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宗主說完那句話後,就發現前面走了幾步的魔尊突然停下來,轉過身注視著他。閱讀
在魔尊轉身之後,那一群魔修也跟著回過身來,注視。
蕭宗主:「……」
老實說,壓力還蠻大的。
蕭宗主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的視線下,他居然開口解釋道:「就聊些宗門內的事。」
魔尊眉毛一挑,相當自然地點頭道:「若有需要的地方,可隨時派人來找我。」
蕭宗主下意識接話說:「誒誒誒,那是當然的。」
那群魔修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在沈玉面露不耐的臉色看過來時,這才離去。
沈玉說:「宗主,我也沒想到他們今日會這般不對勁……」
「沒事。」蕭宗主恍惚地擺了擺手,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沒事,看來他們都對你態度認真又極好……你深入魔門沒受苦就行。」
「……」
這話,沈玉不知道該怎麼答了。
其他宗門的人聽見他們二人之間的對話,忍不住皺起眉頭來,皆是一副不太贊同的樣子。
劍鳴宗主更是有一絲不悅之色,只不過眾人都礙於此地乃是天雲宗的地盤,再怎麼樣有想法,也不好當著一眾弟子的面,對宗主發問。
他們對於天雲宗的人對魔修這般散漫的態度,實在是很不喜啊!
那頭的蕭宗主將其餘弟子安排下去後,領著沈玉,和一眾宗主來到了後山禁地。
禁地的結界一開啟,天一劍宗的劍鳴宗主率先質問道:「蕭老兄,你們這到底是何意?居然還將魔尊等人請到你們宗門住了!從那群魔修一進來,消息便傳了出去,你可知道外界都在說什麼?都在說仙門與魔門的談和竟然是真的,從今以後,仙魔不再敵對,外面不知情的人就算再怎麼厭惡魔修,如今也看著談和的事上,對他們有好臉色了!」
另一宗主說道:「世人現在都當了真,根本不知道其中內情,外面都說仙魔不為敵,那群魔修便伺機在青淵界各地湧入了人手,這是要將仙門的路給活活逼到頭啊!若是我們率先動了手,那在世人看來,不就是我們仙門先撕破了諾言,讓青淵界再度陷入苦難之中?可誰又知道,到底是誰逼得誰先出手呢,外面的人只看結果啊!這群魔修,簡直歹毒!」
天一劍宗、藥玄宗、萬法門的三大宗門的宗主對蕭宗主表示強烈的譴責,其餘略小一階的宗主在一旁輕輕附和。
蕭宗主沉默半晌,忽地說道:「可若是不請魔尊暫住於天雲宗,魔尊便一直待在魔焰谷,那裡的魔氣何等強勢,我等在裡面待久了靈力都有些堵塞,你們就算這麼多人,又如何有機會出手?更別論前日還有機會進行偷襲。」
眾人默然。
蕭宗主道:「此事,有舍有得,有利有弊吧。」
劍鳴宗主說:「既然如此,機會好好把握。」
他說完,目光射向沈玉,沉聲道:「沈玉,你們這些日與魔尊等人接觸,可探到什麼消息?老夫聽那群魔修稱你為魔後,想來你在魔修中如今的地位已是不低,可知道那魔尊是何修為?又是何時開始修煉?可有何在意之物?魔門又可有什麼鎮守之寶,讓他們緊守住魔焰谷?」
沈玉道:「弟子尚不清楚那魔尊是從何時開始修煉,不過對方修為深不可測,且距離上日在魔焰谷離開時見面相比,修為更加難探了。至於他是否有在意之物……目前尚未察覺。再說魔門的鎮守之寶,我又沒有身在魔焰谷,又如何得知?」
眾宗主心裡失望,再次皺眉,饒是他們如今探測沈玉,也知曉她說得認真、不作假,可也覺得這回答……未免也太過無用、太過敷衍了!
