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正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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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6章 正統

  「孤曾經說過,若是你能從北狩之中,活著回來———-孤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小皇帝端坐起來,努力想要鼓起一股勢。

  他乃是大褚皇帝。

  雖然——.—如今只是傀儡。

  但痴呆是假裝的,順從也是假裝的。

  他想脫離聖后的掌控,想做好真正登位的準備,這股勢必不可少。

  只可惜。

  他面對的人是謝玄衣。

  「陛下。」

  謝玄衣輕描淡寫道:「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是想告訴我——」-你是女兒身。」」

  小皇帝傻眼了。

  「你你你—..」

  小皇帝站起身子,依舊想要保持那股帝王威嚴,強作鎮定拂袖,但聲音卻止不住顫抖:「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上次見面便知道了。」

  謝玄衣輕笑一聲,捻了枚冬棗,輕輕咬了一口。

  皇帝吃的,和尋常百姓還真不一樣。

  這枚棗子,個大飽滿,脆甜多汁。

  微微停頓一下。

  謝玄衣目光停留在小皇帝的那枚玉戒之上,上次他便意識到了,這小皇帝與陳鏡玄多有關係———這玉戒可以隱匿神魂氣息,除此之外還可以更改聲音。

  這種手段,應當可以瞞住大多數人。

  可卻瞞不住他。

  小皇帝神色有些慌張,咬牙道:「陳先生告訴你了?」

  「這種事情,還需要他告訴我麼?」

  謝玄衣將棗核丟了出去,笑道:「以聖后的手段,你想活到如今-可不能只靠一招裝瘋賣傻。」

  這十年。

  小皇帝的戲演得不錯。

  但演得再好,能逃過聖后的眼睛嗎?

  不過一介稚童罷了。

  聖后留待不殺,無非是因為這具傀儡有用-——-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

  這個倪儡皇帝,乃是一介女子之身。

  聖后若有朝一日想要將其廢除,只公布身世,這位年幼褚帝便會自行下位。

  正統,正統。

  女兒之身,如何繼承正統?

  小皇帝癱坐在紅亭椅上,她神色複雜,咬了咬嘴唇,先前的那股子威嚴之氣蕩然無存。

  「放心,此事我不會外傳。」

  謝玄衣又捻起一枚紅棗,緩緩說道:「這個秘密自然是要藏一輩子的,是陳鏡玄要你告訴我的「」..是。」

  小皇帝委屈說道:「陳先生讓我在北狩之後,與你見面,將實情透露。」

  這些日子,陳鏡玄似乎很忙。

  謝玄衣把玩著這枚紅棗,陷入思索之中。此次北狩鬧出了如此之大的風波,陳鏡玄竟然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自己從北境南下,直至現在,也沒收到陳鏡玄的問候」

  他一定是被某個棘手的麻煩纏住了。

  「撥亂反正,恢復正統。」

  謝玄衣回想起這小皇帝先前的話,輕聲嘆息道:「你要告訴我的,應該不止是這麼一個消息吧?」

  小皇帝的背後是陳鏡玄。

  這十年。

  書樓都在以一種秘密的方式,扶持著這位稚嫩年幼的帝王,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陳鏡玄是個聰明人,他很清楚這麼做的結局是什麼,書樓將要面臨的敵人乃是聖后,以及底蘊豐厚如高山的大褚皇族。

