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家師謝玄衣
「你說你師尊是誰?」
「家師,謝玄衣!」
「再說一遍?」
「家師,謝玄衣!」
謝玄衣看著眼前昂著頭顱的小不點,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他揉了揉眉心,陷入思考之中。
玉珠鎮醒來之後,神海偶爾會感到疼痛。
應該是有些記憶丟失了。
但———再怎麼丟失,也不至於平白無故多了這麼一位弟子。
這小不點,他實在沒印象。
「你,叫什麼名字?」
謝玄衣神色複雜開口。
「段,單名照,字長川!」
少年聲音依舊鏗鏘有力,他拔起重劍,就準備再度砍將過來。
「等等,先等等..」
謝玄衣連忙擺手,示意停一停。
段照比他想像中要有武德,竟然聽話鬆開了握住重劍的那把手。
「段照..」」
謝玄衣很確定,自己從來不認識這少年。
謝玄衣皺眉問道:「你說你是謝玄衣弟子,證據呢?」
「證據—.」
少年踢了踢面前重劍,認真說道:「這就是啊。」
「???」
「這重劍劍法,便出自於謝玄衣所留下的劍譜,我日夜苦練—-剛剛與你過招,招招式式都出自於此。」少年十分認真地說道:「雖然沒打過你,但這並不是師父的招式不行,而是我的問題,
我資質不夠。」
向來淡定的謝玄衣,此次也不淡定了。
這劍法也配叫劍法?
重劍無鋒,這小子出手倒是有極其強烈的大道意境籠罩纏繞-—-但謝玄衣卻怎麼也看不到劍法的影子。
這完全就是武夫的套路,怎麼莽,怎麼來。
不過真別說。
這姓段的小子,一身金剛體魄,就算是一通亂打,也不是尋常洞天能夠吃消的角色。
「你小子,練錯了。」
謝玄衣沒好氣道:「謝玄衣的劍法,怎會如此魯莽?」
「你說什麼!」
少年怒髮衝冠,拽著重劍再度沖了上來。
這次謝玄衣沒有出手將其拍退,而是伸手撿起先前擊破大陣的那根枯木枝,以木枝尖端,輕輕點向重劍劍意匯聚的那一點!
鐺的一道脆響!
重劍劍風被撕裂,少年額頭青筋鼓起,想要一力降十會。
但謝玄衣一根木枝,便將這把重劍輕飄飄壓下!
「喏。
謝玄衣微笑道:「瞧見沒,你現在就是武夫那一套,不如把劍丟了,直接用拳頭更好。」
少年地如同一頭蠻牛,雙腳死死踩在地面,使勁渾身解數,想要把重劍抬起。
奈何那根枯木枝,猶如千斤頂。
看似鴻毛。
實則泰山。
就這麼壓著,壓得他連人帶劍,都動彈不得!
但即便如此。
這少年依舊死死咬牙,始終不肯丟劍。
「脾氣倒是挺,還算有點骨氣。」
謝玄衣笑了笑,問道:「誰教你的劍譜?」
「.—我爹!」
少年抬起頭,咬牙切齒說道:「這跟劍法沒關係,一定是我練得不對!」
「有沒有可能——
謝玄衣輕嘆一聲,緩緩說道:「其實是你被騙了?」
少年忽然住。
「我看這『劍法」,很是厚重,的確很有意境,不過更像是拳譜改善而來。」
謝玄衣微笑說道:「我來猜猜,你那位老爹應該是練拳的吧?如果沒猜錯,十八般武器應該都會一些——--」-但唯獨不太會劍,為了糊弄你,只能從拳譜里整合出一本『重劍劍譜」,這劍法雜七雜八,摻和了不少其他兵器的糟粕。」
這番話說出。
少年一下子呆若木雞。
「猜對了?」謝玄衣挑了挑眉。
「胚,放屁!」
少年回過神來,義正言辭:「你憑什麼說我練的劍譜是假的,我一路問劍,直到大穗劍宮之前,別人全都打不過我!」
謝玄衣眼神有些複雜。
那是因為你劍法好麼?
你小子一個十六歲金身,正常人誰打得過你啊?
「你難道不知道,你那位『尊師』,其實不修重劍的嗎?」
謝玄衣嘆息:「就算他真留下劍譜,怎麼會留下重劍劍譜,你這劍譜是他當面交給你的嗎?」
少年聞言,啞口無言。
片刻之後。
他再次抬起頭來,惡狠狠說道:「我爹不會騙我!」
謝玄衣等的就是這句:「你爹哪位?」
「我—.
少年張口就要報出名號,但下一刻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警惕道:「我娘說出門在外,不能隨便自報家門。」
謝玄衣哭笑不得。
他隨手丟掉枯木枝,揮了揮袖:「罷了我也不是真感興趣,今晚就到此為止,累了。」
說罷。
就要轉身回府。
「等等等等一少年瞪眼,連忙拖著重劍,攔在謝玄衣身前:「還沒打完呢!」
「你覺得還沒打完?」
謝玄衣譏諷笑道:「早就打完了。你出第一劍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
少年證站在原地,看著面前只比自己大一歲的「謝真」。
不知為何。
他總覺得對方眼眸之中夾雜的淡淡笑意。
仿佛蘊含了數十年的風霜。
而相比之下,自己的眼神,則是清澈如同小溪。
「仔細想想,你出第一劍的場景。」
謝玄衣淡淡道:「如果我手持木枝,往坎位點去,你怎麼應對?」
段照神情茫然,似懂非懂。
謝玄衣搖了搖頭,忽然冷冷開口:「出劍!」
這一句話,帶著凜冽殺意,瞬間化為寒風,沖入金身境少年肌膚之中,在忘憂島修行多年,那位陽神武夫的父親親自教導之下,段照對於殺意來襲的反應,早已刻入骨髓之中!
