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5章 「道」與「劍」

  命劫天燈高懸。

  金燦燦的燈影凝聚出一道神秘的時空門戶。

  囚徒驚疑不定。

  判官滿臉憤怒。

  可布袍男子不曾理會這些。

  他盯著那一扇時空門戶看了又看,像在細細推究其中所藏的玄機。

  半晌,布袍男子終於動了。

  把手中早已陷入昏迷的襦裙少女拎起。

  一個很隨意的動作而已,襦裙少女卻悄然間化作一尾青魚。

  神異的是,這一尾青魚通體卻如鏡子般空靈透明,繚繞著絲絲縷縷的混沌光雨。

  仿似知道布袍男子接下來要做什麼,判官再按捺不住,暴殺而來。

  他溫潤的面龐扭曲猙獰,寫滿憤怒,一身道行運轉到空前地步,一如燃燒自身去拼命!

  「這老東西不惜自會性命本源也要出手阻止,究竟是為何?」

  囚徒心驚。

  砰!!

  沉悶的碰撞聲在葬仙地中響起。

  哪怕拼命,判官也未曾撼動那布袍男子身前三尺之地,反倒自身遭受衝擊,七竅淌血,道軀都出現許多裂痕!

  這一瞬,強大如判官,眉梢間也不由浮現一抹絕望。

  蚍蜉撼樹,可笑不自量。

  可敬的,亦是不自量。

  囚徒目睹這一切,並無譏諷,只感到很困惑,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判官會如此不惜命?

  而自始至終,布袍男子都在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

  不曾看判官一眼。

  隨著襦裙少女化身為一尾青魚,就被布袍男子隨手投進了那一扇神秘的金色時空門戶內。

  就像投入湖中一顆石子,掀起了層層漣漪。

  那命劫天燈釋放出的金色燈影中,也隨之浮現出漣漪般的波動。

  隨即,燈影中浮現一幕畫面。

  像打開了古老的時光洪流,層疊交錯的時空不斷在變化,光怪陸離。

  那一尾青魚活潑地穿梭在不斷變幻的時空洪流中,不斷往前、往前……

  一路穿過湍急混亂的萬古時光,越過一道道堪稱禁忌般的巨大空間壁障。

  就像在尋找什麼。

  布袍男子立在那,眼眸靜靜看著那一尾青魚,那不斷變幻的燈影,卻無法靠近他的身影分毫。

  燈影內映現的湖面,同樣被判官和囚徒看到。

  判官神色慘澹,失魂落魄,唇中喃喃:「這會是一場真正的末日浩劫……一切都會消亡的……」

  囚徒神色驚疑,尤其看到判官那絕望般的神色時,更是感到一陣心悸。

  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麼?

  一條化龍索,燃燒為燈芯,在命劫天燈的光影中開闢出了一扇時空門戶。

  而判官小弟子卻化身一尾青魚,在那神秘禁忌的時空洪流中穿梭……

  這一切的確太過匪夷所思。

  判官顯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才會流露出那種絕望、頹然、慘澹的神色。

  而那神秘布袍男子做這些,目的又是要做什麼?

  燈影流轉,映現出的那一幕畫面也隨之間發生變化。

  忽地,畫面上的時空洪流出現一片茫茫無垠般的混沌!

  一道身影腳踏時空亂流,憑空出現在混沌之中。

  那是一個威猛無匹的獸袍老者,手托一枚宛如九天烈日般的道印。

  獸袍老者甫一出現,就一聲大喝,將那一枚大印祭出,朝那一尾青魚橫空砸了過去。

  威勢之恐怖,讓時空洪流轟然混亂。

  囚徒一眼認出,那獸袍老者是山行虛!

  山嶽神族的天譴者。

  執掌蒼山印,戰力恐怖兇悍。

  「山行虛竟站出來去阻止那青魚前行!這……又意味著什麼?」

  還不等囚徒多想,布袍男子忽地動了。

  他抬起一根手指,輕輕彈了一下那一扇時空門戶瀰漫的金色光影。

  那混沌般的天地中,獸袍老者和其祭出的道印,頓時被彈飛出去,身影砸落時空洪流之下,濺起漫天光雨,消失不見。

  「這……」

  囚徒眼珠瞪大。

  明明端立在時空門戶之外,卻在輕描淡寫的一彈指間,轟退了山行虛這位天譴者?

  一股說不出的荒誕、震撼情緒,湧上囚徒心頭,那布袍男子究竟怎麼做到的?

  該有多高的道行,才能相隔時空門戶和無垠浩瀚的時空,一指頭彈飛一位天譴者的阻撓?

  判官呆呆地立在那,胸腔起伏,神色變幻。

  他明顯也看到這一幕,心境受到莫大的衝擊。

  那一尾青魚虛驚一場後,繼續搖曳著尾巴,朝那一片混沌深處游去。

  而接下來的時間中,一襲白袍,容貌如青年般的少昊策出現了!

