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陸夷光睡得黑沉香甜,醒來後,卻不見靖寧郡王,頓時心裡一慌。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她一骨碌跳起來,嘶了一聲,只覺渾身骨頭都在造反,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酸!
匪夷所思地瞧著簡陋的草床,人的潛力果然是無限的,在今天之前怎麼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在這樣的地方睡了一夜,想想居然還有點小驕傲來著。
甩了甩腦袋,陸夷光環視山洞,火堆燒得正旺,之前成功取火是僥倖,兩人都不敢保證下一次能成功擊石取火,又不會保留火種,索性就讓它一直這麼燃著,能驅趕蛇蟲鼠蟻還能保暖。
火堆旁放著一碗煮好的車前草,一捧帶著水珠的漿果以及一個開了殼的椰子。
郡王準備的,他很早就起了?再看看,放在石台上的匕首不見了,籮筐也少了一個,他應該離開山洞找食物去了。
縱然這兩天觀察下來,這島上沒有什麼危險的生物,但是陸夷光還是有些不放心,他身子那麼虛弱。
喝了一口水,囫圇漱了口,陸夷光扭著臉一口椰汁,一口車前草,一口漿果,一口車前草,吃了一頓難吃的要死的早飯。
吃完了,她拿起藤蘿鞭子離開山洞,將將走到洞門口,又折了回來,背起了角落裡歪歪扭扭的籮筐,昨天他一共編了兩個籮筐,當真是心靈手巧!
小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陸夷光也不知道上哪找人,抬頭間發現半空中的黑煙,便抱著撞大運的想法,一邊採摘一邊走過去。
秋季碩果磊磊,沿途的灌木叢里結了好些野果子,還發現了一小片車前草,就是遺憾並沒有發現什么小動物,她想吃肉,非常非常想。
野雞野兔就不想了,有條蛇也是好的,蛇肉可香了,陸夷光用樹枝敲打草地開路,寄希望於打草驚蛇,最好來一條沒毒的,有毒的也不要緊。
陸夷光握緊手裡的藤鞭。
然而夢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直到她看見沙灘,也沒撞到一隻活物,倒是收穫了小半籮筐的野果和野菜。再一次讚美心靈手巧的靖寧郡王,要是沒有籮筐,她不知道來來回回要跑幾趟。
沙灘上只有燒的正旺的火堆,沒有靖寧郡王的人影,陸夷光便沿著叢林邊緣繼續一邊採摘一邊找人。
走走停停,終於看見了靖寧郡王的身影,當即心裡一定,在這個鬼地方,身邊每個人她就發慌。喜上眉梢的陸夷光正要過去,倏爾睜大了眼睛。
靖寧郡王天剛亮便出了門,他想起了自己曾看過的一本雜記,上面記載海龜會在夏秋時節爬上岸挖沙坑產卵,一次便有上百枚。
漿果野菜可以果腹,卻營養不足,且萬一他們久久等不到救援,必須得為接下來食物匱乏的冬天做準備。
循著一些海鳥螃蟹的痕跡,小半天下來,倒真叫他找到了一個海龜蛋坑,碎了一小半,不知道是被什麼動物吃了。不過剩下還不少,靖寧郡王一枚一枚撿進籮筐,攏共有六十三枚,比雞蛋略小,比鴿蛋略大,約莫荔枝大小,夠他們飽餐好幾天。
靖寧郡王忽然笑了下,回頭她見了,必會歡喜。
撿完所有海龜蛋,靖寧郡王直起身,繼續尋找,半個時辰後,沒找到海龜蛋,只找到了一個一半身子泡在水裡一半身子在淺灘上的人。
他眉眼驟沉,緩緩靠近,看見那張臉之後,眼神冷下來。是船上的倭寇之一,還給他們送過一次飯菜。
死的還是活的?