不知這番話是怎麼刺激到了劍鳴宗主,他橫眉怒目,靈壓似排山倒海一般撲面而來,其中帶著肅殺之意。
「沈玉!你做戲可別把自己做當真了,你這麼多天可謂是毫無進展,莫不是還真與那魔尊之間產生了不舍之情?!」
那靈壓卷席而來至途中,蕭宗主冷下臉來,猝然出手,同樣釋放出靈壓與劍鳴宗主抗衡。
「劍鳴,我體諒你本家金家的事,但你現在做事可失了分寸!」蕭宗主怒道,「這腳下乃是我天雲宗,你是真當我天雲宗好說話便仍由你欺負了嗎!」
兩個宗主的靈壓釋放出來的威力,讓整個禁地的山石都有了裂痕,不斷地震動。
附近的靈獸本能的竄逃,惹得外界多了不少喧鬧聲和驚呼聲。
沈玉心裡一驚,她還從未見過蕭宗主發這麼大的火。
當著一宗之主的面用靈壓對其宗門的弟子施壓,這本是讓每個宗主都無法忍受的事,無論這兩宗之間如何交好,也無論那被施壓的弟子是何身份,總之,若是出了這事,那宗主還沒有反應——那才是最不可思議、最**份的。
萬法門的宗主不得不出手將此地置下陣法,以防這兩人過多的影響外界。
藥玄宗宗主連叫了兩聲,抬起手制止道:「你們兩人……真的是!這是在幹什麼,還沒跟解決掉魔門的事,我們仙門自己便開始內訌了?這說出去那群魔修都要笑死了!」
蕭宗主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這才各個冷著臉收回了靈壓。
劍鳴宗主平復了下心情,瓮聲道:「是老夫心急了,對不住。」
蕭宗主冷哼了一聲。
劍鳴宗主見他並未多言,壓了壓情緒,對著沈玉繼續問道:「仙門的人曾探入魔焰谷,不久前才剛剛傳來消息,他們魔焰谷內似乎有什麼異寶,正是那鎮守之寶才讓他們魔焰谷發展成對魔修極為有利的地盤,此物似是在深谷之中的某個洞內,你可曾聽說過?」
沈玉心裡一動,瞬間回想起那日跟隨魔修時誤入山洞的情景,她略微思索便說道:「若是晚輩沒猜錯的話……我曾經應該是見過。」
在場的幾人原本都不抱什麼希望了,甚至都有些想再做打算了,一聽到沈玉這麼說,差點沒回過神來。
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各個目光如炬地盯著沈玉。
劍鳴宗主急問道:「你見過?那寶物在何處,長什麼樣,可好接觸?」
沈玉說:「就在一個山洞內,只是那山洞的具體位置我並不清楚,當時只是為躲避魔修追蹤而隨意逃了進去。那裡面似有極強的幻境,一踏入便深陷其中,後來我僥倖清醒,腳邊再挪一步就是萬丈深淵,一抬頭便看到有一顆魔氣環繞的靈石在深淵對面的祭台上。」
眾人追問道:「然後呢?」
沈玉:「若是我猜的對的話,那顆奇特的靈石就應該是劍鳴宗主口中所說的鎮守之寶。只不過那寶物在深淵的對面,我曾試著御劍飛行過去,卻被深淵裡流露出的氣息給壓制,無法飛行,便只能止步,調轉回頭。」
眾人心情大起大落,重重地嘆了一聲氣。
劍鳴宗主忽地說:「沈玉,你已是魔門的魔後,那你隨著他們一同回到魔焰谷,也並非不能。既然如此,可否請你跟隨魔尊回到魔焰谷後,為裡面仙門的人領路……」
「劍鳴!」蕭宗主打斷他道,「此事還要另行商議。」
劍鳴宗主怒目道:「商什麼商?再商下去什麼時候還有機會,過不了多久,外面的人怕是都要習慣了魔修生活在周邊,到那時我們若是出手那便是千古罪人!當初計劃讓沈玉接近魔尊不就是為了這種機會嗎,你現在倒是猶豫了?」
蕭宗主說:「之前那是沒在魔焰谷,現在換了地方哪有讓小輩深入險境的道理!」
劍鳴宗主:「所以我便讓我的人在裡面助她一臂之力,她只需帶路就行!」
