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風雨如晦

  當看清玉盒內的東西,蘇奕唇角不易察覺地抽搐一下。

  又是一個紙鶴!

  那瘋女人怎麼就那麼喜歡摺紙鶴呢?

  蘇奕很是無語。

  但旋即,他就怔住,察覺到這隻紙鶴不一樣。

  它通體淡銀色,眼眸似一對晶瑩剔透的血鑽,頭顱低垂,鳥喙在梳理羽翼,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而在紙鶴背上,則馱著一口僅僅米粒大小的青銅箱子。

  更不可思議的是,青銅箱子已經足夠小了,可在箱子上,還封印著一張紙條。

  紙條上邊的字跡,小到只能以神念才能看清楚。

  「蘇老賊,替我保管好這口箱子。」

  「倘若你有一天遇到性命之憂,就開啟這口箱子。」

  「我知道你肯定不聽勸,很想知道那箱子中是什麼,但這次給我個面子,千萬別這麼做,行不行?」

  看罷紙條上的字跡,蘇奕不由摸了摸鼻子。

  這瘋女人倒是猜得真准,若不是最後這句話,自己早將這米粒似的小箱子打開了。

  「竟然拿『星魂絲』和『玄魔血晶』來疊紙鶴,可真是……暴殄天物……」

  蘇奕腹誹了一句,便重新將玉盒合上。

  在前世,他身為獨尊大荒的玄鈞劍主,在以往那些歲月中,搜羅了數不盡的奇珍異寶。

  可相比當鋪主人,則要稍遜一些。

  那美麗到過分,但性情卻極為暴躁的女人,手中有著許許多多神秘不可知的寶物。

  她就仿似一個神秘的寶藏般,仿佛隨時都能拿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古怪寶物出來。

  像當鋪中的「叩心鍾」「度星算盤」「裁量秤」,便堪稱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奇寶。

  而這,僅僅只是那瘋女人所收藏的寶物中的九牛一毛而已。

  收起玉盒,蘇奕看了看天色,信步朝遠處行去。

  已是凌晨後半夜。

  疏星殘月,天地冷寂。

  一座山峰之巔。

  東郭風席地而坐,目光看向手中的青銅盒,神色間有著一絲猶豫。

  正如他在當鋪所言,他沒有任何需求,也沒打算和老朝奉交易,心境一直秉持著一種無欲無求,無功不受祿的態度。

  可到頭來,老朝奉卻反倒硬生生把這個青銅盒塞給了他。

  這讓東郭風至今都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那算盤進行過權衡之後,真的認為自己洪福齊天,好運當頭,不止免除了對自己的懲罰,還贈予了自己一樁機緣?」

  東郭風沉吟。

  今夜在當鋪中所見,讓他大開眼界,震撼連連。

  根本無法想像,這世上怎會有這等不可思議的當鋪。

  甚至,古往今來還有不少皇境人物在其中典當東西!

  諸如那一柄玄幽境劍皇所留的熒惑劍、那一隻女帝所留的左手等等。

  這一切,完全超出東郭風的認知,到現在,都有一種不真實般的感覺。

  夜風習習,忽地一縷淡然的聲音響起:

  「獲得這般機緣,你倒是能沉得住氣。」

  東郭風心中一震,抬眼望去,就見一道熟悉的峻拔身影從遠處走來。

  赫然是蘇奕!

  「之前的事情,道友都看到了?」

  東郭風起身。

  蘇奕隨口道:「那座當鋪的來歷很神秘,可稱作是諸天當鋪,亘古以來,便穿梭在不同的世界位面,但凡有資格和當鋪做交易的人,無疑都是幸運兒。」

  說著,他一指那個青銅盒,道,「這盒子中的物品,乃是一位妖道上的劍皇所留,對你的劍道修行大有裨益,足可以讓你在以後證道為皇時,平添諸多把握。」

  「但你受恩惠於此,也必會受此物的因果羈絆,你考慮之後,再決定是否打開它。」

  說罷,蘇奕轉身而去。

  悄然而來,撂下一番話,便飄然而去。

  這讓東郭風不由怔住。

  直至蘇奕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低頭看了看那青銅盒,想起在那一座神秘當鋪所經歷的一幕幕,不由一陣惘然。

  這蘇奕,究竟是什麼人?

  他為何對那座神秘當鋪的來歷都瞭若指掌?

  ……

  那一座遺棄在荒野中的破舊道觀內。

  當蘇奕返回時,天色已即將破曉。

  見到蘇奕安然無恙,聞心照等人皆暗鬆口氣。

  「蘇兄,之前那鐘聲有問題?」

  聞心照禁不住問。

  「一樁小事而已,走吧,我們去九鼎城。」

  蘇奕道。

  ……

  二月十八。

  九鼎城,天芒山上。

  一座修建在崖畔雲海旁的亭子中。

  「主上,自從二月十五那天,蘇奕在玲瓏鬼域斬殺雲隱劍山楚雲柯等人之後,那七大古老勢力之間彼此聯繫,極可能是在籌謀對付蘇奕的事情。」

  翁九稟報導。

  「很正常,他們視蘇奕為必殺對象,在得知蘇奕出現後,焉可能無動於衷了。」

  一襲布袍的夏皇輕語。

  他手握一枚形似殘月的信令,眼神有些微妙複雜。

  翁九並未注意到這一幕,繼續稟報導:「主上,上次七大古老巨頭曾一起發聲,向我們下達通牒,要我們在四月初一之前,做出一個決斷,如今,距離四月初一已僅剩下一個月余的時間了。」

  夏皇眉頭皺了皺。

  七大古老巨頭勢力曾下令,讓大夏皇室在四月初一之前,讓出九鼎城和天芒山。

  否則,就會兵臨城下,聯手來犯!

