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
趙括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年輕人,這個呆萌的年輕人,就是後世鼎鼎大名的韓非子??趙括來到了這個時代之後,也是見識到了不少的名人,如李牧,廉頗,荀子等等,可是他們與自己腦海里的印象,差別都不是很大,既有個人魅力的荀子,勇武健碩的廉頗,果敢善兵的李牧可是,韓非怎麼看起來如此的呆萌呢?
韓非有很濃密的眉毛,一雙明亮的雙眼,配合上他那呆呆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後世傳頌的那位法家大佬啊,在趙括的腦海里,法家首先就是肅穆,大概是有些冷酷,一看就能看出酷吏的模樣才對啊。可是這韓非,真的是自己知道的那位韓非子麽?韓國宗室出身,又有口吃,這特徵也都符合。
韓非有些疑惑的看著趙括,趙括在得知自己的名字之後,又詢問了自己的出身,他看起來有些震驚,隨即,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韓非也說不清,趙括的眼神里,似乎有些仰慕自己,尊敬自己,韓非暗自又推翻了自己的看法,名揚天下的馬服君,怎麼不可能會仰慕自己罷?
趙括親切的讓韓非坐在自己的身邊,方才笑著詢問道:「您從韓國千里迢迢的趕到這裡,是因為什麼事呢?」
韓非認真的看著他,說道:「我是來向您求學的。」
趙括一愣,不對啊,如果自己記得不錯,韓非子應該是荀子的弟子啊?他有些疑惑的詢問道:「如今有荀子那樣的賢人,您有什麼學問是需要向我請教的呢?」,韓非誠懇的說道:「我我我聽聞荀子曾言,他不不不及您。」,趙括笑了起來,搖著頭說道:「他是因為謙遜的品德所以那麼說,我有什麼才能,能夠與荀子媲美呢?」
「您與他一樣謙虛。」,韓非說道。
趙括啞然一笑,方才說道:「請您問吧。」
「請問韓國虛弱的原因。」
「韓國地處四國交戰之地,西有虎狼強秦,南有幅員遼闊的楚國,北有胡服騎射的趙國,東有強勁武卒的魏國。韓國無法向外擴張,甚至也無法抵抗來自四面八方的強敵的進攻。而韓國的疆域本就不大,戶籍又少,無法向外開拓,吞併鄭國之後,再也無力擴張,只能固守不出。」
「趙國有山脈作為他的屏障,魏有大河作為他的城牆,秦有函谷關可以抵抗外來的進攻,楚國亦有江水天險。韓國地處平原,易攻難守,沒有任何的天然屏障。」
「各國都改革圖強,魏國有吳起變法,趙國有胡服騎射,秦國有商鞅變法,只有韓國,申不害的變法,更傾向於大臣對君王的忠誠,改變了任用,監督,考核臣下的方法,吏治的革新當然是好事,可是這都是君王駕馭大臣的辦法啊,若是君王賢明,韓國當然會富強起來,可是君王庸碌,那變法就失去了意義。」
「我聽聞,沒有信義的人難以活下去,國家也是如此,韓國反覆多變,想要從各國的戰爭中得到好處,可這樣的行為,只會讓韓國失去諸國的信任,諸國厭惡韓國的行為,縱然韓國有了危難,也不會因為友好親密的關係而去救援,秦國白起救援韓國,正好是說明了這一點啊。」
韓非認真的聽著趙括從各個方向分析韓國孱弱的原因,越聽,心裡便越是酸苦,等到趙括說完的時候,他發現,坐在自己面前的韓非,眼中滿是淚霧,趙括非常能理解韓非的想法,任何一個熱愛自己祖國的人,在看到祖國孱弱不堪,被他人欺辱的時候,都會如此。
「請問振興韓國的辦法。」
趙括沉默了下來,他認真的說道:「韓國積弊太久,就像一個得病多年,躺在病榻上的老者,用猛烈的藥來醫治他,那會害死韓國的,韓國需要變法,需要幾代的治理,才能振興起來。」,韓非的目光漸漸變得明亮,趙括看著他的臉,還是無奈的說道:「可惜,韓國沒有那麼長的時間可以治病了。」