靖寧郡王先用樹枝試探了下,沒有反應,想了想謹慎靠近,把人扔在這不管不可能,萬一他自己醒過來,亦或者被她撞見了,都是隱患。
一手握著匕首,另一手探向脖間動脈,若無若無,但確確實實活著,倒是個命硬的,過去了兩天兩夜還殘留著一口氣。
不過好運到此結束,他們二人,一女流,一體弱,一旦這個男人不懷好意,他們二人將陷入險境。
如是想著,匕首已經割開男人脖間經脈,鮮血霎時湧出,靖寧郡王面無表情的往後退了一步,以免血濺到自己身上。
劇痛之下,奄奄一息的男人驟然清醒,嘴裡發出赫赫的聲音,瞪大的眼睛裡充滿了痛苦和怨毒,他身體抽搐幾下,似乎想爬起來報仇。
匕首往下滴著血,一滴一滴落在沙灘上,滲了進去,只留下一抹紅痕。靖寧郡王冷眼看著他停止了抽搐,鮮血染紅了周圍的海水。
突然之間,他豁然抬眸,遙遙對上陸夷光驚駭的視線。
那一瞬間,陸夷光下意識的反應是後退了一步,第二步,她硬生生停住了,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悸,陸夷光捏了捏痙攣的手指。
前晚他高燒時對她說,若是有人漂上來,別心軟,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她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
穩了穩心神,陸夷光一步步走向靖寧郡王。
靖寧郡王靜靜地凝視著陸夷光的眼睛,「不怕麼?」
他的神情與平時別無二致,陸夷光沒來由的覺得腳底發涼。
「嗯……有一點點。」陸夷光選擇了實話實說,親眼看見他乾淨利落的抹了別人的脖子,怎麼可能一點都不怕。話雖如此,陸夷光還是繼續靠近他,觀察那個一動不動的男人,半邊臉陷在沙子裡,有些眼熟,「是倭寇?」
靖寧郡王視線一直落在陸夷光臉上,她怕又不是很怕,下移到她腳上,沒有跑,那便夠了。
「是的。」靖寧郡王淡淡道,頓了下,還是解釋了一句,「他體型高大,等他恢復體力,我們很危險。這伙倭寇不是普通的走私運貨,還與東瀛浪人有合作,提供情報讓東瀛人上岸劫掠,有時候還會在海上搶劫商船。」
陸夷光心裡一松,那絲不忍隨風而去,之前聽他說很多倭寇都是沿海居民因為『片板不得入海』的禁海政策失去生計,為了養家餬口不得不落草為寇。這樣的倭寇只做海上貿易,偶爾會和水師交戰卻不會騷擾沿海百姓。
既然這人不是好人,陸夷光也沒了同情之心,同情這種人還不如同情自己,要不是他們,自己怎麼會淪落荒島,吃不香睡不好,前途未卜。
靖寧郡王:「我撿到了一些海龜蛋。」
聞言陸夷光快走到一旁的籮筐前,只見裡面鋪了一層白生生的蛋,銀魚肉糜水蒸蛋,荷包蛋,香椿炒蛋,物化滷蛋……最後定格成烤蛋,水煮蛋以及蛋花湯。
暫且將就下,回頭她一定要吃一百零八種吃法。
「哪來這多麼海龜蛋,哪兒找到的?」陸夷光驚喜連連,頓時拋開了方才的小心悸。
靖寧郡王如是一說。
陸夷光眼冒星星,毫不吝嗇讚美之詞。
頭一次被如此直白真誠讚美的靖寧郡王怔了怔,忽然笑了,眼中笑意如同海面波紋漸漸漾開。
靖寧郡王:「快中午了,你先拿回去煮起來。」
「王爺想吃水煮蛋還是烤蛋,或者蛋花湯?」陸夷光問。
靖寧郡王:「我隨意,你看著來。」
陸夷光便道,「那就吃水煮蛋吧,烤蛋容易烤糊了。」
陸夷光轉移了一部分海龜蛋到自己籮筐里,先走了。
留下的靖寧郡王將那人身上衣服剝下來,若是冬天還沒得救,這幾件衣服能救命,他皺了皺眉頭,還是得抓一些獵物,最好是帶皮毛的。
剝下衣物,屍體推進海里,看著他漂遠,直至消失不見。
做完這一切,靖寧郡王又去看了看沙灘上的那堆火,添了兩根木樹枝,才折身返回山洞,繞道看了幾個陷阱,一無所獲。
靖寧郡王不免有些遺憾,然回到山洞時,那絲遺憾立即被洞內的溫度消融。
