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呢?」
趙括如此開口問道,成蟜思索了片刻,回答道:「豐衣足食。」
趙括有些驚訝,他看著面前的成蟜,點著頭說道:「你說的對在長期的戰亂下,餓死凍死的人不計其數,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讓他們吃飽飯,有抵禦寒冷的衣服至於你說要勸說政,我覺得你還是要再等等,等到天下統一,沒有戰爭,這個時候才是可以施行寬鬆的治理氛圍」
「戰爭一天沒有結束,這個傷口就一天不能觸碰,你覺得秦國內部的競爭是小事,其實這種競爭所涉及的東西很多,從根本的軍功制度到官吏的提拔,不能輕易的做出改變」,趙括認真的說著,比起從前年輕衝動的自己,趙括這些年裡也是成長了很多,做起事情來,所要考慮的也就更多了。
成蟜笑了笑,他說道:「我知道,我也只是想要讓兄長知道地方上的情況」
成蟜回來,對趙括一家人而言,是天大的好事,成蟜在趙括這裡長大,也早已成為了這個家的一員,藝和趙括都將他當作親生兒子那樣看待,藝還常常念叨。對於成蟜而言,在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磨礪後,再次回到熟悉的家裡,他終於能卸下一身的疲憊,身心輕鬆成蟜抱著趙修,任由趙修揪著自己的鬍鬚,忍不住的大笑著。
「康,修跟你年幼時簡直一模一樣,這臉這眉毛,但凡他性格跟你有半成相似,你就有的受了!」,成蟜笑著說道,趙康寵溺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有些傲然的說道:「你放心吧,我巴不得他隨我呢!我反正不會打罵,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趙括冷笑著,看著一旁的藝,「你給我找個筆來,我要把這些記下來」
成蟜這一回來,瞬間就多了一個猶女,一個猶子,而藝開始詢問他是否有心裡人,催促他早些成家一家人終於團聚,幾乎所有人都到場了。兄弟幾個聚在一起,就連啟也過來了,啟這些年裡一直都在擔任典客,就是負責外交和民族事務,也就是境內的胡人問題,哦,對,境內的不能算是胡人,是負責秦國內部的少民事務。
上次出征塞外,就有不少的邊塞秦人立下大功,而對他們的賞賜與其他地區不太一樣,他們不需要耕地,他們需要牲畜等,正好這次的戰爭斬獲了不少的牛羊馬匹,足以用來賞賜他們的功勞,啟做的還很不錯,巴蜀,北地等地的秦人對啟還是非常尊敬的,認為他是一個公正的人。
又是一個瓜果飄香,糧食豐收的收穫季節。
眾人吃著瓜果,藝,善,茗,韻幾個人坐在一起,聊著家長里短,而嬴政他們則是在聊著些家國大事趙括坐在上位,吃下了一顆很是香甜的桃,又拿起了一顆棗,趙括沉默了片刻,若是母親還在,她該多開心啊。
在兩次戰役結束之後,秦國再次進入一段時間的修養期,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鄭國所修建的六輔渠正式完工,鄭國將原來的計劃擴展,用新渠將鄭國渠所不能覆蓋的南部地區全部灌溉鄭國看起來還是有些蠢蠢欲動,在他看來,關中地區其實還可以再挖掘兩條水渠,只是秦王沒有答應他。
國內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能解決,目前肯定是不能急著再發動徭役來修建水渠的,如此,秦國就擁有了三條渠道,只是範圍僅限在巴蜀和關中地區,可也算是解決了大部分的糧食問題秦國目前的情況,是還在不斷發展的上升階段,並沒有遇到土地問題,沒有遇到壟斷問題,可以說,這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國家。
可主要的矛盾來自於六國,秦國這些年都是在慢慢的擴張領土,一步一步的蠶食,加上地方的百姓尚且沒有太大的國家認同感,使得秦國在這過程里沒有遇到太大困難,可是在趙括主張儘快統一之後,秦國瞬間滅亡了三晉,吃的有點多了,就容易引起消化不良。
