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娘娘,使不得

  蘇木才剛剛年過而立,但卻是整個太醫院裡最拿得出手的院判。不光是因為他們蘇家幾代行醫醫術了得,更是因為這兄弟天生一副好皮囊。

  近些時日也不知怎的,一向身體康健的太后大娘娘頻頻宣太醫侍疾,一時間竟然弄得朝野也跟著動盪,大臣們紛紛以為太后年長身體吃不消,終於要將大權交還到他們的陛下手中。

  這一日也才剛剛掌燈,太后便又對身邊服侍的大太監吩咐道,「去,把蘇太醫給哀家叫來。」

  「又來?」那大太監不敢說出口,卻在心裡腹誹著——最近未免也叫得太勤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蘇木就提著他的藥箱戰戰兢兢的出現在了太后宮中的大殿裡,又由著小太監指引著向寢殿走去。

  「蘇太醫,大娘娘已經宣了好久了,請您腳下快著點兒。」那太監催促道。

  蘇木一邊拿袖子擦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邊軟著腿跟在那太監的身後。

  要是能拒絕,他才不要去!

  蘇木剛一踏入太后的寢殿,身後的殿門就被門外的人吱呀一聲關了起來,他呆立在原地一動不敢再動,等著上頭人的發落。

  「你還是不肯過來麼。」太后劉娥輕聲說道。

  寢殿之內,紅羅帳暖。跳動的燭火映照著床幔身後人的身影。

  劉娥如今已年近花甲,可隔著帳子看過去又怎麼能看見那頭上的是黑髮還是白髮?側身倚靠在床上的她從輪廓上看有著纖細的腰身,又有誰會知道其實肚子上的贅肉已經流到了床鋪之上。

  蘇木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的求饒道,「大娘娘,這可萬萬使不得!」

  「混帳!」劉娥明顯生氣了。

  「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哀家!哀家肯宣你侍奉,那是你的福氣!」

  蘇木低著頭拒絕道,「微臣賤軀,怎有福分侍奉太后。況且太后既然已經說過微臣再三拒絕過了,還望太后,不要強人所難。」

  那帘子後的劉娥倏忽坐直了身體,又攏了攏身上的薄紗披肩,語氣冰冷的質問道,「你剛剛是說了哀家強人所難?」

  蘇木一看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話都從嘴裡說出來了哪裡還有回頭路可言,便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抬起了頭直視著劉娥的眼睛回復道,「請太后恕微臣不能從命。」

  「好,很好!」劉娥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可正是如此的喜怒難辨,才更讓蘇木覺得瘮得慌。

  畢竟他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太醫院判,太后想要他的小命那還不是隨便尋點兒錯處就行了,捏死他甚至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你退下吧。」

  如梵音降臨到頭頂一般,蘇木本來都已經做好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打算,卻沒想到今天又能逃過一劫。

  他生怕上面的人會突然反悔,於是趕忙磕頭起身,提著藥箱轉身就朝門口走去,連看都不敢多看劉娥一眼。

  至於下次……能不能留著口氣接著守身如玉,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等人走了之後,劉娥叫來了身邊的大太監,又伏在他耳邊輕聲的交代了幾句,接著便眼神狠厲的大聲說道,「那就把張侍衛給哀家叫過來吧。」

  蘇木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家中,身旁侍奉的小廝趕忙給他倒了一杯茶壓驚,「公子辛苦了……」

  這話說得曖昧,蘇木皺起眉頭制止道,「你這小子休要渾說!」

  「嘿嘿,公子入夜折騰進宮一趟自然是辛苦的,也不知道我哪裡說得不對了?還是說,是公子您多想了,卻還冤枉了小的。」

  「你!」蘇木被懟的啞口無言,「我不與你計較。」

  是夜,蘇木久久不能入睡,他扔下隨從獨自一人在府內的園子裡踱步沉思。

  已經四次了,他能活著從太后的大殿裡走出實屬是老天爺眷顧。就憑他敢如此抗旨,估計他們蘇家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都已經替他捏了好幾把冷汗了。

  可過了沒多久,府內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對了。

  習醫的人嗅覺都特殊的敏銳,他明顯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煤油氣味,而且這味道由遠及近越來越重,讓他不免心頭一緊。

  蘇木踱出後門,循著氣味尋去,牆外的人還沒來得及點火,就被蘇木逮了個正著。

  「你們是什麼人?朗朗乾坤,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有人要取你狗命,這就王法!既然你自己出來找死,那就省了我們再費勁尋你屍骨了,只是浪費了這幾缸桐油。」

  蘇木一聽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撒腿就開始向外跑去,一邊跑一邊還撞倒了胡同里堆放的雜物。

  那些賊人也沒想過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太醫體力這麼好能跑得這麼快,心裡暗嘆一聲輕敵,居然大意到只派了三個人來搞他,這要是讓他給跑了,那可怎麼回去交差?

  蘇木一邊奔跑一邊時不時的回頭看向後面,可眼看著就要進到林子裡,路不好走,又四處沒有遮掩,他的體力也漸漸的被耗盡,再跑下去肯定是比不過身後那幾個習武之人。

  他邊跑邊想著:這下是真完了,想不到他的小命就要在這兒交代了。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蘇木氣喘吁吁的撫著快要跳出來的心臟大口喘著粗氣,一不留神就掉進了地上的一個深坑裡。

  「啊!!!!」

  一聲迴響,那三人循著聲音趕了過來,可四下張望卻不見任何的人影。

  「該死!讓他給跑了!」一個人說道。

  「怎麼可能?明明剛剛都看到他了,你是不是也聽見他叫喚了一聲?」

  「聽見了,可這四下里什麼都沒有,莫非,他是讓狼給叼走了?」

  說完,三個人就開始四下的尋找地上有沒有人被叼走的血跡,可找了半天依舊是一無所獲。

  「穿越了?人呢!」其中一人氣急敗壞的問道。

  「大哥,先別管人了,咱們仨可怎麼辦?那邊可說了死要見屍!」

  「還能怎麼辦?!跑唄!哎……這回可是幹了個賠本的買賣,錢沒賺到,還欠了幾缸油錢!」

  「可不是!況且現在的油還那麼貴,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