韓非並沒有表現出憤怒,甚至是失望,似乎,他早已看出了這一點,他只是愣了片刻,方才點了點頭,「您您說的很對。」,看著他暗淡的目光,趙括心裡也有些不忍。
「征戰不休,民不聊生,諸國都生了大病,請問醫治天下的辦法。」,韓非再次詢問道。
趙括思索了許久,方才說道:「統一。」
「您說什麼?」
「只有諸國都成為了一個國家,只有一個君王,所有的地方都被一視同仁,所有人都成為了一個君王的子民,這場浩劫才能結束,不會再有造成幾十萬傷亡的戰爭,不會再有互相征伐的情況。」
趙括認真的說道:「馬車所要經過的道路都是同一種,百姓們能夠彼此交談交流,竹簡上記錄的文字所有人都能看懂,趙國的錢幣也可以在楚國購買所需要的東西所有的測量工具都是一樣的,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您覺得,這樣算是治好了天下嗎?」
韓非渾身都顫抖了起來,雙手扶著地,嘴唇微微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方才問道:「只有六國滅亡,才能醫治天下?」,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卻又不斷的搖著頭,他心裡無比的糾結,他既知道趙括並沒有欺騙他,可是他心裡又很難過,他是為韓國難過,因為,無論最後那個滅亡六國的國家是誰,都不可能是韓國。
韓國只有滅亡的道路,再無出路。
這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令韓非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那您覺得誰可以吞併天下,建立您所說的那個天下呢?」,韓非抬起頭來,詢問道。
「秦國。」,趙括不假思索的說道。
韓非瞪大了雙眼,茫然的問道:「難道您就不會為趙國而傷心麽?如果您說的是真的,那趙國遲早都會被秦國所滅亡。」,趙括沉思了片刻,方才笑著說道:「沒有不會滅亡的邦國無論是哪個國家,都會有滅亡的那一天,我所在意的,並不是趙國,是生活在趙國領地上的那些百姓。」
「如果趙國的百姓能活得更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能夠避免戰爭帶來的災禍,趙國就是滅亡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句話,卻是給韓非帶來了巨大的衝擊,他又沉默了下來,趙括也不開口,只是等著他。
「那您為什麼還要擊退白起的進攻呢?這不是違背了您所認可的理念嗎?」,韓非再次問道。
「我出征,是為了保住趙國數十萬將士的性命。」,趙括回答道。
韓非看著他,一時間,只覺得自己都有些茫然了,什麼都想不明白,他站起身來,朝著趙括俯身長拜,說道:「老師,請允許我我我跟隨在您的身邊,向您請教更多的學問。」
「這」,趙括有些遲疑,韓非子師承荀子,成為了一代聖賢,趙括不知道,自己的干涉會不會讓他達不到他該有的未來,這些戰國時期的思想家們,他們不同於大臣,不同於武將,大臣和武將們開闢的時代只是在幾百年之間,可是思想家們給與後世的恩澤,卻是會遺留數千年,這些都是最先被點燃的文明的火炬,為一個偉大的聞名照亮了道路。
趙括很擔心,韓非跟在自己的身邊,會埋沒了他的才能。
看到趙括的遲疑,韓非再次大拜,說道:「請老師讓我留下吧。」
趙括看著這個執著的年輕人,思索了許久,方才說道:「您可以跟在我的身邊學習,但是不必將我當作您的老師,若是有一天,您覺得在我的身邊再也學不到什麼,就請您趕往楚國,跟隨荀子繼續學習。」,聽到趙括的言語,韓非眼眶濕潤,他已經明白了,趙括遲疑的原因,竟是害怕耽誤自己?
