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很苦惱,因為在咸陽之內,能理解他的人並不多,哪怕是深受他影響的韓非,都不明白推廣教育的用處,趙括只能獨自來琢磨,在拿出了雛形之後,又不斷的進行修改。自從藝離開之後,院落里就變得有些空蕩蕩的,趙傅因為身體的原因,趙括就讓他返回自己的府邸休息,也不常來拜見。
而善,在這些時日裡,也不總是在家,趙括心裡知道她出去在做什麼,趙括卻並沒有阻止,愛情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自己不該阻攔,在最美的年紀,就應該做最美的事情。加上她母親不在,趙括只能是既當父親,又來做母親,不願意再訓斥她趙康離開了咸陽,前往會稽擔任太守。
趙康雖然討厭讀書,可是秦國選拔官吏的要求向來都是看軍功,軍功比什麼都重要,趙康完全是有那個資格的,趙康每個月都會給趙括寫信,詢問他的情況,然後匯報自己在楚地所做的事情。說實話,趙括真的很為自己的兒子而自豪,趙括剛剛前往楚地,就做了不少的事情,他帶著郡縣駐紮的士卒,蕩平了周圍的賊寇。
賊寇膽寒,都不敢靠近會稽郡。
趙括很開心,哪怕他不在自己的身邊,他也依舊開心,年幼的孫子趙修留在了自己的身邊,而扶蘇也常常會來拜見自己,他還將推廣教育的想法偷偷的灌輸給扶蘇好在扶蘇成長的很快,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不會人云亦云,趙括聽到他的困惑,心裡就更加的開心,有主見,這是一件好事。
趙括如今就在府邸里,很少外出,家裡的裝飾沒有任何的改變,還是一如往常,就仿佛藝還在,藝所用的東西,他一個都沒有動,他也試著去做藝平日裡所做的事情,只是他做的飯太難吃,他洗的衣服不乾淨,他養的雞總是在減肥藝沒有能給趙括留下太多的紀念品,趙括特別思念她的時候,就會拿出她的衣服,看著衣服,說著自己那蹩腳的情話,淚流滿面。
趙括每天還是在忙著,忙著聽各地傳來的消息,忙著去做一些超越了這個時代的事情,趙括並非是急著來做出什麼功勞,他只是擔心,有一天自己忽然離開了,自己那幾千年的見識就要跟著自己入土了。而且,這樣的忙碌,對他來說,可以讓他少為的不那麼去想藝,避免了很多的悲傷。
只有在專心辦理這些事情的時候,他才能將心裡的悲傷拋在腦後,不總是去掛念。
當他對教育有了初步的想法後,他就迫不及待的找到了呂不韋,呂不韋退休之後,就藏在家裡讀書,很少外出,身體狀況比起從前反而是有些好轉。趙括的到來,他並不意外,這些日子裡,趙括總是來找他,兩人就在那狹小的內室里,談論過很大的事情。趙括這次到來,就是將自己的教育計劃講述給呂不韋聽。
他不知道呂不韋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呂不韋低著頭,看完了趙括的所有計劃,從時間到老師的提拔,到對學生們的教學,呂不韋看了許久,沉思著,問道:「這是不是有些急了?天下還沒有一統,很多地方還有百姓吃不上飯,就是要推廣教育,也得讓天下百姓先遠離飢餓寒冷若是連肚子都填不飽,還說什麼知書認字呢?」
「我並非是要現在就執行,這只是我初步的一個想法,我並不急,就算現在不能施行,將來總是有機會可以辦,對吧?」,趙括笑呵呵的問道。
呂不韋讚嘆的看著趙括,趙括的想法跟其他人都不大一樣,其餘大臣們所想出新的政策,就是要急著執行,來增加自己的政績和名望,可是趙括是真正的為了天下蒼生,是不是自己所辦成的,會不會是自己的功勞,這都無所謂,只要能起到一點作用就好。呂不韋心裡是真的很敬佩趙括。
比起趙括,他這些年來一直為了成為聖人而奔波,這對比起來,就讓他有些愧疚了。
