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陸見深再一次無言以對。記住本站域名

  陸夷光笑聲漸漸消失,毫無障礙地變成關切臉,「不會留疤吧。」

  陸見深呵了呵,「陛下賜的藥很好。」

  陸夷光一副放了心的模樣,「陛下仁德。」心想這分明是一瓶藥引發的腥風血雨,皇帝的一舉一動備受矚目引人遐想,若非陛下插了一手,未必能鬧得這般甚囂塵上。不過陛下心是好的,他們也不能反過來怪人家多管閒事,那就是不識好歹了。

  「那外面的流言蜚語怎麼辦?」陸夷光終於把心思放到正事上來。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種事越解釋越亂,咱們不當一回事,他們覺得沒意思也就不傳了。」陸見深並不把這點流言放在心上,他是男子,這種流言對他影響有限,過上一年半載誰還當回事。

  陸見深溫聲叮囑,「若是有人在你跟前提起,也犯不著動怒,只當做耳旁風。」

  陸夷光不是很樂意的摸了摸鼻子,在心裡道,要是有人敢惡意在她跟前提起,她一定削他,口中乖巧應承,「我知道啦,大哥放心,我不會衝動的。」

  講真,陸見深不是很放心她這脾氣,但也只能做到叮囑,總不能眼不錯的看著她,左右她有分寸。

  忽的,見她摸著鼻子的手不動了,還張了下嘴。

  陸夷光只是忽然想起了自己流鼻血那天,張了張嘴模擬,按照那個角度好像是能咬到。恍恍惚惚記著那天好像是不只鼻子疼,牙也疼來著,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陸夷光抬眼望望陸見深的下巴,又望了望頜下,絞了下手指期期艾艾道,「不會是那天我摔倒的時候咬的吧?」是她的責任,她絕對不逃避。

  陸見深原沒想說,省得她發窘,不過說到這份上,便笑了下,「嚴格來說不算咬,是磕出來的。」

  陸夷光臉騰地紅了,覺得磕顯得她像只兔子似的,還不如咬呢。搞了半天她才是罪魁禍首,大哥沒嘲笑她,她卻反過來嘲笑大哥,恩將仇報,太渣了!

  水盈盈的眼睛裡立刻充滿愧疚和討好,陸夷光聲音軟了八個度,「大哥,我錯了。」

  望著她這可憐兮兮的模樣,陸見深失笑,又板了臉,「知道錯了,下次就別橫衝直撞,還好沒撞出個好歹,下次未必有這好運。」

  這會兒不管陸見深說什麼,陸夷光都只有點頭的份。

  見她視線又開始往下頜飄,陸見深無奈了,「你還想看?」

  陸夷光點頭,又忙搖頭,她之前只是有一點點好奇,現在十分好奇自己造成的傷口長什麼樣,可是大哥不想給人看,大抵是覺得丟人吧,她還是很善解人意的。

  陸見深認命,「看吧,不給你過了眼癮,你是不是逮著機會就得偷看。」

  陸夷光一本正經的搖頭,「怎麼可能!」在陸見深瞭然的目光下,嘿嘿嘿嘿笑起來。控制不住自己眼神,她也很無奈的呀!

  「我就看看,看看傷口大不大深不深,我就看一眼。」陸夷光小聲為自己辯解,腳抬的比誰動的都快,人已經站在陸見深面前,一臉的好奇心。

  陸見深只得配合抬了抬頭,將人體最薄弱的致命之處暴露在陸夷光眼皮子底下。

  不曾想,陸夷光光看還不夠,還不按理出牌的伸手摸了摸。

  陸見深不由自主地繃了繃下顎,後退一步避開,神色如常,「這回滿意了嗎?」

  滿意,滿意,陸夷光笑彎了眼睛,只有一點點印子,再過個十天半個月就看不出來,一點都不會影響大哥的英俊瀟灑。陸夷光徹底放心了,要是損了大哥形象,那她萬死難辭其咎。

  陸見深忍不住按了按咽喉,看著心滿意笑逐顏開的陸夷光,想說點什麼,一時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後只能道,「這事你知道就算了,別對外人說,省得麻煩。」視線掃過半夏川穹。

  半夏川穹一凜,福了福身。她們都是知道輕重的,這個烏龍傳出去,指不定被有心人編排成什麼樣,舌上有龍泉,殺人不見血。

  陸夷光一想外面的流言蜚語,也有些不好意思,這都什麼人嘛,瞎編亂造不負責任。更多的是愧疚,這回她把大哥連累的不輕,嗯,都怪陸見游,都是他的錯!