韓非深深長拜,趙括笑著扶起了他。
看著面前這呆萌的少年,趙括不由得笑了笑,後世會怎麼說呢?若是韓非還是如歷史上那樣的成長,那自己在未來也要被劃分到法家大佬的行列里吧?趙括腦海里想像著,一群孩子們拿著書,念著「法家學派代表人物,趙子。」,不由得輕笑了起來,讓韓非跟著自己,趙括走出了內室。
剛剛走到了內室,就看到平公正在嚴肅的跟狄說著些什麼,兩人吵得有些厲害。
趙括正要走過去,趙母從一旁走了出來,將小傢伙塞到了趙括的懷裡,說道:「你先幫我照看一會,我要趕去馬服山一趟,取些春天的衣裳來,很快就回來。」,趙母又囑咐了幾句,不等趙括回話,便急匆匆的離開了。趙括看著懷裡的小傢伙,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了片刻,趙括急忙將韓非叫了過來。
「幫我照看會孩子。」,他吩咐著,就將孩子交到了韓非的手裡,朝著狄那裡走去。
韓非茫然的看著懷裡的小傢伙,千古一帝看了他幾眼,似乎是在確定他的身份,隨後,他咧嘴嚎啕大哭。韓非急得手忙腳亂,怎麼也止不住孩子的哭聲,險些也跟著小傢伙一同哭了起來。
趙括來到了平公的身邊,正在狄爭吵著的平公,看向了他,問道:「聽聞您想要養很多的家禽?」
「是啊。」
「大概是想要養多少?」
「近萬隻吧。」
平公頓時就急了,搖著頭,認真的說道:「不行啊,您不知道,在文王十五年左右啊我曾被征去養家禽」,平公回憶著,緩緩說道:「當時是龐公提議,想要在列人圈養兩萬隻家禽大概過了兩三年,家禽的數量變得越來越多,我也因此獲得了賞賜,可是,突然爆發了一場疾病,家禽全部都病死了,甚至都不能食用。」
「幾年的心血啊,全部白費您若是要圈養,那您應該要與龐公商議,他對這些事情是最了解的。」
趙括下意識就想到了禽流感,不過,他並不知道這方面的知識,這件事,也要等龐公回來。龐公很好的為趙括展現了什麼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他見多識廣,似乎什麼事情都做過,什麼人都認識,不過,他還在楚國,正朝著趙國趕來,只能等到他回到趙國,再來商談這件事了。
趙括只能讓狄暫且停止了圈養家禽的事情。
除了這些,趙括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關於許歷,許歷先前因為急著救援,被樓昌陷害,如今在邊塞擔任縣令,趙括是想要將此人帶回邯鄲的,許歷是王宮裡為數不多的正直的人,況且有恩與他,趙括再次與門客們商談這件事,當然,韓非也是坐在一旁聽著。
趙括的「頭號智囊」狄給出了一個建議,中尉負責舉薦官吏,不如讓幸去將他的家人給綁了,要挾中尉舉薦許歷,事情成功之後,再放了他。
並沒有人搭理他的建議,大家都看向了李魚,李魚笑著說道:「上君愛您,您只要跟上君開口,他一定會答應您,讓許歷將軍回到邯鄲的。」,趙括也就只能這麼做了,換取種子,農具的事情,趙括便交給了李魚來辦,讓自己麾下的門客們都聽從李魚的吩咐,李魚的確有才能,諸門客也沒有嫉恨他的。
趙括再次朝著邯鄲走去,韓非寸步不離的跟在了一旁,韓非並不是趙括的門客,而是他的弟子,這身份比門客要更加的親近,故而戈,狄等人與他相處的也很好,尤其是狄,韓非很喜歡聽狄講述那些有趣的故事,偶爾,他還會記錄下來,這讓狄非常的有成就感,更加樂意與韓非交談。
「老師,趙國各處的官吏,出身高貴,卻沒有任何的才能,趙王用不懂農桑的官吏來負責田產,用不懂建造的官吏來負責修築,用不懂律法的官吏執掌各地的刑訟,您認為將出身當作擔任官職的標準,這是可以的嗎?」
「這當然是不對的,擔任官吏的,享用上君給與的俸祿,就應該要承擔上君賜予的責任,當了一里土地上的官吏,就要想盡辦法來讓這一里土地上的百姓們富裕起來,帶領他們更好的耕作,修建平坦的道路,預防可能到來的災害,培養優秀的學子,若是沒有能完成這樣的使命,官吏應該躺在草堆上,吃著粗糙的粟,穿著破爛的衣裳,夜裡不敢睡覺。」
趙括在一旁說,而韓非就在不遠處不斷的記錄著他的言語,為了方便韓非書寫,戈甚至緊緊拉著韁繩,讓駿馬放慢了速度,這當然是很正常的,在這個時代,弟子們常常會記錄老師的言行,最後再整理出來,就會成為他們一生的思想精髓,像孔子,孟子這些人的言行,就是坐在身邊的弟子們記錄下來的。
趙括說著說著,思索著官吏的舉薦之法,忽然想到了什麼,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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