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實阿善和子佛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如果非要追問,那就是一個為了活命努力的討好與堅強客觀,另一個為了一己之私禁錮別人的自由,神秘而又冷漠。
他們之間的關係,相互依存也相互排斥。
「你……真的要聽嗎?」
阿善被容羨直接抱到了書房中。他將人安置在書桌側的小榻上,回身往書架處走時淡淡『嗯』了一聲,「說說吧,就當是聽故事了。」
阿善嗤了聲,雙腿垂在榻下不停晃動著,既然他說是聽故事,那她可就隨意了,「這話說啊,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殿,殿裡有一個神秘的美少年還有一位漂亮的小仙女。」
話音在這裡一頓,阿善扭頭去看容羨的反應,見他倚靠在書架旁手中拿著本書細細翻閱,並沒有打斷她的意思,她繼續:「那座山名為佛岐山,那座大殿名為雲殿,至於殿中住著的美少年和小仙女,他們一個名為子佛,一個喚阿善。」
講了半天,阿善其實一直都在原地徘徊。她太無聊了,雖然這會兒很想說話,但是並不太想和容羨講自己和子佛的故事,見他垂著眸子看書仍舊沒什麼反應,阿善喊他:「喂,你有沒有聽我講故事啊,你要是不聽我就不講了。」
容羨翻了頁手中的書,眼皮也不抬道:「你可以講些我沒聽過的。」
阿善現在講的這些,之前她在錦州城絮絮叨叨都反覆說過很多遍了。
緊閉的書房門輕敲了兩下被推開,端著托盤進來的小廝在書桌前放了盞茶後,又貼心的在阿善的榻桌前擺了幾盤小點心。阿善被這麼一打岔忘了自己想說什麼了,她聽到門外的掃雪聲,拉住準備出去的小廝。
「你等等。」
阿善扭頭看了眼窗外,「清波小居樹下的那片雪地你先別讓他們掃,一會兒我還想堆個雪人。」
小廝朝書架處投去一眼,見自家主子並沒什麼反應,他彎了彎身恭敬道:「奴才這就去吩咐。」
隨著房門的閉闔,書房內又恢復了平靜。阿善聞到一股淡淡的桃花甜香,她將鼻子湊近聞了聞,聽到容羨道:「堆雪人?你倒是真夠清閒的。」
「你管我呢。」阿善張口就懟,她最近發現容羨管的閒事越來越多了,以往這種小事他從來都不過問。
酥脆的小點心入口就融,阿善嘗到口中品出了一股濃濃的花甜。
沒忍住又吃了一塊,她手托著下巴邊吃邊往容羨那邊看,只見倚靠在書架旁看書的貴公子身姿挺拔俊美膚白,他身上那身白色華袍雖然樣式簡單,但穿在身上隱隱又顯些銀紋,總之是他襯托的越加出塵貌美。
阿善雖然覺得容羨為人不怎樣,但她從來都不否認他的顏值。
「你看什麼呢?」阿善坐在這裡太無聊了,而且她一點也不想和容羨待在一起。
下榻往書架旁靠近時,容羨自然也聞到了她吃過點心後散發出的甜香。小扇子般的長睫輕動了兩下,容羨在阿善靠過來時淡聲開口:「坐回去。」
阿善感覺自己被人嫌棄了,「你幹嘛啊。」
容羨翻了頁手中的書,「你身上太甜了。」
太甜的氣息,他不喜歡。
阿善被他的話整懵了:「什麼甜?」
她就覺得自己的思維永遠跟不上變.態神.經.病的思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後,她委屈道:「哪有什麼甜不甜的,我又不是糖。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回房休息了。」
其實她是想去堆雪人。
偏偏容羨就是不讓她走,他拿著書走去了書桌前,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坐回去,把你和子佛的事情講清楚就放你走。」
阿善鼓著腮幫子瞪他,掃到榻桌上那半碟點心,她總算是邁開了腿,「好,我講,你想聽什麼?」
容羨在桌前鋪了一張白紙,指骨修白的手在去挑筆架上的筆時略微停頓了下,他抬眸看向阿善,平靜開口:「就講講你平日裡是怎麼和子佛相處的吧。」
阿善總覺得容羨剛剛抬眸的那片刻有些不對勁兒,但具體又說不上來是哪裡怪。攪了攪衣擺,她思索了下才故作輕鬆:「還能怎麼相處啊,不就是每天吃吃喝喝睡睡嘛。」
「睡?」容羨挑了挑眉。
阿善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嗆了口反射性拍了下桌子:「我自己睡!」
容羨反應很是平淡,他執起一隻玉管毛筆蘸了蘸墨水,「繼續。」
這態度就像是審犯人一樣。
阿善當著容羨的面一口吞掉了一塊點心,兩側腮幫鼓起時她說話有些口齒不清,「其實真的沒什麼好索的,那十年唔他大多數都不見蹤影,要麼就把自己關在房間中幾天不粗來,偶爾出現時神經還不太正常。」
這倒是真的,有時候子佛不知是在房間中受了刺激還是從山下受了什麼刺激,總之回來時陰沉沉的滿身冷戾,每當這個時候阿善從不靠近他,都是等他恢復笑臉後主動找上來。
大概是阿善口中塞到點心太多了,她吃著東西說話容羨根本就聽不清她說了什麼。抬頭的那瞬間容羨又看到阿善一口吞掉一塊點心,他眸色黑漆漆的,略微皺眉道:「你給我吞下去好好說話。」