官吏短缺,市場崩潰,盜賊四起,可這些對秦國而言,也絕對不是大事,官吏短缺可以通過各地的學室來慢慢的培養,秦國目前在三晉地區設立學室,並且開始推廣律法,要求地方百姓們學習法律,只要能學會法律,就能參與考核,通過後成為秦國的官吏而官吏只要到位,貨幣市場,盜賊遊俠,都是可以解決的。
秦國所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秦王並不擔心,可他還是下定決心要更好的消化這些地區。
秦王派往各地的太守,基本都可以算的上是能臣了,秦王又讓李斯來親自負責指導這些太守們來更好的完成工作。最先就是登記戶口,衡量土地,各地的官吏們開始了人口普查,土地測量,這些事情花費了近一年的時間,隨後才是重新分發土地,督促百姓們勞作,開墾之類的工作。
這一年,秦王賞賜了南郡太守辛梧,並且要求各地的官吏們行仁義之風,善待治下百姓,推廣道德教化秦國的群臣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仁義道德,這是很好的東西,可是秦國官吏的眼裡大多數時候都是冷冰冰的律法,道德教化之類都是儒家掛在嘴邊的,他們向來不以為然。
面對秦王的命令,他們還是無奈的執行。
辛梧的上書被分發到各地的官吏手裡,這上書就是告訴官吏們該如何「仁義治政」的,歸根結底,其實就是如何在民間推廣道德,優先收取有道德的人進入學室,給那些敬業的人,鄉野里有名望的人,對孝順父母的人,給與物質上的獎賞。
其實趙括一直都在思索為什麼漢朝與秦朝的區別,兩者的優劣,在成蟜說出地方的問題後,趙括再次動筆,這一次,他寫了很久很久,趙括所寫的文章,是關於秦國最大問題的,關於漢朝為什麼能繼承秦國的制度而不早亡,是有著很多說法的,可是親自生活在這個時代的趙括,卻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秦國過量的發揮政府作用,將鄉里父老等鄉賢的活動空間極限壓制,這導致百姓們對秦離心離德,秦的政府體系里不包括百姓,治理與百姓是斷裂的,趙括認為,秦國對基層的控制是不足的,這樣的說法看起來很荒謬,因為秦國的基層制度的完整是有些離譜的,他什麼都想管一管,什麼都要限制。
可是秦國的這種基層制度,對基層的掌控力卻只是在人身方面,而在思想方面卻是空缺的。秦國懲罰犯罪的百姓,要求他們如何如何生活,卻唯獨不肯告訴他們為什麼要這樣生活,為什麼不能犯下這樣的罪。趙括想要將將百姓融入基層體制內,他想到了一個官職,也就是所謂的三老。
鄉三老是劉邦時期所完善的,三老並非是官吏,他們是百姓,可以說是百姓的意願代表,他們負責教化,勸導鄉里,助成風化,三老的主要職責為教化鄉民為善,從思想上控制百姓,也算是一種民間自治,因為他們還得協助賑災之類的,可是這種自治會削弱官府的掌控力嗎?
不,這不會,因為三老是地方上有德行的人,任免三老的權力在官府手裡,也就是說,官府可以通過任免權來達到控制民間風氣,教化向善的目的。趙括急著做這些,就是為了讓地方百姓能擁有一個共同的道德觀念,這對秦國有著巨大的好處,可以增加王朝的向心力,而國家的穩定,也會讓百姓受益。
同時,這樣的制度能改變那些不良的風俗,能讓百姓們知道是非,能增加華夏文化圈的凝聚力,以此來形成一個統一民族觀念。
這些東西是非常重要的,秦國在後來總是挨罵,主要就是他並非是仁義之國,漢朝至少在名義上,是一個仁義之邦,整個國家的氛圍都是「重德」,從君王到百姓都是如此。秦國並不在意這些,只是用法律的框條來束縛住百姓而已。趙括用了一段時間,完成了自己的教化理論,隨即上書君王。
秦王看到趙括的上書,是有些懵的。因為地方推行三老制和孝悌制,貌似與秦國如今的治政理念有些衝突,秦王向來就不太喜歡儒家,儒家整日提倡這些東西,在他看來都是虛的,儒家每天都將仁義道德掛在嘴邊,父親從不主動說這些,可是看他們所做的事情,到底誰才是仁義君子呢?
