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灰袍青年喃喃道：「怪不得你們少昊氏會遭受一場大敗，完全就是活該啊！」

  「你說什麼？」

  老人一步邁出山門，猛地攥住了灰袍青年的衣襟，眼神冷厲如刀。

  灰袍青年大驚失色，扯著嗓子大叫，「少昊策，你他娘的還不出來接駕？」

  聲音遠遠地傳出去。

  「還敢詆毀我家始祖？找死！」

  老人揮掌就要拍死這來歷不明的天命境小東西。

  可這一瞬，一股無形的力量卻將他整個人覆蓋，頓時再動彈不得。

  同一時間，少昊策的身影憑空出現。

  「怎麼是你？」

  當看到灰袍青年，少昊策明顯震驚，眼眸都眯起來。

  灰袍青年掰開老人抓住自己衣襟的手，整個人隨即重獲自由。

  他沒好氣道，「為何不能是我？萬古未見，真當我死在了鴻蒙天域？」

  那老人這一刻則傻眼了，渾身直冒冷汗。

  這傢伙，竟然真的認識始祖！

  可他……

  怎麼是天命境修為？

  並且，之前自己動手時，這傢伙連一點掙扎的手段都沒有！

  這麼弱的一個傢伙，怎會和始祖認識？

  少昊策明顯很不平靜，盯著孫禳看了半晌，試探道，「是……定道者大人安排你來的？」

  孫禳抖了抖衣袖，笑道：「當然，若無大人旨意，我可沒膽子擅自離開鴻蒙天域。」

  少昊策眼眸一亮，容光煥發，「快請！」

  孫禳卻笑著上前，拍了拍那老人的肩膀，「放心，你不會死，你家始祖也清楚，我孫禳從不會跟如你這般有眼無珠之輩計較。」

  說罷，大搖大擺地離開。

  老人呆呆地立在那，一時無言。

  森羅洞天。

  一座禁地內。

  孫禳終於從少昊策口中了解到九曲天路一戰的真相和內幕。

  他坐在那，臉上的笑容也不見，嘴中只不斷地重複道：「原來真的是那個劍客……怪不得……」

  混沌最初時，那個劍客就以神秘和恐怖著稱於世，在古仙路上，任何堪稱至強的劍仙，在那位劍客面前，也暗淡如米粒之珠。

  孫禳的師弟白朮，是古仙路上號稱戰力最強的劍仙之一！

  而孫禳自己，也曾是劍仙。

  並且，還曾在劍仙之列博殺出一個「空前絕後，世無其二」的稱號。

  只是，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可沒人知道的是，孫禳從不曾承認有這樣一個稱號，也認為自己不夠資格。

  原因很簡單。

  有那個劍客在！

  哪怕，那個劍客遠遠在孫禳之前就已離開命河起源，哪怕孫禳一生都無緣和那個劍客在劍道上爭高低。

  可孫禳清楚，自己比不了。

  連定道者也曾言，論及劍道，自混沌最初開始，世間再無人能和那個劍客相提並論。

  而今，得知九曲天路一戰，是那個劍客的心魔，擊潰了定道者的一股意志力量，孫禳反倒釋然了。

  談不上太意外。

  甚至認為，好像本來就該這樣。

  這不是對定道者的不敬，而是在孫禳心中，那劍客和定道者一樣，是僅有的兩位值得他敬仰的存在。

  可惜。

  劍客早已將不在世上了。

  連心魔也已消失。

  過往這段時間，孫禳去過很多地方，也了解到蘇奕的許多事跡，自然早清楚，蘇奕是劍帝城大老爺的轉世之身。

  如今，他則從少昊策口中得知，劍帝城大老爺便是那位劍客！

  一想到這，孫禳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失落和遺憾。

  的確太可惜。

  他還一直想著，有機會的話，能和那劍客在劍道上真真正正的打一架。

  無論成敗，不管生死。

  一戰便可。

  這是每一個如他這般劍修皆會有的執念。

  「孫禳，定道者大人安排你前來，究竟是要做什麼？」

  少昊策忍不住問。

  孫禳如夢初醒般，搖了搖頭腦袋，這才道，「大人說了，你們若殺不死蘇奕，待大人出關時，你們也沒必要活了。」

  少昊策臉色頓變，「當……當真？」

  孫禳道：「你覺得我敢撒謊麼？」

  少昊策神色一陣變幻，打破腦袋，他都沒想到孫禳登門而來，竟帶來這樣一道旨意。

  顯然，定道者大人對他們很不滿！

  「蘇奕的事情，我這段時間已了解過一些。」

  孫禳道，「連我也不明白，以你們這些天譴者的能耐，怎麼殺不死一個原始境劍修。」

  少昊策嘆了一聲，把森羅血戰的內幕一一說出。

  最後，他滿臉恨意道，「若無判官和凰世極撐腰，蘇奕此子，早就被我等滅掉！」

  孫禳嘿地笑出來，「原來判官也背叛了啊，倒也不讓人意外，畢竟，大人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他這老匹夫會誠心實意地臣服。」

