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道爐】之主

  第85章 【道爐】之主

  道爐大殿殿前,血霧瀰漫,

  熟悉的血腥氣息,迴蕩在空中,道九托腮看著眼前一幕,不由想到了若干年前的場景。

  嗯—看來人類與妖族,其實差別也沒想像中那麼大。

  謝玄衣收劍而立,他踩過機關術師的殘骸屍塊,緩緩來到女子身前。

  「楚姑娘,好魄力。」

  兩人之間,橫著一尊金身大佛。

  肉佛的軀殼仍然堅硬,渾身上下散發著淡淡的金光,但他的眼眸卻已暗淡,整個紫府神魂都被擊碎,死得不能再死。

  「殺了他,就只剩你我了。」

  謝玄衣以劍鞘一側,輕輕拍了拍那尊聶在面前的大佛。

  轟的一聲!

  大佛倒地,煙塵四散。

  坐於煙塵那端的女子,竟沒有趁機動手,而是默默撥弦嗡!

  音浪被震地鼓盪開來!

  「不殺他,結果只會更糟。」

  楚蔓聲音很輕:「他們二人雖是洞天,但已被貪慾和惶恐所控—若不能為我驅使,留其性命,又有何用?」

  謝真的這段離間之語,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分量。

  可若加上【道爐】器靈的那番煽風點火,效果便不一樣了!

  謝玄衣呵呵冷笑一聲,他知道這女人不是善類,不過如此狠辣,倒也有些出乎意料。

  一位金身境,多少可以派上點用場,說殺就殺了!

  「謝公子,這【道爐】的規矩,我聽明白了。」

  楚蔓平靜道:「想取走它,需以鮮血澆築---如今兩位洞天,皆已身死道消,若你想拿走【道爐】,楚蔓可以相讓。」

  「讓?」

  這一番話,更讓謝玄衣意外:「楚姑娘不想爭?」

  「大造化,誰不想要?」

  楚蔓微微一笑,道:「只是我更想與謝公子交個朋友,百花谷那些人,與謝公子應是一路同行,如今沒見到蹤影,想必已被送走了吧——-如此看來,只要離開秘境,便也不會耽誤【道爐】的拿取,楚蔓可有說錯?」

  謝玄衣望向道九。

  道九無奈道:「不錯。」

  他坐在慢簾之中,望向楚蔓的眼神多了三分欣賞之意,這女人出手果斷,而且反應很快——-是個好苗子。

  「你奉游海王之命,來白澤秘境,殺了百花谷,也殺了楚家幕僚,最終兩手空空返回。」

  謝玄衣譏諷道:「就不怕那位王爺責怪?」

  退一萬步!

  就算游海王不追究—-楚蔓在秘境中所做的事情,也必定會被百花谷追究!

  「王爺?」

  楚蔓面色如常,淡淡回道:「比起游海王,我倒是更害怕百花谷那些劍修。」

  謝玄衣眯起雙眼。

  其實事到如今游海王的身份,已經沒什麼懸念。

  將姜家和百花谷帶到鯉潮城局中,暴起發難。

  很顯然。

  這位王爺便是至道書樓卦算出來的「血光」,今日楚蔓在秘境中清除異己,便是替游海王排除麻煩-—--知曉這一局真相的人,沒有幾位。之所以招募那些南疆邪修,便是因為他們無需知曉太多內幕,只需要按照命令行動,殺人。

  楚蔓不害怕游海王。

  因為她知道游海王要做什麼一她更知道,做這種事情的後果是什麼。

  無論鯉潮城的結局是什麼。

  游海王,大概率都會死。

  哪怕真的成功晉昇陽神,能夠僥倖從大褚邊境逃出,日後也只能在妖國疆土活動。

  她楚蔓的小小背叛,又算得了什麼?

  難道還能為了她一人,折返回來,將其殺死?

  「有趣。」

  謝玄衣譏諷道:「你覺得你還有回頭路,還有第二個選擇?」

  「只要謝公子點頭,妾身就有。」

  楚蔓雙手搭在琴弦之上,淡淡的塵屑在殿前飛揚,衣衫飄飛,在光影中顯得縹緲出塵,不似凡塵中人。

  「所有人都被殺了。」

  「百花谷那些弟子,也被提前送走。」

  楚蔓望著謝玄衣,道:「只要謝公子不說,誰知道我還活著?」

  謝玄衣沉默了。

  的確,只要自己願意配合,的確可以營造出楚蔓「死」在白澤秘境之中的假象。

  「你說得有三分道理—.」

  謝玄衣嘆息一聲,而後話鋒一轉:「只是,我為什麼要點頭?」

  他擲出蘆葦劍鞘!

  一道流光,撞碎漫天塵屑,猶如利箭疾射而出!

  楚蔓沉默不語,雙手按弦。

  一縷無形音浪,擊中劍鞘,將其打得倒轉飛出,謝玄衣重新伸手將其抓住,隨後掌心發力,劍光出鞘,層層音浪連綿捲來,猶如江潮,一浪勝過一浪。

  楚蔓音殺百花谷大師姐洪婧的一幕,再次出現!

