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馬有才問馬上飛調來的官兵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有到?
京中守備軍輕易調不出京城來,上面說的是讓武安大將軍派一支軍隊過來,算起來這日子也該到了。
馬上飛說:「因為梁州地動嚴重,想必道路都被阻塞了,官兵們進來要費一番周折。」
「你再派人去打探一下。」
天色微亮,道路兩旁的樹木沉寂在晨霧中,樹葉草葉上有顆顆晶瑩的露珠。馬蹄走過,露珠震落到地面上,隱入塵土。
一隊官兵拖著疲憊的身軀趕路,終於到了梁州邊界。只是這州內的道路,怕更是難行。
不遠處,有幾個衙差模樣的人在路邊等候,「來者可是去梁州賑災的武安兵?」
騎馬的領隊停下來詢問一番,確定身份後,那衙差領著眾人走上另一條道路。
「我們大人早早派我們在此等候,進入青雲縣的主道路被堵了,從這邊走,能更快到。」
「多謝。」
太陽剛露出一個腦袋,一隊人馬已經隱入森森樹林之中。
衙差領完路,就飛鴿傳書給青雲縣的韋巡撫送去消息。
韋巡撫接了信,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好,這一回不繞個半個月,是到不了青雲縣了。」
忽而他又想到了什麼,問道:「水路方面的大船怎麼樣了?」
「回大人,」謀士答道,「已以漕運糧食為由全部調走,現在想在梁州河上找一條船,難如登天。」
「好!」
謀士卻想到另一個隱患,「大人,您這樣支開官兵,若縣內真的發生暴動,咱們又該如何自保啊?」
「本官早有考慮。」說話間,一個身著鎧甲的門千總走進來,跟韋巡撫見禮。
「大人,各路士兵已經安排好了。」
原來巡撫大人早有調派,如今有二百兵士在手,謀士就放心多了。
眼下韋巡撫各方安排已經到位,而馬有才那邊,則如同被斷了雙臂一樣,孤立無援,勝負已然註定。
「大人謀算,遠在馬有才之上,眼下只需坐觀其變,等著馬有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引火自焚。」
「不行,還不行,」韋巡撫眼睛裡露出一股寒涼的光來,「得要再來一股東風,讓這把火燒得更旺一點。」
葫蘆村內,白建章等人將老弱婦孺給安排到地窖里待著,各家各戶將棚子裡僅剩的一點家當,也都搬到地窖里藏著。
「章子,這是咋了?咱們不種土豆了?」老倔頭一邊搬自家廢墟里掏出來的一套做醬油的傢伙事,一邊擔心地詢問。
昨個兒還全村都挖土豆呢,今天就讓都藏起來,漢子們在外巡看,村子外面還來了十幾個官兵,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
白建章說:「這不是有流民跑進咱們縣內了嗎?馬大人擔心這群人給咱們的土豆種子毀了,讓咱們嚴加看守呢。」
老倔頭一聽,也要參加,「那土豆可是咱們的命根子,可不能叫那些人給偷吃了,我也要去守著。」
說著急匆匆去了地窖,放下東西,安排好家人,扛著鋤頭就走了。
地窖裡面,陳老太已經給自家人弄了個舒適的小窩,墊了乾草,鋪了被褥,收拾得十分乾淨。
桂丫抱著靜丫頭,身後跟著幾個小孩子,海棠扶著雷漪,何玉書和流鶯扶著二狗,羅惠蘭扶著白小珍,三羊牽著妹妹,南山拉著魏玄,春夏秋冬四個丫頭抱著行李,一行人來到地窖安頓下。
這地窖有些陰暗,又通著冰窖,有些寒冷。三羊給妹妹的手哈哈氣,給她裹上小被子,問她冷不冷。
「三哥,我不冷,咱們什麼時候能出去呀?」
「爹說要住個三四日呢,等外面流民走了,咱們就能出去了。」
「三哥,小狸花跑出去還沒有回來呢,它會不會找不到我們?」
「不會的,小狸花用鼻子一聞,就知道咱們在哪裡了。」
三羊成功安撫了妹妹,雲團頭靠在他的腿上,閉上眼休息。
魏玄見狀,遞過來一個枕頭,「給她墊著,不然脖子疼。」
三羊打量了魏玄兩眼,接了枕頭給妹妹枕著。
雲團伏在枕頭上,覺得十分舒服,在家人的圍繞下,沉沉睡去。
地窖里不能做飯,羅惠蘭等一眾婦女出去用大鍋灶貼了幾盆粗麵餅子,一包自家醃的鹹菜剁碎了裹上,拿進來眾人分著吃。
何玉書吃不慣這樣的食物,地窖里人多行動也不方便,她縮在二狗身邊,有些侷促。
二狗咬一口餅子,問她:「很好吃的,你嘗一口。」
何玉書皺了皺眉頭,「我不愛吃這個。」
二狗兩口給吞了,又咬了一口,「等你餓了,就愛吃了。」
何玉書背過身去不理他,二狗挪了過來,背靠著她。
「你做什麼?」
二狗兀自啃著卷餅,「唉別動別動,讓我靠一下,我腿疼。」
何玉書就不動了,給他靠著。二狗一邊吃餅,一邊暗笑。
天色漸黑,青雲縣城外的大道上,或躺或坐的都是外地來的難民。大家都是聽聞青雲縣有糧食,拖家帶口而來,結果被攔在了城門外。
他們也沒有力氣再上路了,只有在這邊待著,期待著裡面啥時候能開門發點糧食。
一個婦人懷抱著自己唯一的孩子,孤苦無依。小蘿蔔頭餓得渾身無力,肚子難受,跟他娘說:「娘,我想吃窩窩頭,我肚子難受。」
他娘嘆一口氣,上哪去給他弄窩窩頭啊?
「你在這等著,娘去打點水來,你喝飽了水,肚子就不難受了。」
小孩子點點頭,那婦人就起身去打水。
小孩子乖乖在原地等著,眼睜睜看著娘離去的方向,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冒出一個個大饅頭、肉餅子。
他咽了咽口水,發覺身邊坐了一個男人。
「你是誰……嗚!」
小孩子話沒有說完,那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他的口鼻。
小孩子拼命掙扎,但腿腳都被男人控制住,不一會就沒了動靜,周圍人餓得昏昏欲睡,也未曾發覺。
等打水的婦人回來,撲通一聲水壺掉在地上,「我的孩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