  作為少昊氏始祖,一位主宰命河起源漫長歲月的天譴者,少昊策手握白帝槍,鑿穿時空洪流,全力殺向那一條青魚。

  可一瞬間,少昊策也被一指頭彈飛,身影消失在時空洪流中。

  緊跟著,一襲墨袍,容貌如中年的天譴者顓臾天武,手托神火鑒出現。

  可同樣也被一彈指擊飛!

  直至此刻,囚徒已終於明白,那一尾青魚即將要去的地方,極可能無比重要,讓那些天譴者都第一時間被驚動,無法容忍青魚前往,故而紛紛出手進行阻截。

  而布袍男子則像青魚的護道者,將那一個個天譴者擊潰,掃平前路的障礙!

  「太昊擎蒼肯定敗了……」

  囚徒心緒翻湧,那畫面中,不曾出現太昊擎蒼的身影,顯然在飛仙秘境中時,太昊擎蒼已落敗,根本沒機會再去阻止什麼。

  至於玄凰神族的天譴者凰世極,早已淪為罪徒,封印自身執掌的天譴規則,自然不可能出現。

  除了這兩人,其他三位天譴者都已出現,但都被一一擊退!

  想明白這些,囚徒看向布袍男子的眼神,也已再次發生變化。

  終於,那一尾青魚搖曳魚尾,穿過那浩浩蕩蕩的時空亂流,來到一片奇異莫測的混沌中。

  這一瞬,命劫天燈劇烈震顫起來,所顯化出的畫面也隨之變化。

  囚徒腦海嗡的一聲,在他視野中,那一幕畫面化作了一幅神似太極的圖案。

  由兩條神秘的長河匯聚而成。

  紀元長河首尾銜接,環繞為圓。

  命運長河蜿蜒扭曲,像一條扭曲的弧線,橫亘在圓內,首尾分別和紀元長河相交。

  一眼望去,恰似一幅太極圖。

  只是,還不等囚徒繼續看下去,心境和神魂就產生劇痛,眼前發黑,再看不到任何景象。

  就像觸碰到了「禁忌」,遭受反噬!

  同一時間,判官渾身一顫,如遭雷擊,看到那一片混沌中,映現出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紀元長河和命運長河交錯,河流像蔓延的字跡,勾勒出一個「劫」字。

  劫,由「去」和「力」組成。

  紀元長河衍化為「去」,命運長河衍化為「力」,在那混沌中忽隱忽現。

  可僅僅一瞬,判官也遭受反噬,眼前發黑,再看不到任何景象。

  而在布袍男子眼中,那混沌中映現的景象,卻並非一成不變,而是時時刻刻都在發生變化。

  時而化作「道」字。

  若拆解「道」這個字。

  筆畫中的「一」,代表著道生一,即混沌太初之起源。

  「丷」代表「一生二」,代表混沌初開,從無到有的過程,清濁分,天地成。

  「自」代表「二生三」,代表「我」出現,「我」即眾生!

  而「辶」則代表道途,因道途不同,世間性靈各不相同,這便是所謂「三生萬物」,以道途求索來體驗和締造世間萬物!

  一個「道」字,已經把混沌、天地、萬物、眾生和自我道途的玄機盡藏其中。

  可這僅僅只是布袍男子所看到的畫面之一。

  在布袍男子眼中,那混沌中映現的景象,不斷在變化,直至衍化出「劍」字時,布袍男子眼眸微一頓。

  劍,劍的同義字。

  左邊為「僉」,右邊為「刂」。

  「僉」字以結構來拆,為眾生之命。

  「刂」為鋒芒之意。

  而混沌中的「劍」字景象極為特殊,由紀元長河和命運長河一起,組成「刂」字。

  以混沌為本,組成「僉」字。

  所組成的「劍」字圖案,頓時呈現出一種執掌紀元輪轉、命運秩序,締造眾生規則的神韻。

  這樣的景象,簡直禁忌到極致。

  可布袍男子只多留意了一眼,便不再理會。

  他清楚,每個修道者面對那一片混沌時,所看到的景象皆完全不一樣。

  這和每個修道者所求索的道途有關。

  不過,布袍男子看到的,不僅僅只是混沌中不斷顯現的最本質的奧秘,還看到了混沌之外!

  因為,他就立在這「混沌之外」,一如跳出樊籠,不在混沌中!

  囚徒和判官遭受反噬,是因為兩者猶在混沌中,無法真正碰觸到混沌中最本源的禁忌。

  嗡!

  命劫天燈震顫得愈發厲害,那由燈影構建出的金色時空門戶都隨之劇烈動盪起來。

  仿佛隨時會破碎消失。

  那一位青魚進入那一片混沌之後,猶自在往混沌深處掠去。

  忽地,布袍男子看到,在青魚那宛如鏡子般空靈透明的身上,浮現出一株模糊虛幻的大樹輪廓。

  大樹紮根在混沌中,樹下有兩條河流交錯蜿蜒而過。

  樹根的位置,隱隱約約似乎有著一道身影盤膝而坐,像縹緲的煙影似的。

  這一瞬,一直沉默的布袍男子忽地自語了一聲:「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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