  只不過謝玄衣的神魂,遠非洪婧可以相比一一他拔劍出鞘,而後翻腕震出劍花。

  以謝玄衣的神魂境界,完全可以硬抗滄海吟,但他並沒有這麼做,而是以劍意對抗音浪殺意!

  劍光兜轉,在身前流淌。

  無數音浪層層疊疊如江潮席捲,而後被連綿銀光切斬開來!

  謝玄衣就這麼「緩步」而行!

  楚蔓加快撥弦速度,那件九品寶器激盪出的音浪最終幾乎連綿成線,沒有絲毫斷絕痕跡,而謝玄衣掌心的「蘆葦」,也劃出一枚完美無缺的圓。

  大潮之中,一人獨行。

  道九坐在大殿之中,眼神沉醉,靜靜聆聽著這曲千載難逢的奏樂。

  他聽得出來,這曲「滄海吟」中包含的情緒。

  表面看起來怒浪連綿,起伏不定。

  但浸入這些浪潮,便會發現——每一道樂音,都飽含著絕望,死寂。

  這像是一個「死人」彈奏的樂曲。

  謝玄衣也覺察出了異樣。

  楚蔓與自己說的每一句話,意圖都是「求生」,而此刻的音殺術中,卻包含著濃濃的死意。

  最終。

  謝玄衣持劍來到了楚蔓身前。

  滄海吟一曲盡了。

  任憑楚蔓如何灌注殺意,這曲弦樂始終掠不進謝玄衣的身前三尺,那把品質遠不及古琴的「蘆葦」,將所有潮水,盡數擊退

  最終琴弦崩斷。

  一串猩紅血珠在空中拋出,滑落,墜地。

  謝玄衣並沒有出劍。

  楚蔓按在斷弦上的雙手十指已是鮮血淋漓有些事情,從一開始便知道結果。

  自破虜號奏樂之時,楚蔓便知道,謝真神魂境界深不可測,若非萬不得已,千萬不要與之為敵。

  直至此刻,她才明白。

  原來二人之間,相隔如同一道天塹,

  「楚姑娘,還有什麼遺言麼?」

  謝玄衣將蘆葦遞出,劍尖抵在女子下頜之處。

  楚蔓輕輕笑了笑,並沒有任何反抗,反而很是順從地揚起了雪白脖頸。

  她注視著謝玄衣的斗笠,問道:「謝真,可敢摘下斗笠,以真面目示人?」

  這句話,在破虜號上她曾說一次。

  而那時候謝玄衣,以一句「你可擔得起後果」,輕飄飄將其駁回。

  如今,楚蔓再次開口。

  這世上有什麼後果,比死更可怕?

  「如果我沒猜錯,你不是檀衣衛特使,也不屬於皇城。」

  楚蔓笑了:「甚至,你根本就不叫『謝真」。在將死之人面前,都不敢展示真容,說明你是真的很害怕一些事情——-你在害怕什麼?不會是在怕死吧?」

  .

  謝玄衣陷入短暫的沉默。

  他懶得廢話,當即催動劍氣,就要將楚蔓斬殺。

  便在此時,整座道爐大殿忽然震顫了一下一轟的一聲!

  二人所在的地面,忽然坍塌破碎。

  電光火石之間。

  一直靜坐的女子,忽然向後仰去,她雙手拍出一掌,毫不留情地將價值不菲的九品古琴擊打而出謝玄衣第一時間便反應過來。

  他毫不留情地抖腕,蘆葦劍光貫穿而下,將這九品寶器一斬兩半!

  轟的一聲!

  楚蔓並沒有後退,而是隨這古琴一同前傾,古琴炸裂那一刻她雙手伸出,竟是從琴腹之中拔出一道雪白絢爛的銀光,對準謝玄衣刺去!

  謝玄衣瞳孔收縮。

  所有人都以為,楚蔓是樂師,專修神魂之術。

  但誰都沒想到,她的劍道技藝,同樣不俗一一這一劍的出鞘時機,角度,全都刁鑽到了極點!

  謝玄衣已來不及躲閃。

  他只能選擇遞劍,以傷換傷!

  最終謝玄衣肩頭被銀光刺穿,他悶婷一聲,皺著眉頭,望向飄然後掠的女子。

  這一劍,從鎖骨位置掠下,斜斜斬切而過。

  如若沒有「護體寶器」,會直接將楚蔓斬為兩半」

  從南疆而來的那四位洞天邪修,都有寶器護體。

  作為游海王的心腹,又怎會沒有?

