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做的?」
藺空語氣平靜,可渾身卻瀰漫著迫人的凌厲威勢。
可出乎他意料,眼前那青袍少年,竟似渾然不受自己威勢的影響。
這讓他不由意外。
「老祖息怒,這位是蘇奕蘇道友,他……」
蒲素蓉開口勸阻,她不想彼此關係交惡,這樣的話,女兒夏青沅非仇恨她一輩子不可。
可不等她說完,藺空哦了一聲,恍然似的說道,「原來你就是那什麼蘇謫仙啊!」
話語中,透著濃濃的諷刺。
夏皇忍不住冷聲開口:「蒲素蓉,你還是勸勸你家這位老祖為好,否則,非給你們紫月狐族釀下大禍不可!」
蒲素蓉愕然,敏銳發現,夏皇此刻的態度變了,似乎隨著蘇奕的出現,而變得底氣十足!
她可不知道,夏皇當初曾被昆吾葉氏的人抓走,也曾目睹昆吾葉氏這樣的大族,是如何被蘇奕屠滅的。
「給我紫月狐族釀成大禍?」
藺空自語,眸子中神芒涌動,明顯慍怒。
可蘇奕根本就沒有理會他,目光自顧自看向夏青沅,道:「怎樣,你可考慮清楚?」
「我……」
夏青沅頓時踟躕起來。
「罷了,你且先冷靜一下,再告訴我答案也不遲。」
蘇奕溫聲道。
他看得出,夏青沅心緒很亂。
而此時,被完全無視的藺空徹底震怒,語氣冰冷道:「之前,我曾言若你有膽和我對決,就讓你三劍,留你一命,縱使我認為你該死,可也不會壞了規矩,怎樣,你可敢跟我一決?」
言辭鏗鏘如劍鳴,殺氣驚人。
蒲素蓉徹底色變,正欲再勸。
藺空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放心,我不會亂來,只是給他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罷了。」
蘇奕終於抬眼,看向藺空,道:「讓我三劍?可惜,你連在我面前拔劍的資格都沒有。」
藺空怒極而笑。
可就在此時,蘇奕抬起右手,當空虛按。
輕描淡寫。
一點威能和聲勢都沒有。
可藺空臉上的笑容凝固,毫不猶豫要拔出背後斜負的古劍,可他右臂才剛抬起。
砰!!!
整個人跪倒在地。
地面那覆蓋著禁陣力量的堅硬石板,都被砸碎,龜裂出蛛網般的裂痕。
再看藺空,雙膝骨骼爆碎,鮮血汩汩流淌而出,整個腰脊都被壓垮,以頭搶地,渾身抽搐顫抖。
他唇中都不由發出痛苦之極的悶哼。
全場死寂。
蒲素蓉大驚失色,整個人懵掉。
什麼情況?
翻手之間,老祖竟直接……跪了!?
夏青沅紅潤的唇張成「O」形,星眸圓睜,也被驚到。
相對而言,夏皇最為鎮定。
他早料到會如此,別看藺空之前強勢囂張,目空一切,可在蘇奕面前,也只有下跪的份兒!
大殿外,那負傷在地的蟒袍男子直接傻眼了。
「你……你是何人?」
藺空急促喘息,嘶聲問道。
自己……竟真的連劍都沒有拔出,便敗了!?
這讓藺空無法接受。
「發生了何事?怎會亂成這樣?難道還有人敢和我們紫月狐族對著幹不成?」
猛地,大殿外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一個華袍老者怒氣沖沖走進大殿,那一身威勢,恐怖懾人。
可當看到跪在那的藺空時,華袍老者不禁一愣,意識到不對勁。
而當他目光挪移,看到立在那的蘇奕時,整個人如遭雷擊似的,那滿臉的怒容消失不見,被一抹無法形容的驚愕所取代,緊跟著,他渾身不受控制似的顫抖起來。
而後,在一眾不可思議目光注視下,這位華袍老者火燒火燎似的疾步上前,深深鞠躬見禮,結結巴巴道:「小老蒲尚雲,拜見蘇大人!」
他頭顱低垂,恨不得埋在地上。
那誠惶誠恐的模樣,驚掉一地下巴。
蒲素蓉惘然道:「老祖,您這是……」
蒲尚雲,這位可是他們紫月狐族的老古董,玄幽境存在!
輩分比藺空更高一截!
可現在,他怒氣沖沖而來,卻誠惶誠恐地在向一個少年見禮!並且一副驚恐不安的姿態!
跪在地上的藺空也懵了,瞪大眼睛。
便是相對鎮定的夏皇,都不禁暗驚,內心掀起驚濤駭浪,該擁有何等恐怖的威勢,才能讓紫月狐族這位老祖宗如此敬畏和恐慌?