  這是一場將其嚴峻的戰爭。

  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

  在這種情況下.·陳鏡玄所扶持的小皇帝,還是一位女子。

  情況糟糕到了極點。

  「我還有一位弟弟。」

  小皇帝深吸一口氣,吐出了這個驚天秘密。

  「我的母親,是大褚皇宮內一位不記名的宮女。」

  「在父皇遇難之前,她懷有身孕——」-由於出身低賤,此事被遮掩下去,幾乎無人知曉。」

  她自嘲說道:「我本該和弟弟,一同被送出皇宮。但偏偏遇上了那種事情,於是我留在了這裡,成為了大褚的皇帝。」

  造化弄人,命運荒唐。

  謝玄衣實在沒想到,小皇帝的身上,還有這樣的故事。

  他神色複雜問道:「你那位弟弟.」

  「他運氣不錯,被送往了宮外。目前為止,他的存在,並未被大褚那些人覺察。」

  小皇帝整理儀容,臉上看不出喜悲,淡淡說道:「我們二人,能有一人平安,便已算是一種幸運。我留在這,總比他留在這更好。」

  的確。

  倘若是那位身具「繼位正統」的弟弟,留在宮裡。

  那麼當今局勢將會更加緊張,

  說不定在幾年前,「小皇帝」便會遭遇意外,不幸身亡。

  這個位子不好當。

  某種意義上來說,女兒身,反而比男兒身更好一些。

  「他現在在哪?」謝玄衣挑了挑眉。

  「他被送去了大離王朝。」

  小皇帝抬頭說道:「大褚境內,皆是聖后耳目,唯一能夠苟且之地,就是大離。」

  謝玄衣忽然有了不詳的預感:「你對我說這些,該不會————」

  「不錯。」

  小皇帝一字一句道:「孤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便是希望你將他帶回大褚。」

  怪不得陳鏡玄不敢親自聯繫自己-—----謝玄衣輕嘆一聲,看著正襟危坐的小傢伙,無奈問道:「果然,該來的總要來。但能不能解釋解釋,為什麼偏偏是我?」

  紅亭陷入短暫的靜默。

  「為什麼是你?」

  小皇帝也嘆息一聲,「很簡單————·因為孤的磨下,無人可用。」

  小皇帝的背後是書樓,是陳鏡玄。

  但這層關係,登不了台面。

  陳鏡玄身在皇城,一舉一動,皆被眾人關注。

  若是前去大離,必定要處於千萬雙眼注視的境況之下。

  至於其他人,如雪主這一類的陰神境大修行者,其實一樣處於聖后的監察範圍之內。

  仁壽宮雖然閉關,但對這位「裝瘋賣傻」的小皇帝,卻依日保持著十足的掌控。

  謝玄衣感到一陣心酸,也感到了一陣好笑,

  「就這點人,也敢謀劃那種事?」

  他輕輕叩了叩桌面,問道:「你就沒想過,我不答應怎麼辦,我要是反手出賣了你,你又怎麼辦?」

  「你若是不答應,孤便只能另尋他法。」

  小皇帝很平靜:「你若反手賣了我,孤便只能去死。」

  謝玄衣冷笑道:「你不怕死?」

  「當然怕。」

  雖是這麼說,但她神色沒有絲毫懼意。

  小皇帝停頓了一下,緩緩地說:「若不怕死,又怎會做這些事?」

  「陳先生說,你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

  小皇帝的語氣帶上了三分譏諷:「孤從一開始就沒得選,不反抗是死,反抗也是死,不信任是死,信任—或許還能活。如果失敗了,大不了就被砍頭,難不成她還真能誅了孤的九族?」」

  最後這句話,的確很諷刺。

  謝玄衣啞口無言。

  「陳先生告訴我,時機快要成熟了。」

  小皇帝凝視著眼前黑衣少年。

  雖然她不知道為何陳鏡玄如此信任這謝真,但不重要。

  先生說的話,她無條件信任。

  她一字一頓,氣勢十足地說道:「孤留在這裡,不僅僅是為了苟活,更是為了見證舊王皇座破碎的一刻。站在孤這邊的人,比你想像中要多,如今的大褚王朝,只需要一縷火光,便可以點燃。」

  毫無疑問,那個背負正統血脈的褚帝遺子。

  便是點燃黑夜的那縷火。

  小皇帝說完之後,紅亭再次陷入了寂靜。

  這是一番激動人心的「演講」,但遺憾的是只有一位聽眾。

  更遺憾的是。

  這位聽眾的內心,幾乎沒有什麼波瀾。

  ......」

  謝玄衣眼神複雜地看著這個雙手撐桌,幾乎要墊腳而立的少女皇帝。

  他腦海里有些許的刺痛,一陣陣翻湧。

  今夜紅亭里的每一句交談,都讓謝玄衣感到諷刺。

  不過比起皇帝造反,還要更加諷刺的事情——-便是是找尋褚帝遺子的任務,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是誰?

  是殺了褚帝的「罪魁禍首」!

  老皇帝死了,新皇帝要造反,找到了殺死老皇帝的刺客來幫忙。

  有些時候。

  這個世界,真是讓人感到荒唐地沒邊。

  「很抱歉。」

  許久之後,謝玄衣長嘆一聲,他揉著額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這件事情,我不能輕易答應你。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不著急。」

  小皇帝重新坐了下來。

  因為先前過度激動的緣故,她的面頰泛起了些許紅潤的血色。

  傳言之中,她不僅僅先天有缺,智力殘缺,而且身體贏弱,時常得病。

  前面一條是假的。

  但後面一條,卻是真的。

  坐下之後,小皇帝便咳嗽起來,她取出一條錦帛,捂住嘴唇,用力地咳了幾聲,雪白錦帛頓時便被血色浸染。

  謝玄衣眯起雙眼,細細看去,

  這小皇帝的額首,有黑煞纏繞,侵入肺腑,很是觸目驚心。

  若按照這個趨勢發展,她活不過五年。

  「你沒事吧?」

  「無礙。」

  「謝真·————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小皇帝聲音沙啞了許多,「孤知曉,你的身份特殊,一舉一動,也被無數人所關注。但你若是願意參與這次行動,孤會安排一個合適的契機,不會讓人對你產生懷疑。」

  她招了招手,圍繞紅亭的風雪忽然凝聚,一道朦朧身影,垂降在側。

  正是雪主。

  「陛下。」雪主恭敬開口。

  小皇帝疲倦說道:「孤累了,送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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