蕭宗主道:「你未免也太操之過急了,都沒有一個完好的計劃便想貿然行事,劍鳴,你太過急躁了!」
見兩人又要吵起來,藥玄宗宗主不得不再次從中制止道:「魔尊不是還要再留一日嗎?若是潤清仙尊能意外清醒,不是對我們更有利?還有一晚的時間,你們大可再商討商討,更何況,那群魔修若是離開回到魔焰谷,在路上我們也可出手麼,大家都冷靜一下……」
劍鳴宗主聽後,憤憤甩袖離去。
藥玄宗宗主和萬法門宗主對著蕭宗主行了一禮,也各自離開,其餘的小宗主們也相繼離開。
蕭宗主看著有些呼吸不順暢,沈玉不由得上前一步,扶住他到一旁坐下休息。
待那群宗主離開後不久,幾位長老趕到,見狀便說道:「又吵架了?」
鴻豐長老對著沈玉示意道:「玉娃娃,你先下去休息吧。」
沈玉點了點頭,退出禁地。
蕭宗主這才緩緩說道:「不得了……劍鳴那傢伙,不知道為什麼變得這麼急躁了。那群人啊,怕是受他影響,也是不想再等了。」
鴻豐長老說:「定是其中發生了什麼事。之前的偷襲,金義那臭娃不是逃了出去,說不定就是去攛掇劍鳴宗主了。」
青梧長老也道:「況且那魔尊乃是天魔體,那體質如此恐怖,多活一日修為便蹭蹭上漲,他現在的功法又那般詭異,上次偷襲那日一見你我都看不出什麼苗頭來,金家心急了也是正常。」
「唉……」蕭宗主長嘆一聲,「怕是沒幾日,又要大亂咯。」
幾位長老沉默下來。
要說之前,他們對此事好像並未太大感覺,也很是贊同,可現在……不知為何,就好似有那麼些……不太想了。
這事真要論起來,大約是這些日跟那群魔修近近相處和接觸過,他們又在天雲宗內並未生事,更甚至,天雲宗要監視他們不讓他們外出,他們就真不外出。
若說之前談和一事過去後,那些魔修在外界傳出不少事,讓他們心生忌憚和不悅,可如今再去一查,好像還真是什麼盤鋪子做生意,就是之前那些人因他們是魔修而受到驚嚇,發生了不少誤會才傳出的謠言。
而且那魔尊……好像也不是那麼不好相處。
這些魔修,好像也不是以前他們所認識的魔修那樣,這種變化,讓天雲宗眾人心裡五味雜陳。
君為長老說:「若是真亂起來……」
蕭宗主:「若是真亂起來,我們定是要先護住我們天雲宗這塊地方的人的!」
青梧長老一怔:「宗主?」
蕭宗主捂著胸口,嘆道:「老了啊,心老了,想不來那些事了。這幾年天雲宗發生的事可太多了,這接二連三的,連宗門內的仙尊都重創了,搏不動了啊。如今我想來想去,也只想天雲宗別再出事,天雲宗所管治的所有城所有人也別出事了。」
三位長老靜默了一會兒,鴻豐長老開口說:「說得不錯!真要有那一日,先救人,守住整個天雲城才是最重要的!那群人愛怎麼樣隨他們去吧!」
另外兩位章長老說:「宗主,你決定便好。」
恰好此時結界傳來一些動盪。
幾位長老撤去結界,就見外面的弟子前來稟報導:「宗主、長老,魔修派人托我來傳達消息說:既然魔尊已出手看過潤清仙尊,他們可否自由行動了?若是可以,他們會留下幾名魔修弟子和魔獸作為保證,保證明日依然會前來完成最後的相助。」
蕭宗主和三位長老愣怔片刻,有些不敢相信道:「這是他們原話?」
那弟子說:「是的。那名傳話的魔修就在山下等候。」
「……罷了罷了。」蕭宗主無奈地擺擺手說,「隨他們去。」
那弟子領命道:「是。弟子這就去回話。」
·
與此同時,天一劍宗和另外兩位宗門在某處相聚。
劍鳴宗主沉著臉道:「我看那蕭宗主,現在都不似之前那般有鬥志了。還真跟他們宗門的做事風格一樣,隨性得狠,我看天雲宗是靠不住了。」
藥玄宗宗主猶豫道:「那沈玉……」
劍鳴宗主說:「這個再看,若是我們的人真的接近不了魔焰谷深處,那還真是逼都要把她給逼進去。魔門不滅,我心中難安啊!」