呂不韋認真的看著趙括的計劃,說道:「有幾個大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您說的學制,啟蒙的學制您居然要定五年?這怎麼可能呢?孩子們是要幫著做農務的,在學室里待五年,這又不是要出來當國相,這不妥,不妥,按著您的說法,小學只是要讓孩子們啟蒙,能認識文字,能算數,能知道一些基本道德」
「我覺得,小學的時間可以定為兩三年,不能再長了。至於您說的學費問題,這個好解決,可以讓孩子們半天上課半天耕作,或者可以建立學田,讓學子們在課後時間耕作學田,自己供養自己只要小學能承擔孩子們的吃飯問題,天下父母都會將孩子送過去的,這一點您不必擔心」
呂不韋不愧是做過丞相的人,他一眼就看出了趙括計劃里的不足與空缺,兩人便一同商談了起來,從小學的制度,到中學的分開,再到課程,最後才是關於大學的問題。呂不韋是咸陽里唯一認可趙括的人,他覺得,這制度很好,讓七國的孩子們從小就受到教育,讓他們擁有對秦國的認同感,培養他們的愛國思想。
讓他們認識一些簡單的文字,看懂律法,能進行算數,這些都是很好的。
而中學和大學,中學在某些方面是與學室有些衝突的,可是問題不大,中學就當時啟蒙之後深造,培養一批不錯的年輕官吏,當然,他們可以自由的選擇自己的職業,至於大學,培養學者,鼓勵學術風氣,培養高級人才,這個想法還是不錯的,就類似稷下學宮那樣,這當然很好。
兩人談論了許久,期間又不斷的進行更改,到最後,一份全新的計劃書終於出現了。趙括有些迫不及待的來到了王宮,直接上書給嬴政。自從藝逝世之後,趙括的幾個孩子對他的態度就有些不同了,他們不敢再招惹自己生氣,敬愛有加,比以前更聽話,趙括明白,他們也是害怕自己哪天忽然離開,沒有再報答自己的機會。
經歷了那麼多的生死離別,趙括卻已經看開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會死,沒有人永遠在你的身邊,而重要的是,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里發揮出無限的光芒,如何對待身邊那些陪伴著自己的人。趙括並不懼怕死亡,對他來說,死亡更像是一種解脫,可是他沒有尋死的想法。
他要繼續在生命終結之前做出更多的事情來,他要好好珍惜身邊這些還陪著他的人。
嬴政是被趙括所撫養長大的,這些年裡,趙括完全將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甚至比對待趙康還要親密,哪怕嬴政如今貴為天下的君王,哪怕他臉上也蓄起了鬍鬚,哪怕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在趙括的眼裡,他還是個那個嬰兒,伸著手,看著自己,牙牙學語。
父子兩人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的玩鬧,趙括也沒有辦法再弄哭他,可是兩人的感情卻沒有變過。哪怕是在談政務的事情,他們給別人的感覺也仿佛是在說家常,嬴政認真的看著父親拿出的新方案,若有所思,他問道:「這就是您所說的教化的另外一種執行辦法吧,三老所灌輸的卻不如這學校啊」
「這也是大一統所必要的,我認為可以設立一個官職,來處理這些學校的事情。」,趙括隨意的說著,嬴政時不時的點著頭,呂不韋和趙括兩位雜家大人物拿出的方案,還是非常不錯的。尤其是那些課程,讓嬴政又想起了自己的過去,他忍不住的笑了起來,說道:「小學這些課程還真的是熟悉啊。」
「父親,這是從教導我這件事上所產生的想法嗎?」