「你回來了,海龜蛋可以吃了。」陸夷光揚起笑臉歡迎,汗涔涔的臉上不知從哪兒沾了一抹黑灰。
靖寧郡王彎了彎嘴角。
兩人吃了一頓海龜蛋,吃的心滿意足,陸夷光暢想著再走運的挖到一堆,立馬站了起來。
靖寧郡王自然不能她幹活自己休息,趁著現在天氣好,多準備一些食物有備無患。
陸夷光背起了籮筐,忽然想起爹以前說她不知民生疾苦,這次回去之後,她就能理直氣壯地反駁,他們有誰比她更知道,每天睜開眼就在想如何填飽肚子。
靖寧郡王也背起了籮筐,陸夷光上下一打量,忍不住發笑,「王爺和這籮筐一點都不搭。」哪怕是落魄貴公子,背著一個籮筐也怎麼看怎麼滑稽。
靖寧郡王笑了笑,撿起旁邊匕首遞過去。
陸夷光舉了舉手上鋒利的貝殼,「我有這個。」
靖寧郡王:「給你防身。」
陸夷光又舉了舉藤蘿鞭子,「我習慣用這個,王爺自己留著防身吧。」
靖寧郡王望著她,「我拿著唯一的武器,你就不怕我傷害你?」
「你幹嘛要傷害我!」陸夷光詫異。
靖寧郡王突然笑了。
陸夷光想到了什麼似的,表情嚴肅起來。
靖寧郡王看著她。
陸夷光問,「你沒夢遊的毛病吧?」
靖寧郡王疑惑的嗯了一聲。
陸夷光摸了摸自己的細脖子,「你不會半夜夢遊給我一刀吧。」
「……」靖寧郡王哭笑不得,「我不夢遊。」
陸夷光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背起籮筐,落地鳳凰不如雞的郡王和郡主閣下雙雙出去覓食,歷經一個下午,兩人沒再好運的找到一窩海龜蛋,倒是抓到了一條蛇,剛一出現就被陸夷光一鞭子抽暈了過去。
握著匕首的靖寧郡王,「……」她的鞭法果然很好!
加上一堆野果野菜,還有幾塊海邊撿到的鹽結晶,也算得上收穫滿滿。
沒有各種配料蛇肉煮著吃太腥,幸好陸夷光是燒烤小能手,再一次感恩不務正業的自己。
在這方面,靖寧郡王和陸夷光的差距有一座山那麼大,所以他非常識趣地過濾鹽結晶,短期內還好,長期不攝入鹽分,人會體弱無力。
陸夷光一邊烤蛇一邊抹鹽水,不一會兒肉香就飄了出來,香的陸夷光食慾大振,她果然是肉食動物。
兩人分吃了一條蛇,又吃了幾枚海龜蛋以及漿果,靖寧郡王額外吃了一些藿香車前草,陸夷光任性的拒絕了,好不容易吃上一回肉,她不想破壞好心情。
靖寧郡王也沒再勸,她身體比自己好,不必天天吃,便是他自己,吃這個也是圖個安慰,誰知道有多大作用。
吃飽喝足,兩人沒有馬上休息,陸夷光跟著靖寧郡王學習用藤蔓織網,有了網他們便能網魚,還能做陷阱抓動物。
想起肉,陸夷光精神抖擻,學得十分認真沒一會兒就能像模像樣的自己編織,「你看,還行吧?」
靖寧郡王看著疏疏密密的網,笑著點點頭,「不錯。」不能抓魚可用來布置陷阱。
陸夷光眉開眼笑。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主要還是陸夷光在說,靖寧郡王話不多,不過都會及時回應,雖然只是嗯,是嗎這種。
陸夷光也不嫌棄,她就是需要一個聽眾,不然得悶死。
「有時候想想虧得咱們投胎投的好,要是投生在貧寒人家,每天都得為了吃飽穿暖奔走,一年到頭辛辛苦苦還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陸夷光摩了摩自己的手指,有點疼還有些癢,「這種日子我才過了兩天就覺得苦死了,可他們天天都得這麼辛苦。」
「人生在世,誰不辛苦,平凡有平凡的幸福,」靖寧郡王手中的動作停了,雙眼猶如一潭幽深的湖水,泛著點點星光,「守著幾畝良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簡簡單單踏踏實實。」