  「否則，為何在定道之戰落幕時，就把他和業劫一脈安排在海眼劫墟，世世代代不得離開？」

  少昊策道，「既然已得知判官背叛，你……焉能無動於衷？」

  孫禳搖頭道：「大人可沒說讓我出手，你也別指望我會幫忙，我此次前來，是另有要事。」

  少昊策心中頓感失望，嘴上則說道，「何事？」

  「為大人查一查引渡者的下落。」

  孫禳也不隱瞞，把目的說出。

  引渡者！

  少昊策一怔，腦海中浮現出一道頭戴斗笠，立足不繫舟之上，綽約神秘的身影。

  混沌最初時，有不少神秘而超然的存在。

  引渡者便是其中之一。

  「你可知道她的下落？」

  孫禳問。

  少昊策搖了搖頭，「別說是我，其他天譴者註定也不清楚，畢竟，引渡者早在定道之戰發生之前就已離開，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孫禳不由皺眉，「這麼說的話，要找到她可就變得棘手了。」

  少昊策卻忽地道：「我倒是知道，有人知道引渡者的下落！」

  「誰？」

  「蘇奕！」

  「他？」

  孫禳目光看向少昊策，笑容耐人尋味，「你該不會是想借刀殺人吧？」

  少昊策搖頭道，「你大可以不這麼做，而我只能告訴你，引渡者的斬道葫蘆，就在蘇奕身上。」

  斬道葫蘆！

  一下子，孫禳如遭雷擊般，渾身一顫，猛地起身，眼神中爆綻出欲擇人而噬的光。

  那一身氣息，竟一舉衝破天命境，邁入成祖道途的道真境中！

  但與此同時，他身影一晃，唇中發出悶哼，果斷止住了那欲要繼續突破的修為。

  孫禳來回踱步，神色一陣青一陣白，一副焦躁不安的樣子，又像遇到了極大的難題，久久不語。

  看到孫禳如此失態，少昊策卻並不奇怪。

  對混沌最初時的那些劍仙而言，斬道葫蘆就是劍道之上一個堪稱無上的瑰寶。

  而此寶，對孫禳更有著特殊的意義！

  為何定道者會安排孫禳去尋找引渡者，而不是安排其他人？

  答案就在這裡。

  「他在何處？」

  孫禳驀地頓足，看向少昊策。

  這一刻的孫禳，眼神冷冽，如若青年般的白皙臉龐上，儘是令人心悸的淡漠冰冷之意。

  饒是少昊策這樣的天譴者，也不由心中凜然，當即道：「不出意外，他應該就在玄凰神族！」

  聲音還在迴蕩，孫禳已大步而去。

  少昊策連忙道：「可需要我等幫忙？」

  孫禳一言不發，不曾回應，很快就消失不見。

  儘管被無視，少昊策卻並不著惱。

  定道之戰落幕時，定道者曾對追隨祂的屬下分別進行安排。

  其中，少昊策、山行虛等五人，各自執掌天譴之力，成為了天譴者，坐鎮命河起源天下。

  業劫一脈的判官，被安排在海眼劫墟。

  除此，其他像孫禳這些部下，則被安排在了鴻蒙天域。

  少昊策更清楚，原本在定道者的安排中，孫禳是最有希望擔任天譴者的角色之一。

  可孫禳卻放棄了。

  寧可前往鴻蒙天域為定道者探尋封天台的秘密，也不願做一位足以主宰世間臣服的天譴者。

  至於原因，沒人知道。

  「這一下，你孫禳無論如何，也要給我等當刀使了。」

  少昊策唇邊忽地泛起笑意，心中壓抑的一股仇恨之火都在此刻熊熊燃燒起來。

  孫禳去找蘇奕，勢必會爆發衝突！

  到那時，玄凰神族豈可能不受牽累？

  而對少昊策而言，孫禳的到來，絕對是一個意外之喜。

  原本，少昊策還打算隱忍一段時間，籌謀更多的手段，再和山行虛等人一起，去報仇雪恥。

  可現在，已經沒必要了！

  少昊策當天就和山行虛、太昊擎蒼、顓臾天武取得聯繫，把孫禳前來的事情一一說出。

  彼此商議後，最終做出了決斷。

  七天後。

  孫禳抵達造化天域。

  他那一身道行，已恢復到道祖境大圓滿層次，隨時能踏入終極之境！

  孫禳獨自一人，朝玄凰神族所在的梧桐洞天趕去。

  一路上，他並未著急，偶爾還會停下腳歇一歇，找地方吃麵喝酒，就像一個漂泊四海的旅人般。

  終於，在三天後。

  孫禳遠遠地看到了梧桐洞天的山門。

  他那一身道行，也已恢復到終極境層次。

  但，距離他最巔峰時的道行，依舊還差了不少。

  而這一天，距離蘇奕在玄凰神族閉關修行，已過去三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