他震聲道:「若非是金義逃出與我們一說,我等到現在都不知道那魔尊到何等地步了,要知道金義可是我門下得意弟子,連他都只能刺中魔尊一劍而已!天魔體竟比想像中的還要恐怖,真是……不除不行。」
藥玄宗宗主搖頭道:「要不是到現在我們都沒找到天靈體,何至於這般衝動,要想除掉天魔體必須要趁早才行啊。」
兩人對望許久,又看向萬法門宗主。
劍鳴宗主眸光一閃道:「你們宗門可將子陽仙尊請出山了?」
萬法門宗主擺弄著手裡的靈石說道:「請了。請了三天三夜,這回總算將他老人家請出山了。」
劍鳴宗主長舒一口氣:「這就好這就好,若是子陽仙尊出山,老夫便可放心多了,他老人家可說了什麼?」
萬法門宗主手中動作一停:「沒說什麼,他老人家啥也沒測。只說,此事要他親自與那魔尊會一會,才能給出答覆。」
「……又是會一會!」劍鳴宗主一掌拍裂了木桌,「一拖再拖,何日才能行動?」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一沉,看向萬法門宗主說道:「這次,我得讓金義跟著子陽仙尊去。」
萬法門宗主皺起眉頭,過了半晌,才點頭道:「好。」
·
不知不覺,短短的幾個時辰內,所有人便感覺氛圍有些不同了,具體又說不上來,只是各自都加緊了修煉的腳步。
就連各個城內的百姓們,看到來來往往的修士和魔修,隱約覺得他們步伐急促,不同往日,然後下意識地提早收了攤。
天色漸暗,落丹峰上,明火燭光之下,一紅一黑的劍影在院內不斷划過。
一個時辰後,沈玉停下動作,說道:「休息一會兒。」
季驍便停了手,見沈玉到院內石凳坐下,臉色深沉的模樣,說道:「師姐,你今日劍法中都有些躁動。」
沈玉呼出一口氣,抬眼說:「你都發現了。唉……季師弟。」
「師姐?」
沈玉有些疲憊地閉了閉眼,心裡仿若被磐石所壓,她久不出聲,季驍便一直等著。
良久。
沈玉忽地站起來,一把抱住他,把頭靠在了他肩上,吐出一口氣說:「抱下。」
她兩臂掛在了季驍身上,壓住了他的兩肩。
傷口處傳來的刺痛,遠敵不了他內心巨大的顫動。
末了,他遲緩地抬起手,仿佛懷內的人如同珍寶一樣,輕輕地貼近了衣裳,隨後再一步步地、隔著衣服貼上了溫軟的觸感。
他的手指發燙。心尖如在熾火上烈烤般的焦灼。
「最近或許會發生一些事。」沈玉抵著他的肩膀說,「你別出門了,好好在洞府修煉。」
低沉的嗓音從胸腔內震動而出聲。
「師姐不必擔心。」
沈玉闔眼一會兒,再次睜開時,鬆了手,退開幾步說:「時間不早了,你先休息,我有事要去找魔尊。」
季驍如當頭一棒,仿佛失了魂一般定在原處,指尖的餘溫也隨著天氣的涼意而變得冰冷。
「……師姐。」
沈玉回過頭,困惑地望著他。
季驍半個身子藏在夜色,藏在燭火的陰影之下,看不清神情,只聽他問:「你怎麼又去找……他?」
沈玉自若地回道:「自然是有要事與魔尊商討。」
「……原來如此。」
沈玉不解地看了一眼,見季驍低著頭似有疲倦之意,便說道:「季師弟,你好生休息,若是等我回來見到你這裡還亮著燈——會發生什麼事,你可知道的。」
說罷,她推開門離去。
季驍站在院內,一手捂著傷口處,久久不動,不知在想什麼。
在沈玉離開後,他就像失了控制,周身源源不斷地生出魔氣。
白異犬從屋內跑出來,嗷叫了一聲。
見季驍不動,急的打轉之後,扭頭往院外跑去——
「回來!」
白異犬頓住,遲疑地回過身。
季驍的身影卻已經掠過它,只留下一句:
「守好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