  正在回家路上的陸見游重重打了一個噴嚏,篤定是陸夷光在背後罵他。

  哼,她死要面子就因為額頭上那顆痘瘡不肯出門,嫉妒他能出去玩冰嬉。

  之後,陸見深發現自己的待遇直線上升。

  「大少爺,縣主讓人送來了一盤梅花酥,縣主親手做的。」

  「大少爺,縣主讓人送來了一盤石榴糕,縣主親手做的。」

  「大少爺,縣主讓人送來了一盤綠茶餅,縣主親手做的。」

  「大少爺,這是縣主剛從樹下挖起來的桃花酒。」

  「大少爺,這是縣主做的棉手捂子。」

  ……

  充滿小小愧疚的陸夷光用自己的辦法來彌補,並且從中找到了樂趣,畫了各種奇形怪狀的模具讓人打出來,她最喜歡那個貓爪圖形的。

  南康長公主也覺這個貓爪糕點別致,轉頭吩咐丁香,「挑八色點心用這個模具做了,再重新打一套模具。」

  做了幹嘛?送到慶王府去。

  每年臘月二十四,陸家都要去慶王府用膳,北方小年是二十三,南方是二十四,慶太妃祖籍南邊。

  「這點心倒是別致。」慶太妃拿了一塊貓爪豆沙糕輕輕咬了一口,「味道都格外好一些。」

  「母妃喜歡便好,」南康長公主笑著道,「模具也備了一套,您想吃就讓廚房做。」

  「咱們阿蘿手可真巧。」金側妃笑盈盈道,她是上了玉蝶的側妃,這樣的場合自然能出席。

  陸夷光狀似靦腆的笑了笑。

  慶太妃不著痕的看了一眼金側妃,「你們出去玩耍吧,只注意著別著涼了。」

  陸夷光等姑娘們便站了起來告退。

  李漱玉問陸夷光,「表妹有什麼想玩的?」

  陸夷光擊了擊手掌,「我們去玩冰嬉怎麼樣?」冰嬉這項冰山活動在京城十分流行,一些人家還會專門養一些技人,表演冰上耍刀、使棍、緣竿、盤槓、飛叉。

  「我怕摔跤,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站在旁邊的李瑩玉笑著開口,因為要過年了,祖母開恩讓她出了小佛堂,年後還得再進去學規矩。

  陸夷光瞥她一眼,笑得很假,「那二表姐自便,我們就走了。」說罷,和李漱玉一人拉了一個年幼的小妹妹離開。

  李瑩玉眼底閃過晦澀的光,帶著丫鬟轉身離去,藏在袖子裡的雙手緊握成拳。姨娘都告訴她了,祖母和王妃想把她嫁給河南的一戶皇商。她堂堂王府千金卻要下嫁給一個商賈賤流。

  憑什麼!

  就因為她是庶出!