阿善不知怎麼就噗嗤笑了出來,一些零碎的點心渣子落在了桌面和她的衣服上,阿善小青蛙似的連忙捂住了嘴,她邊吞著東西還不停悶笑著,差點還被嗆到。
修白送密信過來的時候,一推門就聽到了阿善的笑聲。
他還當自己走錯房了,退出去又看了一眼,他疑惑往裡走,只看到書房的側榻上粉衫姑娘正捂著嘴悶笑,她自己在這邊跟著傻子似的嘴巴鼓鼓的還撓桌子,幾步之遠的容羨面容淡漠,好似沒聽到般。
「主、主子?」修白有些懵,書房是南安王府的機密重地,他怎麼想也沒想過自家主子會把阿善往這邊帶。
靠近時他才發現,原本乾乾淨淨的榻桌上落了不少細碎渣子,房間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甜花味,有點像是桃花,又像是花蜜……
嗒嗒——
桌邊傳來敲響打回了修白的思緒,見容羨正在書桌後看著他,修白回過神趕緊把密信遞上:「這是暗門送來的。」
容羨接過後拆開,耳邊的笑聲不停,在察覺到修白投在阿善身上的視線後,他將信折起,「出去。」
就趁著修白離開的這會兒功夫,阿善不僅對修白揮了揮手甚至還又往口中塞了塊點心,見碟子中就只剩一塊了,阿善想著不吃也是浪費,索性就將最後一塊也塞入了口中。
……然後,高估自己儲食量的阿善成功把自己噎住了。
她左右都沒在榻桌上找到茶盞,見容羨桌邊放了盞茶,趕緊衝過去喝了幾口。
「咳咳。」終於將食物全部吞下去的阿善輕咳了兩聲,放下茶盞時,她看到容羨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這大概就是因為不愛,所以才敢這麼不顧小姑娘家的形象吧。阿善摸了摸鼻子,舔乾淨唇瓣后蒼白解釋:「這個……有點過於好吃。」
「好吃你就使勁兒吃,爭取早日把自己噎死。」
阿善聽出了容羨的嘲諷,反正她也不喜歡他所以聽到這話她沒有半分的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她趴在書桌邊沿與容羨面對面:「那你還要聽我講嗎?」
「我說了,講不清楚今天就別想出這個門。」
小心思再次被拆穿,阿善妥協的嘆了口氣,「你沒事幹嘛要聽我講這些呀,我以前沒給你講過嗎?」
……我以前沒給你講過嗎?
本是隨口問出的一句話,但阿善在出口後卻忽然意識到什麼。一股陰森森的寒意從脊背開始竄起,她忽然想到,作為一個失憶的人,她應該在容羨提起子佛的時候,就應該反問他自己以前有沒有提過。
完了。
千防萬防,阿善再怎麼提防小心也不可能事事不露馬腳。有些緊張的舔了舔薄唇,她小心翼翼看向容羨:「咱、咱們成親這麼久了,以前我都沒同你講過佛岐山上的事情嗎?」
是了,作為一個正常的失憶患者,她如今還有夫君,當夫君問起自己過去的事情時,她肯定會疑惑自己以前有沒有講過。
「沒有。」容羨表現的極為平靜,「只提過幾句,並未細講。」
「你作為我夫君,應該是我最信任的人,那我為什麼不同你細講呀?」阿善這才是踏入正常失憶患者的模式。
容羨放下手中的筆,在抬眸時他眸色很黑,莫名間阿善又產生那種很怪異的感覺,就在她以為自己失憶的事情被容羨拆穿了的時候,容羨又拿起筆用筆尾點了點阿善的鼻子,逗貓咪似的,「因為以前你每當提起子佛,為夫都會吃醋。」
hehe,不要.臉。
深深被他這句話膈應到了,阿善不由就在心裡罵了句容羨。
「既然你以前每當聽到我提起子佛就會吃醋,難道現在我提起子佛你就不吃醋了嗎?」阿善就是不想和容羨將佛岐山上的事情。
鼻子被容羨逗弄的有些發癢,她別開頭嘴角下彎做出可憐巴巴的表情:「我知道了,夫君是嫌棄我失憶了,所以你現在不愛我了才不會吃醋了對不對?」
「嗚嗚嗚嗚我好慘,我這麼貌美有錢的夫君不愛我了,你要我以後可如何是好?」
「夫君你是要休了我嗎?還是說你在外面又有了別的新歡?如果真的有,那麼阿善只求夫君一紙休書送來,你放心,我一定走的遠遠的不再纏著你!」
越說越離譜,但阿善就喜歡同容羨瞎扯。
以往在錦州城的時候,每當她坐在失憶的容羨身邊念叨久了,好脾氣的大美人就會幽幽看向她,用很溫柔很平緩的語氣對她道:「能讓我安靜會兒嗎?」
那時阿善沉浸在他的美貌,又覺得容羨身上謎之溫柔的好脾氣,總之是喜歡的不了的。如今容羨靜靜聽著她瞎扯,他垂著眸子寫完最後一行字後,慢悠悠將毛筆放下坐到身後的圈椅上,點了點桌子道:「休書寫好了,過來拿。」
阿善一愣,她倒著看也看不清容羨都寫了些什麼,於是就揉了揉眼睛匆匆走到了他身邊。剛想湊近去拿那張紙,一隻手伸來圈住她的腰身,天旋地轉間,阿善膝蓋一彎不受控制的後坐,容羨按著她的肩膀自她身後攬住她,聲音幽幽涼涼:
「原來我的小世子妃這麼想要休書啊?」
身體被拉住又往後仰了仰,容羨捏過阿善的臉頰左右端詳,他湊近時,阿善能感受到他噴灑出微涼的氣息。不等她掙扎,眼前一黑唇邊傳來軟軟的輕觸,容羨忽然就低頭親了她一下道:「嬌妻這麼單純,夫君怎麼捨得不愛你?」
單純,是真的單純。
……太單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