可是怎麼連父親都開始主動的提這些東西了?
不過,趙括在上書里,也是將自己的想法給提了出來,包括國家氛圍,民族精神,道德教化之類的,這似乎還是有些道理的,於是乎秦王就叫來了群臣,開始商討所謂的三老制,秦王剛剛開口,李斯便激動的站起身來。因為李斯腦海里同樣有著這樣的想法,與趙括不同的是,他是希望能在縣裡施行三老制,讓地方有名望的人幫助官吏們治政。
這是為了打消百姓們對秦國的牴觸,通過這些有名望的人的幫助建立秦國對地方的控制。
趙括想的更多,他是直接想將這種制度推廣到鄉里之中,讓他們承擔道德教化的職責,不只是負責協助官吏,還有著更大的權力,解決鄰里糾紛,承擔祭祀,安葬等事務李斯開口說道:「三晉之地,因為剛剛被統一,故而心裡存在著牴觸,我們的官吏也並不充足,如果直接征當地有道德有名望,認同秦國的老者來推廣教化,這作用是非常巨大的。」
「哪怕只是讓他們教化百姓,讓他們歸心秦國,減少他們心裡的牴觸這帶來的影響都是非常大的,我贊同武成侯的觀點!」
秦王點了點頭,的確是如此,大一統後最難的問題就是這個歸屬感,若是推行三老制,選擇那些影響力巨大,心向秦國的人來幫著安撫地方,這的確是一件好事。可是也有人表示了反對,反對的原因還是三老制會影響官吏的工作,百姓們怎麼能自己管自己呢?他們來解決鄉里糾紛,那不是違背了律法嗎?
說到律法這個問題,眾人就看向了韓非。
韓非皺著眉頭,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在眾人的凝視下,他站起身來,「我先前所提到的教化和普法的關係,大概只有老師這樣的人才能發現吧,我搜集了最近這些犯罪的人,我發現他們並非是不懂律法,越是明白律法的人,越是喜歡鑽律法的空缺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
「我所想要說的是,知不知道律法和犯罪的關係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大,跟犯罪關係最大的,反而是道德感,有道德的人知道是非,哪怕目不識丁,也能友善的對待他人,不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
「在惡狼的面前丟下一塊肉,反覆的告訴他不要去吃,惡狼還是會撲上來吃掉,而在牛羊的面前丟下肉,它絕對不會靠近我們要做的不是反覆勸說惡狼不該吃肉,而是將惡狼還沒有成長為惡狼的時候將它變成牛羊。」,韓非詮釋了趙括的道德教化理論,隨即說道:「故而我是贊同的。」
「讓地方有名望的人來承擔一定的義務,減少惡狼的數量,這當然是好事。」
法家的韓非都這麼說,那其餘眾人當然就不敢再多說什麼,秦王也就正式通過了三老制和孝悌制地方出現了一個新的官職,不,他們不是官吏,是出現了一批百姓,他們都是當地有道德有名望的老者,同時,必須是親近秦國,認可秦王的,他們負責來教化百姓,協助官府來賞賜有道德的人。
秦國忽然的轉變,使得天下矚目,而大批的儒者,卻開始瘋狂的湧進秦國。
儒家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提倡了數百年的治國理念,居然在以暴虐蠻橫而聞名的秦國得到實現。
ps:昨天寫著寫著,左眼忽然開始疼,看東西模糊不清,我就不敢再寫了,可能是看電腦太久了,今天開始戴眼鏡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