  李漱玉的婚事精挑細選,她呢,一個下賤商賈,除了錢還有什麼,在權勢面前,錢算什麼東西。

  王妃狠毒,祖母糊塗,父親昏聵,姨娘薄情。

  他們都不管她的死活,那她自己來爭。

  到了冰場上,發現陸見游和王府幾位表弟已經在了。

  陸見游靈活地停在陸夷光面前,挑釁的勾了勾手指,「敢不敢比一比。」

  「怕你不成。」陸夷光一邊綁鞋一邊逡巡了一圈,「大哥呢?」

  陸見游倒滑了一個圈,「大哥怎麼可能在這兒,他和大表哥在一塊觀雪品茶呢!」

  李漱玉笑了下,「那應該是在浮香閣那,那裡風景好。」浮香閣是一座林中小屋,四面裝了價比黃金的玻璃窗,一窗一景。

  陸見游點頭,「就是那。」

  綁好鞋的陸夷光哧溜一下滑進冰場,熱過身之後,使出一個大蠍子。

  王府一眾表兄妹很是給面子的鼓掌。

  陸夷光得意衝著陸見游抬了抬下巴。

  陸見游不服氣地哼了一聲,「看著。」當下就是一個難度更高的哪吒鬧海。

  又是一輪轟然叫好,幾個小的眼睛都看直了,想學,啪嘰一下,摔了個四腳朝天,大家哄堂大笑。

  「沒有三年功力學不會。」陸見游摸了下臉蛋紅彤彤的小表弟腦袋。

  冰場上隨著陸夷光兄妹倆花樣百出的鬥法,熱鬧非凡。

  李漱玉看了一會兒,低聲對場邊的半夏道,「待會兒阿蘿問起來,就說我去廚房看看,馬上回來。」

  半夏屈膝應是。

  從這裡到廚房有一條近道,會經過浮香閣,浮香閣內只有陸見深一人,他面前擺著一副棋盤,本該對弈的李恪卻不知所蹤。

  李漱玉咬了咬唇角,神色變了一個來回,終究順應心聲改變了方向。

  「蘭香,你在這兒等我。」

  蘭香愕然,猛地白了臉,「郡主!」郡主一個人進去,這可,可如何使得。

  李漱玉溫婉的臉上卻是前所未有的堅決,「不許跟進來。」

  蘭香心急如焚,再想說什麼,李漱玉已經提腳離開,登時嚇得面無血色,不知道自己該跟進去還是跑去稟報王妃。

  陸見深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剛剛,李恪被人叫走了,李漱玉就來了,是她安排的?

  待李漱玉進屋之後,他神色已經恢復如常,站了起來,抬手作揖,「安寧郡主。」

  李漱玉怔了怔,兩家走得近,所以不行郡主縣主那一套,都是直接表姐表妹稱呼。陸見深突然改了稱呼……嘴裡湧出一股苦澀,苦的舌尖發麻,他在提醒她。聰慧如他,豈會猜不到。

  忽然間,她想起了這幾年,除開必要場合,自己幾乎私下一次都沒遇上過他,他是不是在避著她。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認知令李漱玉心焚如火,險些控制不住眼淚。

  有一個瞬間,李漱玉就想這麼離開,何必自取其辱,可雙腳猶如生了根一般。她這輩子都循規蹈矩不曾行差踏錯,唯獨在這樁事上,荒誕的不像自己。

  祖母和母親都中意吳遠山,而她故意攪黃了婚事。

  現在更是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裡。

  李漱玉深吸了兩口氣,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過於緊張,她垂著眼睛目視裙邊繡紋,艱澀吐聲,「深表哥,你覺得我如何?」這已經是她所能說出來的最大膽的話。

  陸見深微不可見的嘆了一聲,「郡主是個好姑娘,日後定然會尋到一如意郎君,鶼鰈情深,白頭偕老。」

  鼻子一酸,視線被什麼東西糊住了,李漱玉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眼淚禁錮在眼眶裡,她扯了扯嘴角擠出一抹笑容,只那笑比哭還難看。

  「借深表哥吉言。」李漱玉原想姿態從容的祝福回去,可她發現自己實在沒有那麼大的肚量,「我不打擾深表哥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轉過身,同時,眼淚撲簌簌滾下來。

  躲在稍遠處樹後的李瑩玉目送李漱玉離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是沒想到,向來標秉守規矩的李漱玉竟然會做出這種於禮不和之事。看樣子是被拒絕了,李瑩玉心頭大暢。很想知道當自己嫁給陸見深時,李漱玉是何等心情。只怕是妒火中燒,傷心欲絕。

  李瑩玉臉上綻放舒心的笑容,情竇初開時,她也幻想過,畢竟陸見深是她們在閨閣里最常能接觸到的外男,家世好,還生得俊美如儔,為人彬彬有禮。不過她心知肚明不可能,南康姑姑頭一個就不會答應,所以很快就斷了心思。

  然而時至今日,她被王妃逼入絕境:要麼乖乖遠嫁商戶,從此背井離鄉滿身銅臭味;要麼一步登天,做人上人。

  哪怕後者風險巨大,她也要賭一賭。起碼第一步成功了,不是嗎?

  幸好李漱玉走了,不然自己一番布置倒是便宜了她。陸見深和大哥那壺茶,她讓大哥的大丫鬟涼月下了媚藥,混在茶水裡一點都嘗不出來,大哥已經被藉故叫走,涼月會伺候好他。一切都按計劃行事,現在輪到她出場了。

  李瑩玉臉上飛起一朵紅霞,咽了咽口水,從樹後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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