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袁鵬躺在素日常躺的軟榻上,一邊飲著小酒,一邊把玩手中的玉佩,眼神偶爾落在書桌後面。
那玉佩比較獨特,白色的玉環中間懸著一顆紅珠,鮮艷如血。
他到底沒能搬出府去,他爹說了,娶了媳婦才讓搬。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子裡愈發昏暗,忽而一道閃電划過,屋子裡原本空曠的角落裡,出現一個人影。
袁鵬一眼認了出來,屋外沒有任何動靜,想必他已經做了手腳。
「還知道回來?」
魏玄道:「我身負參將一職,自然要回來。」
酒水將袁鵬的嘴唇浸濕,他慢慢咽盡嘴裡的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三日之後,跟我出發去邊郡。」
魏玄也笑了,「將軍不問問我這陣子幹什麼去了?」
袁鵬起來,背對著魏玄,自顧自倒酒,「無非是殺了你那繼母,廢了你的父親,在我看來,都無足輕重。」
「將軍不問問在那之後我幹了什麼?」
袁鵬就著酒瓶飲了一口酒,「本將軍不想問,也不想知道。」
「我去劫了法場。」
砰!袁鵬將酒瓶砸到地上,隱忍的怒氣到底撒了出來。
「你可知她行刺我父親?」
「她是我妹妹。」
「你喜歡她?」
魏玄正色道:「即便是素不相識之人,也會伸出援手救出英烈之後。」
袁鵬哈哈一笑,「所以你一直都在騙本將軍?」
「將軍不也在騙天下人嗎?如今換了個位置,就受不了了?」
「你真當我愚昧無知,不知曉你接近我的目的?怎麼樣?就算讓你得逞,又能如何?你還是太年輕,要知道,對與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更強。」
魏玄看著袁鵬,輕輕呼出一口氣,「所以今日,我來尋將軍了。」
「尋我作何?」
「取你的狗命。」
雷聲轟隆而起,魏玄瞬間甩出一把彎刀,袁鵬側身躲過,那彎刀刺入木柱中。
袁鵬不怒反笑,似乎興致勃勃的樣子,「這才是你的真實模樣,是嗎?」
他抽出牆上佩刀,昏暗之中,與魏玄拼殺,刀與刀碰撞的時候,他感覺手腕都震麻了。
「我果然沒有小看你,」袁鵬情緒愈發高昂,面前的魏玄如同一頭猛獸,激起了他征服的欲望,「一身的好武力,卻在我面前伏低做小這麼久,真是委屈你了。」
魏玄招招致命,在將軍府這些時日的屈辱全都化作力量,他的眼睛如同黑夜的雄鷹,銳利得似乎閃著光芒。
「只要能殺了你,這些都不算委屈。」他下壓刀尖,直要將對方開膛破肚。
袁鵬後撤,以刀抵住,「我可是救過你的命呢。」
「你殺了我舅父舅母,害死我外祖父母,我與你不共戴天!」他扭轉手腕,短刀刮著袁鵬的刀逼近對方,磨出一陣火花。
袁鵬險險避開,回身一刀,書桌被他一刀劈成兩半,桌上的物品滾了一地,忽覺有些疲累了。
「殺了我又有什麼用?你外祖的聲譽這輩子都洗不清。」
「你勾結外賊,我便要殺了你父子幾人,替萬民除害!」
魏玄趁對方狀態不佳,用盡全力,這一招快狠准,對方根本沒有閃躲的機會。
奈何此時一道強烈的閃電,屋子裡剎那間亮如白晝,魏玄被刺得眼睛發疼。
袁鵬瞅準時機,一刀挑開他的短刃,刀尖扎入他的右小臂,將他逼到軟榻之上。
魏玄痛呼出聲,袁鵬將他的右臂死死釘在軟榻上,整個人欺上來,膝蓋壓住他的左手。
他眼神中透出狂喜,「你馴鷹還欠缺了些,要想馴服那些野獸,必要先除去他的利爪。」
魏玄竭盡全力屈膝頂在對方腰部,袁鵬身形不穩膝蓋滑落,魏玄騰出左手,伸到軟榻上的小茶几下,再伸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把匕首。
袁鵬還沒來得及驚訝,那匕首已經刺入他的心臟,全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間涼了下來。
劇痛傳來,袁鵬不甘心地問:「你什麼時候藏的?」
「在你睡著的時候。」
「你殺了我,也活不了多久。」
魏玄滿腔恨意此時得以發泄,「我今日來,就沒想著活著出去。」
袁鵬慘笑,「死在你手中,我心服口服。只是,幹嘛不想著活?」
他反而壓下身子,那匕首刺入得更深了,兩人靠得也更近了,他鬆開手,手上沾了血,手指從魏玄的唇邊抹過。
「你若死了,你表妹該怎麼辦?」
魏玄用力推開他,拔出手臂上的刀,「我若能活下去,必要再取你父兄的性命。」
袁鵬倒在軟榻上,胸口處插著刀,臉上還帶著笑,但已經漸漸沒有氣息了。
魏玄搏殺一場,筋疲力竭,剛要離開,外面就有了聲音。
「小將軍屋子裡有聲響,似乎有人。」
「圍起來!」
魏玄撿起兩把短刀,從手腕上解下水光紗敷在眼上,從窗戶翻出,一刀抹了一個官兵的脖子。
「刺客在這!」
外面大雨如注,風裹挾著雨,淋得人睜不開眼睛,火把燈籠全都澆滅,大白天的,卻似乎在夜裡一樣。
黑夜給了魏玄優勢,他雖被團團圍住,但兩把短刀在手,那些官兵幾乎近不得身。
「放箭!」
魏玄覺得自己似乎發起燒來,頭腦有些發暈,躲閃不及,身上中了幾箭,摔倒在雨地里,一行官兵圍上來,他抬腿一掃,掃倒一眾人,打出一個缺口,立即沖了出去。
身後還有弓箭飛來,在他落下牆頭的時候,背上還中了一箭。
「繼續追!」
袁老將軍宮中侍疾匆匆而歸,來到袁鵬的書房裡,才發現兒子已經沒氣了。
「鵬兒啊——魏玄,我必要將你千刀萬剮!」
魏玄身著黑衣,負傷而逃,趁著天黑,摸出了城門。
後面追兵緊隨,他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只得躲入一處破廟中。
這破廟周圍有一圈矮房子,追兵們搜尋也要一段時間,魏玄渾身濕透,藏在供桌下面,撕下一片衣服裹住傷口,發覺腰上掛了一枚玉佩。
玉環中懸掛著一顆紅珠,似是鮮血染就一般。
他無暇思索,很快發起高熱來,且傷口處發黑髮紫,那箭上必然有毒。
蹉跎一生,他覺得自己這輩子真是慘,就連死,都是孤獨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