  這件事,早傳遍大夏天下,鬧得九鼎城人心惶惶。

  也讓大夏皇室的處境,變得岌岌可危。

  「不著急,距離四月初一還有一段時間,也無須慌張。」

  沉默片刻,夏皇深呼吸一口氣,道,「只要蘇道友來了,能夠幫我們將九鼎鎮界陣修繕,哪怕他們一起聯手來犯,也可拒之於九鼎城之外!」

  翁九遲疑了一下,低聲道:「主上,可蘇道友若來九鼎城,視蘇道友為眼中釘的七大古老巨頭,恐怕會以此為藉口,前來生事!若如此,可就大事不妙了……」

  夏皇一對眼睛眯起來。

  便在此時,一個侍者匆匆前來,呈上一份密信,道:「陛下,魔族桓氏來信。」

  夏皇拿過密信拆開,就見信上只寫著:

  「若此次大夏一族再給予蘇奕此子庇護,桓氏將和天璣道門、焚陽教、淨空禪宗、雲隱劍山、東郭氏一起,視大夏一族為敵!」

  落款:桓天渡。

  夏皇神色明滅不定。

  擔心發生什麼,偏偏就發生了!

  「為何沒有陰煞冥殿?」

  夏皇忽地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侍者搖頭,表示不知。

  夏皇看著手中的信箋,若有所思,「看來,只有六大古老巨頭在此事上態度堅決。」

  桓天渡,魔族桓氏中一位靈輪境大修士!

  他的來信,自不會有人敢假冒。

  「主上,情況越來越不妙了。」

  翁九憂心忡忡。

  夏皇將信箋摺疊收起,神色平靜道:「你覺得,沒有蘇道友這個緣由,那些古老勢力會不和我們為敵嗎?」

  翁九不假思索:「不會。」

  「這就對了。」

  夏皇道,「哪怕局勢再嚴重,我們也斷不可能放棄蘇道友!」

  他似下定決心般,道:「當然,該做的準備,自然是要做的。」

  說罷,他大步而去。

  翁九似猜到什麼,神色一陣變幻。

  許久,他喟然一嘆,默然不語。

  青雲小院。

  當初蘇奕在九鼎城時,曾在此寄居一段時間。

  他不知道的是,這座環境清幽雅致的小院,原本另有主人。

  時值晌午,天光明媚。

  初春時節的青雲小院內,草木葳蕤,湖水瀲灩,一派生機勃勃的春日光景。

  庭院中。

  一個姿容出眾,身影曼妙的女子,隨意坐在花叢一側的竹椅上。

  她秀髮烏黑,看起來像二十出頭,眉目轉動間,卻帶著一絲滄桑成熟的氣息,給她平添一絲雍容的韻味。

  當走進庭院,看到這女人,夏皇神色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女人名叫蒲素蓉,女兒夏青沅的母親,也曾是他的妻子。

  同樣,也是一個來歷如若謎團般的女人。

  在夏青沅出生後不久,蒲素蓉便留下一紙信箋,悄然離去,就此消失不見。

  這些年,每當想起這個女人,夏皇內心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悵然、憤怒、無奈、苦澀……皆有。

  而如今,她又回來了。

  不過,並非是為了和他團聚,而是要帶著他的女兒夏青沅,離開蒼青大陸!

  「你考慮清楚了?」

  看到夏皇,坐在竹椅中的蒲素蓉笑著開口。

  不過,看似是在笑,卻神色恬淡,眼神透著疏離的味道,就如在和一個陌生人說話。

  夏皇穩了穩心神,神色也變得平靜起來,道:「你的要求太過分,我斷不可能答應。」

  蒲素蓉眉頭微蹙,道:「我知道,你捨不得女兒,但你別忘了,如今你背後的大夏皇室,危機四伏,隨時都有覆滅的可能。」

  說到這,她神色認真道:「可只要你答應讓女兒和我離開,作為回報,我可以幫你和你背後的大夏皇室化解這一場危機!」

  夏皇面無表情道:「我說了,此事已沒有商量的可能。」

  蒲素蓉明顯有些不悅,道:「那你今日此來,又要做什麼,敘舊?試圖挽回你我之間當年的感情?我可沒這閒心和時間,勸你也最好死心。」

  那冷淡的話語,落入夏皇耳中,卻字字如劍,刺得心中劇痛,胸膛憋悶得快要炸開。

  半響,他深呼吸一口氣,面無表情道:「你想多了,我此來只是告訴你,我有一個貴客即將來臨,他是個念舊的人,將會寄居在這青雲小院。」

  他抬起頭,目光看向蒲素蓉,「所以,請你挪一挪地方。」

  「你這是……要攆我走?」

  蒲素蓉嬌軀一下子坐直,似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