小學的那些課程,與趙括當初教嬴政的卻是有很多的相似,趙括忍不住的笑了起來,當初,他就是取代了多個科目,全方面的教導嬴政,嬴政對這些當然是熟悉的。嬴政苦笑著說道:「當初我是被您折磨的不輕,您那時讓我畫的地圖,我現在都能畫出來可惜,扶蘇他就畫不出來,我都教了那麼多次!」
世界地圖,其實在馬服書里就有,趙括曾與鄒子談論地理天文,當時他就說了很多的天文地理概念,如世界地圖,按著記憶里畫出的世界地圖,可能與後世不是很符合,可是大概樣子還是有的,亞洲大陸,非洲,新大陸,澳洲,阿拉斯加等等都能模糊的看出身影來。
對於天文,趙括更是直接將地球,太陽,月球等概念也是說了出來。可是,並沒有人感到震驚,為什麼呢?因為這是一個諸子百家的時代,最後是諸子百家最後的歲月,可是學術氛圍還是非常開放的,允許各種不同的學說出現,並不會嚇死人,大家的接受能力非常的高。
這才會催生出秦國這樣JG主義,道家某些WZF主義,名家那樣的人人平等這些說法,要是再往後一千年,再有人說這些,大概是要被族滅的,允許各種不同的思想,能接受各種不同的觀點和看法,這才是先秦學術的魅力。這樣開放的學術氛圍,大概只有兩千年後才又出現了。
在這個時代,驚世駭俗的學問太多了,多到眾人無論聽到什麼都不會覺得驚訝,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個時代出現了太多的賢人,這些賢人互相攻擊,紛紛拿出自己的學問來,驕傲的給天下人展示。趙括是真的很喜歡這個時代的學術精神,在有些時候,他看著荀子的手稿,有時都能笑出聲來。
荀子平常很溫和,可是一搞學術就變得有些暴躁了,開始大罵四方,在《非十二子》篇里,荀子可是將天下學者都罵了一遍,
荀子說:它囂、魏牟與禽獸無異。陳仲、史鰌不知人情,還是禽獸。墨翟、宋鈃是不懂得天下一統的蠢蛋慎到、田駢是不切實際的廢材。惠施、鄧析的學術一文不值。子思、孟軻罪過很大,歪解孔子的學說。罵著罵著,連自己人都躺槍了,在罵完自己的前輩之後,荀子覺得不解氣,於是在另一篇里將儒家的所有學派都臭罵了一頓。
這大概就是先秦所擁有的一種別樣的魅力,再往後,想要罵先賢就不容易了。如今是百家諸子時代的最後篇章,要是想罵先賢,就得抓住機會趕緊罵,再晚就來不及了。
嬴政同意了趙括的提議,並且將李斯叫來一同觀看,李斯跟呂不韋不同,呂不韋看到這些,會想著哪裡可能不對,而李斯看著他,只是想著如何去完成他。這兩種丞相,只能說是各有優劣,反正,李斯是給不出什麼建議,但是他可以直接拿去執行。趙括沉思了許久,他說道:「如今天下各地尚且還不能吃飽肚子。」
「可以暫且在穩定的關中,巴蜀等地區建立小學,作為試驗,等到各地都穩定下來,百姓們過上富裕的生活,就可以逐漸在各地推廣了,你覺得怎麼樣呢?」,趙括問道。嬴政這個人,其實就是極端的完美主義者,要麼不做,做了就做到最好,這樣的小規模推廣,他不太喜歡。
可是趙括這麼說也有自己的想法,鬼知道實踐下來會出現什麼樣的問題,若是急著推廣,出現問題之後想要補救,那付出的學費可就太多了。
經過三人的商談,秦王最終決定在秦國關中地區設立小學,小學是按著縣的編制來修建的,而中學就要是郡,大學當然只能是在咸陽。並且,按著李斯的建議,秦王最後安排了一個官職,官職就是大學祭酒,所謂的大學祭酒,就是負責全國的教育,從學生的上課,到考試,到老師的安排。
而擔任這個職務的人,則是趙括。
這也是趙括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擔任的官職。
他成功的從大秦幼兒園院長成長為了大秦大學的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