他幾乎是下意識住重劍,向著謝玄衣拍擊而去!
這就是拳譜里的雙峰灌耳。
下一刻。
謝玄衣抬手,兩根手指併攏,輕輕向前點去!
啪嗒一聲!
少年倒飛而出,一屁股坐在了那株老樹之下,他神色蒼白,呼吸都有些急促。
低頭看去,胸口留下了一道雪白的指尖劍氣痕跡。
最重要的是那把自始至終都被他死死在掌心的重劍,這次不受控制脫手飛出,在空中旋轉十數圈墜落,
重重插回地面!
「瑞!」
重劍劍鳴之聲,繚繞迴蕩在蓮花峰草坪之上。
少年盯著重劍。
腦海中迴蕩著先前電光火石閃掠過的畫面,
直至此刻他才明白,謝真說得沒錯。
這一架,早就打完了。
只不過對方顧忌自己顏面,所以始終沒有動用全力。
「你想悟道,那便一個人靜靜地悟。』
謝玄衣平靜道:「我要休息了。」
砰的一聲。
府邸大門合上。
只剩下少年獨自一人,愜盯著重劍出神。
「今晚挺熱鬧。」
府邸門一合上。
謝玄衣就看到了在庭院賞花的輪椅小姑娘。
這語調一開口。
他就知道,主神魂又「短暫」搶占了這具身軀的控制權。
「建議你趕緊滾回去睡覺。」
一晚上來來回回,接待了好幾撥「客人」,現在的謝玄衣已經沒什麼心思和姜凰兜圈子打轉。
九死禁的殺意,被不死泉暫時化解。
主神魂僥倖逃過一劫。
但目前情況,仍然不容樂觀。
「放心,我不是來給你添麻煩的。」
輪椅上的姜凰揚起小臉,平靜說道:「敦輕孰重,我很清楚。你救了我一命——--」-無論如何,我都不該在此刻給你添堵。」
聽到這番話,倒是出乎謝玄衣意料。
他眯眼看著面前的小姑娘,伸手以手背感受了一下額頭溫度。
,怎麼這麼燙?
等等.這小傢伙是鳳凰。
那沒事了。
「對於凡俗人類的所謂『高溫』,對我而言不算什麼。」
姜凰淡淡道:「不必多想,今夜我說這些,並非頭腦發熱,一時糊塗,只是有些事情,想跟你提前說明白。」
「恭喜你————·九死禁雖然沒好,但你這裡的『疾病」好了許多。」
謝玄衣伸出手指,指了指太陽穴。
「啊。」
面對如此譏諷,姜凰冷笑一聲,也並不惱怒。
「純陽掌教雖然閉關,但劍氣敕令高懸,幾座主峰山主,都有監察劍宮的能力。」
謝玄衣抬起頭,悠然說道:「千萬不要忘了,如今大穗劍宮之內--可還有一位陽神鎮著呢。
雖然這府邸里貼滿了符篆,但我可不確定,那位掌律是否會送來一縷神念,關切關切我的近況。「
「趙通天為人剛正,不屑於做此等事,他若想來看你,即便只是送來神念,也必定浩浩蕩蕩。」
姜凰淡然說道:「面對他這種人物,我怎麼躲藏也無濟於事-—-陽神要殺我,難道我還能逃得掉麼?」
「倒也是。」
謝玄衣笑了:「你還挺看得開。」
「」.—生死有命,我的確是看開了。」
今夜的姜凰尤其反常。
謝玄衣收起笑意。
他注意到,輪椅上小姑娘的額首眉心位置,似乎氮氬著一片薄薄的水汽。
自己贈出的半滴不死泉,所蘊含的蓬勃生機,都被凝聚在了那裡。
「謝玄衣,昨夜的事情————」多謝了。」
姜凰沉默了許久,終於是艱難開口,她抬起頭來,直視著眼前少年的雙眼。
不得不承認。
十數年不見。
故人變得陌生了許多,也順眼了些許。
謝玄衣皺眉:「你想說什麼?」
「」.—·為了對抗九死禁,我生出了第二道神魂。」
姜凰咬了咬牙,聲音沙啞說道:「你應該清楚,這道神魂的誕生,與任何人都無關,只是為了對抗九死禁,僅此而已。」
「所以?」謝玄衣道。
「只不過遇到了你,這第二道神魂,被賦予了意料之外的『人格』。」
姜凰狠下心來,咬牙說道:「我知道,你先前之所以救我,無非是因為這第二道神魂的緣故————」-我不想平白無故承你恩惠,如果你覺得後悔,隨時可以收回『不死泉」!」
庭院之中,沉默了片刻。
「所以—-你大費周章,周轉半天,不惜讓主神魂出現,就想對我說這些?」」
謝玄衣嘆息一聲。
他伸出兩根手指,懸在姜凰額首。
「嗡嗡嗡一—』
極輕的風聲,在二人之間蕩漾開來。
姜凰眼神有些模糊,她感到自己心湖之中退去的寒意,在這一刻忽然又加劇了一些。
整個人忍不住打了個寒蟬。
小姑娘咬了咬牙,認真點了點頭。
謝玄衣笑了了一聲。
指尖懸浮之處,那片氮盒在姜凰額首的水汽,緩緩涌動,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引召,一縷縷水汽在額首之前掠出,隱約可以在霧氣之中,看到那半枚殘缺水滴的輪廓。
謝玄衣若有所思地問道:「你想請我收回『不死泉」?」
(今晚還有一更,等不了的可以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