陸夷光想了想,須臾後,笑著搖了搖頭,「原來王爺嚮往靖節先生那般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摸摸鼻子,「不過我還是更喜歡金堆玉砌的富貴熱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靖寧郡王笑笑不語,見她打了一個哈欠,「睡吧,今晚編不完明天繼續,不差這一天。」
「那王爺也別忙了。」
靖寧郡王應了一聲好。
兩人各自躺下。
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又過了五六日,因為有了網,兩人伙食質量直線上升,他們不只抓到了魚還抓到了一隻野雞。除了自己吃之外,還多出不少魚晾曬起來。
吃得好了,陸夷光臉上的笑容便更多了。
「我叉到魚了,叉到了。」陸夷光舉著一條海魚興奮地叫起來,他們不缺魚,但是這條魚意義不同尋常,是她親手叉到的呢。
坐在火堆前烤魚的靖寧郡王笑,「這種魚味道不錯。」
陸夷光喜色更濃,「就是知道它好吃我才選中它呀。」
拔出魚,陸夷光蹲在沙灘上開始殺魚,短短几日,她殺魚的動作已經十分熟練。處理好魚,抹上一層粗鹽粒,上火烤。
自己抓的,自己殺的,自己烤的,陸夷光吃的格外香。
連帶著靖寧郡王食慾都好了不少,遞了一枚龍眼大的紫色果子給她,含笑道,「除了艱苦了些,這樣的日子倒有幾分意思。」
陸夷光接過果子解膩,「不去細想是不錯。」細想的話,陸夷光聞了聞胳膊,一股怪味,更嚴重的是,她葵水快來了,在這破地方怎麼整?一想這個陸夷光就暴躁,眼巴巴地望著海平面,這都十天了,救兵怎麼還沒來。
救兵正在趕來的路上,藍天白雲之下,一首巨大的帆船乘風破浪行駛在海上。
「公子,您且休息會兒,若有消息,小的立刻通知您。」眼見陸見深眸底血絲如蛛網眼底發青,端著參湯進來的陸達硬著頭皮勸了一句。
一得到消息他們便晝夜兼程趕來,硬生生只用了兩天一夜的時間,每到一處驛站便換上精力充沛的寶馬,人卻是一刻不得休息,沒到鷺島,就有兩個錦衣衛扛不住倒下。
公子一介書生卻硬是熬了下來,到了鷺島,卻被告知劫持郡王和郡主的船在海上遭遇暴風雨,船毀人亡!
公子受不住打擊,當場咯出一口血,面無人色地栽了下去。
大夫說公子本就勞累過度鬱結於心,又乍聞噩耗,情緒激動才會咯血,並無大礙,但是務必要寬心休養,以免損傷元氣。
寬心休養,怎麼可能,醒來之後,公子安排好其他事情,便親自上了船參與搜尋。
白了半邊頭的謝侯爺說,照當時的情況,郡王和郡主生還的希望微乎其微。
可公子不肯相信,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陸達望了望海面,這都多少日了,怎麼可能找得到屍體。然而這話他是萬萬不敢說的,不讓公子尋一尋,他豈會放棄。
陸見深直直凝望起起伏伏的海面,八天了,什麼都沒找到,阿蘿在哪兒?她是福祿雙全的富貴命,怎麼可能折在這片小小的海域裡。
「公子。」陸達端起冒著熱氣的參湯。
陸見深接過,他不能倒下,舉到嘴邊喝了一口,淡淡藥香伴隨著澀意侵入口腔。他突然揚手砸了出去,額角手背青筋畢露,他在喝參湯,阿蘿在吃什麼,她有吃的嗎?是他慫恿她來福建。陸見深握緊拳頭,胸膛劇烈起伏,眼裡刮著狂風暴雨。
為什麼要避?憑什麼要避!
「公子!」陸達驚呼一聲,對上他因為憔悴而青白的臉,竟有種戾氣,陸達不覺打個愣。
「大人!」伴隨著咚咚咚的腳步聲,一名水師校尉大步奔來,見到臉色鐵青,還濕了半邊袖子的陸見深,為之一愣。
陸見深目光灼灼,聲音沙啞,「有發現?」
「大人,」校尉想起正經事,「通過千里鏡發現一座小島上冒起炊煙。」
陸見深眼神驟亮,冒出一股狂喜,「全速前進!」
阿蘿,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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