「你認得我?」
蘇奕不禁有些意外。
蒲尚雲不敢抬頭,恭恭敬敬說道:「不瞞蘇大人,小老前不久曾在天武神山之外,一睹蘇大人的絕代風采,內心敬慕已久,不曾想,卻在今日意外見到蘇大人,著實讓小老驚喜。」
「原來如此。」
蘇奕點了點頭。
「天武神山?蘇大人?難道……」
跪伏在地上的藺空似想起什麼,目瞪口呆道,「您……您是玄鈞劍主!?」
啪!
話剛出口,藺空就挨了一耳光,打得他口鼻噴血,跪在那的軀體都癱在地上。
卻是蒲尚雲出手了,他滿臉鐵青,憤怒斥道:「蘇大人的名號,也是你能夠直呼的?真是混帳!還不趕緊給蘇大人道歉?」
說著,他又一腳揣在藺空身上。
卻見藺空渾不著惱,反倒惶恐匍匐在地,道:「小的有眼無珠,冒犯蘇大人尊威,還請蘇大人見諒!」
他徹底慌了!
身為紫月狐族的皇者,他焉可能不知道「玄鈞劍主」是何許存在?
別說是他,就是紫月狐族輩分最高的老古董,見到玄鈞劍主也必須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怠慢!
哪怕是大荒天下那些頂級人物,大多都不夠資格成為玄鈞劍主的座上賓!
這一幕,看得夏皇和夏青沅一陣眼暈,這反差……真是太大了!
蒲素蓉則徹底呆滯在那,俏臉蒼白,她連續受驚,腦袋都變得混亂,整個人呈現出魂不守舍的狀態。
蘇奕似笑非笑地看了蒲尚雲一眼,道:「我和你們紫月狐族之間,並無深仇大恨,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覺得,我當如何處置此人?」
蒲尚雲軀體一僵,不假思索道:「全憑蘇大人做主!縱使殺了藺空,我族也斷不敢有任何怨言!」
蘇奕目光看向藺空,道:「你自己去跪在城中石像之前,三天之內,不得起身。」
聞言,藺空渾身顫抖,面如土色,聲音沙啞道:「蘇大人,小的但求……一死!」
砰!
蒲尚雲狠狠一腳把藺空踹翻,憤怒喝斥,「饒你一命,已經是蘇大人開恩,你還敢不從,簡直不知好歹!!」
藺空苦澀道:「我若跪了,便是生不如死,此生再難在劍道之上有所建樹。若如此,倒不如……一死了之。」
蘇奕不由多看了藺空一眼,道:「你可恨我?」
藺空低著頭,道:「技不如人,不敢言恨。敗在蘇大人手底下,我亦不敢心存怨憤。但求蘇大人寬宏大量,莫要因為我的冒犯之舉,而怪責我紫月狐族,任何懲處,我願一身擔之!」
此話一出,蒲尚雲神色變幻,喟然長嘆。
蘇奕沒有理會這些,他看向夏青沅,溫聲道:「青沅姑娘,你也看到了,無論你作何抉擇,皆無須有任何顧慮。」
一旁的蒲素蓉花容慘澹,失魂落魄。
她哪會不明白,蘇奕話中的意思?
可她不敢多說一個字,哪怕就是搬出紫月狐族全部力量,在那位宛如神話般的存在眼中,也完全不夠看!
夏青沅猶豫許久,低聲道:「我……我想留在父親身邊。」
聽到這句話,夏皇心中一顫,眼眶頓時濕潤了。
就見夏青沅深呼吸一口氣,道:「哪怕大夏和紫月狐族的差距再大,可這裡是我的家,我斷不會因為所謂的光明前途,而拋棄我父親不管,若這樣,」
少女的聲音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蘇奕點頭道:「那就這麼定了。」
一錘定音。
蒲尚雲、藺空、蒲素蓉等人,皆不敢不從。
蒲尚雲甚至感慨似的說道:「丫頭,你這份孝心,著實讓我等慚愧,以後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遇到麻煩,我紫月狐族定全力以赴幫你解決!」
夏皇內心冷笑,這老東西,分明是想喪事喜辦,藉機攀附蘇奕罷了!
不過,他也不好說什麼。
這就是現實。
今日若非蘇奕趕到,紫月狐族的態度焉可能發生如此逆轉?
而對蘇奕而言,今日之事,完全不值一提。
接下來,他留下來和夏皇、夏青沅一起吃了一頓酒,留下了一些修行所需的寶物和典籍,便告辭而去。
「素蓉,福禍相依,今天的事情,未嘗不是一樁好事,青沅是你女兒,夏雲靖是你夫君,而他們父女背後,站著蘇大人!」
「你也清楚,蘇大人在大荒的威望何等之高,我根本不敢奢求能和蘇大人攀上多少情分,可若能維繫好和青沅以及他父親的關係,結下善緣,必然會讓我們紫月狐族收益!」
「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當天,蒲尚雲如此叮囑蒲素蓉。
蒲素蓉滿懷悵然和苦澀。
以前,她自視甚高,縱使和夏皇結為夫妻,也向來不曾真正在意夏皇,骨子裡透著傲意。
可如今……
她才終於意識到,夏皇已經成了他們紫月狐族都需要去竭力巴結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