  楚蔓的寶器,是一枚小小的玉符掛墜,她修行神魂之術,所以這枚玉符可以庇護肉身。

  也正是這枚玉符,使得她免於一死。

  即便如此。

  楚蔓的傷勢,依舊要比謝玄衣更重。

  只不過她此刻的語氣,卻是毫無波瀾:「謝公子,看來被我說中了啊。」

  楚蔓的灰衫被劍氣撕去大半,髮髻破碎,凌亂長發隨風翻飛。

  她本是一介死士。

  因為游海王之故,她站在了陽光下,被許多人所關注——-這其中不乏有人垂涎她的姿色。這些年都說青州楚家出了一位不遜色姜妙音的女子,雖然容貌差了一些,但琴樂之道卻是一絕。

  可誰曾想,在衣衫之下。

  並不是一具雪白玲瓏的軀殼,

  楚蔓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身軀暴露在外人面前。

  灰衫破碎之後,裸露出的肌膚,密布著暗淡猩紅的傷痕。

  有些傷痕,已經結了疝。

  而有些,則是形成了疤。

  「與我想像中不太一樣啊。」

  殿內觀戰的道九,目光一直注視著楚蔓,此刻他遺憾地打量著這具醜陋之軀,感慨說道:「當年那些面目獰的妖修,也沒幾人傷得如此慘烈——」

  身為器靈的道九,對楚蔓的身軀很感興趣。

  而身為活人的謝玄衣,卻只是警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謝真,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

  楚蔓深吸一口氣,認真開口:「游海王咎由自取,妄圖顛覆大褚,我身為楚家死士,除了聽他差遣,別無選擇————-如今只要你高抬貴手,饒我一命,日後我定百倍償還,千倍報答!」

  「這算是求饒麼?還是遺言?」

  謝玄衣鬆開按住肩頭的手掌。

  不死泉反哺之下——-那被洞穿的血肉,以極快速度癒合,此刻已經結了一層灰白的殼。

  這一幕引起了楚蔓的注意。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掌中利劍這一劍,竟只是留了個皮外傷?

  不。

  很可能連皮外傷都算不上!

  話音落下,謝玄衣再次出手。

  劍鳴忽然進發蘆葦破空而出,釘射而來。

  「???」

  楚蔓下意識出劍,緊接著面色驟變。

  因為這次劍鳴,不僅僅來自於蘆葦!

  她緊緊握的飛劍,忽而被一道極其強橫的意念奪取飛劍破空,盪出一蓬鮮血。

  楚蔓整個人被蘆葦釘穿心臟,飛出數十丈,釘入大殿一側的石壁之上。

  謝玄衣靜默地看著這一幕。

  他與楚蔓對視而後深吸一口氣,伸手招回蘆葦。

  飛劍重新歸鞘。

  那被釘在石壁上的女子,緩緩跌落在地,頭顱歪斜。

  叛國,殺人,沒有選擇楚蔓臨死前的那些話,在謝玄衣腦海中迴蕩,這些究竟是苦衷,還是求饒?

  謝玄衣不得而知。

  但有一件事,他知道地很清楚,

  自己之所以能夠聽到這些話,只是因為楚蔓知道,此戰她沒有勝算。

  如果易位相處。

  楚蔓定會一劍殺了自己。

  著蘆葦劍鞘,謝玄衣緩緩往前走了數步,來到大殿之前。

  道爐神霞翻滾噴薄!

  一道道燦爛熾光從爐鼎之中激射而出!

  「轟隆隆隆。」

  在殺死楚蔓之後,謝玄衣心湖之中,便憑空多出了一道感應。

  他仰首凝視著那尊赤紅色的巨大道爐。

  只是一道意念。

  那道爐便緩緩挪位,從大殿上空徐徐落下,而且在半空之中不斷縮小,再縮小。

  最終,懸浮在謝玄衣面前的【道爐】,只有巴掌大小。

  看上去,像是孩童的玩物。

  但謝玄衣知道,只要一個念頭,這【道爐】就可以暴漲數十倍!

  這件寶器的品級極高,甚至比【沉】更高!

  以自己如今的境界.只怕發揮不出十分之一的威勢。

  隨意動用,反而會引起關注。

  謝玄衣伸手觸碰著道爐凹凸不平的表面。

  雷音滾動,隨著謝玄衣的觸碰,一道道赤紅道紋浮現!

  古老的氣息在心湖上空迴蕩。

  那屬於白澤大聖的的大道道紋一一正是這些道紋,限制著道九,千年無法離開大殿一步!

  如今。

  只要謝玄衣刻入自己的神魂,祭出自己的鮮血,

  這【道爐】,便會成為自己煉化的一件本命器物。

  謝玄衣神色有些複雜。

  踏入白澤秘境之初,他的本意只想找回屬於自己的飛劍。

  甚至他接連拒絕了好幾次【道爐】的邀請只是沒想到。

  兜兜轉轉,還是來到了這一刻。

  「謝兄。」

  道九眼中滿是期待,他恭敬道:「接下來就是刻入神魂,成為【道爐】之主了。」

  (今天上午有事,大家久等啦~作為補償,晚上會多更一些,但更新時間尚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