「你不傷人,是因為你不敢吧。從剛才到現在,你都不想惹出聲響,明顯是不想惹麻煩。或者說,我要是死在這裡,可能會更讓你麻煩,所以你不敢。」
「你……」黑袍人的語氣裡帶著一種氣急敗壞,他抬起手,手中頓時出現一抹光亮,似是一種法寶卻難以看清,直朝著季驍襲去。
對方速度之快,遠比季驍在側殿接觸過的人修為高上不少,他想避開,卻沒有辦法,硬生生承受這一擊,更是迎著這一擊衝上前,他見手中的劍被對方打落,只得死死地拖住他:「你休想……進師姐的洞府!」
空中掀起一抹血色,他後背上的衣服被破開一道,身上緩緩綻開了一條血口。
黑袍人在他衝來時抬腳要踢開卻被他抱上,現在更是氣惱,眼露凶色,直接將人往地上狠狠踩進土裡,凹處一個人形。
季驍悶哼一聲,始終不肯鬆手。
那人惱怒地又使出法寶在他背上再次劃出兩道口子,見不管用,又對著他面前擦過,手上,腿上……一時間,這地上到處都滴滿了血跡。
季驍眼前一片血色,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張臉,這張合師姐心意的臉是否還完好,但是他絕不可能放手!師姐正處在晉階關鍵時候,怎麼能讓歹人毀了她修為!
兩人已在這門口外消耗了一段時間,黑袍人憤怒地喘了幾口氣,卻是無可奈何地壓低聲音道:「每座峰夜間都有人守,你就沒想想時間過去這麼久,為什麼這周邊還是沒人來!我既願意留你一命,你何不放?再不放手,別逼我真的對你下狠手!」
季驍死抓著他,一字一頓地說:「你休想!」
「你……我不會傷沈玉!我不去她洞府!我知你們宗門大師姐在閉關!我不傷她不傷她!我只是進去拿樣東西就走,不傷她!你快放手!」
「拿東西也——不行!」
黑袍人被他的話氣得翻個白眼,眼見著時間過去不少,他先前引開的人怕是都要回來了,種種考慮下不再猶豫:「既然你一心尋死,我就送你一程!」
他說著,全力抬腳將季驍踢向空中,一掌打在他心口上!
半空中那個滿身傷痕的人重重落在地上,彈起幾下,過了一會兒,地面上流出一灘血來。
黑袍人見季驍倒地後一動不動,鬆了口氣,轉身就要解開陣法的最後一步,只要解決這陣法,他進去之後找到東西馬上就離開。真沒想到今日這事,最麻煩的還不是避免被沈玉發現,居然是這對面連修為都沒有的弟子?!
他身子忽地一頓,拔了拔腿,發現腿上那股熟悉的重量再次襲來,難以置信地低頭望過去——
季驍似有所覺,抓住他的腿,抬起頭來,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黑袍人看到他這一笑,不知為何,心裡生出一絲恐慌。這種恐慌讓他格外的害怕,好像有什麼事情超出他的預料。他不由得再次抬起手,這一次,徹底的不留手想將人就地殺死。
然而,下一瞬,季驍爆發出一股極大的力量,像是惡獸捕獵一般,將對方撲到在地,眼中泛著猩紅之色,死死地掐著對方的脖子。
不能讓他進去,不能讓他進去,不能……
他好像陷入一種魔障中,腦海里只響著這一句話。
黑袍人震驚地看著他身上散發出恐怖的氣息,就像是什麼邪魔在吞噬他一樣,這窒息地感覺讓他慌張之餘,想要揮出法寶,卻發現自己的身上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限制住。這、這怎麼會……
就在這時,院門內傳來一些聲響,緊接著木門瞬間被摧毀。
「季師弟!」
話音未落,一個人影從裡面飛出。
院門之外,木屑和塵粒落下之後,只有一個頭破血淋的人垂著頭,跪在地面上。
「季驍!」沈玉急忙過去抱住他兩臂,想將人帶起身送去醫治,但她剛要用力時,手腕就被人輕輕帶住。
「師姐。你出關了。」
「你怎麼樣,是不是動不了?你等著,師姐這就帶你去療傷!」
「師姐……」季驍低聲說,「恭喜師姐出關。」
沈玉心裡頓時又急又氣,更多的是一種難言的酸澀:「你是不是傻!」
季驍一頭都沾了塵土和血跡,狼狽不已,他像感覺不到痛似的,固執地抓住沈玉的手腕說:「師姐,你看,我護住你了。可是我傷不了他,我又把那人放跑了。對不起師姐,他想要害你我卻讓他逃了……」
沈玉聽著覺得有些不對,這不像是季師弟平時會說的話。她蹲下身,避開他臉上那一處傷口,輕輕抬起他的頭,看著他,就發現季驍雙眼無神似是陷入了魔怔。
她輕聲喚道:「季驍,你醒醒,季師弟?人跑了沒關係,師姐會再抓回來。」
季驍聞聲,眼皮抬了抬,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依舊無神,喃喃道:「他們都說師姐不會要無用的人……師姐,你看我沒有靈力也能攔住對方,是不是還是有點用?」
沈玉見他還是沒有清醒,便喚出靈劍讓它變大,將他慢慢扶到靈劍上,一聽這話瞪眼道:「我從未說過這話!誰散的謠言?!」
她重喝出的這一聲,讓季驍的眼睛裡有了點神色,沈玉還沒來得及欣喜,就看到他慢慢地蜷起身子,把頭埋了下去。
沈玉擔心他臉上的傷,正要去抬起他頭,季驍卻側頭避了避,不願讓她碰到。
沈玉的手愣在半空:「怎麼了?」
季驍背過身,聲音從空氣中悶悶地傳來:「不好看。」
「……不會的。」沈玉手落在他頭頂,頓了頓,「很好看。」
季驍默不作聲。
不遠處一些看守的弟子聽到她之前的聲音,慌忙跑過來,就見到這一幕,驚訝地看著季驍受這麼重的傷:「大師姐,你們、這,我們……」
「你們速去通知長老,有人趁我晉階之時,夜闖我洞府!」沈玉看著他們不知所措的樣子,厲聲道:「還不快去?!」
「啊,是!」幾人趕緊跑開。
沈玉咬了咬牙,直接用靈力將人送到靈劍上。靈劍浮在半空中,她跳上去坐下,季驍在這時終於脫力,閉眼倒下了身,她扶住他,喝道:「走,去醫臨堂。」
靈劍緩緩升起,往她所要求的方向駛去。
沈玉抱著季驍的手臂,讓他能靠在自己肩處,她看著下方閃著燈火的建築,眼中晦暗不明。
她才閉關了一個月……到底發生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