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狐假虎威

  柳歲歲也不生氣,但也漸漸收了臉上的笑。

  她抱著懷裡的金元寶,垂眸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出聲。

  聲音也跟著輕了幾分。

  「大人,你嘗過飢餓的滋味嗎?」

  見他不說話,她繼續道,「我曾經差點餓死在父親去世第一年的那個春節。」

  「那年我才十一歲,春杳比我還小,她才十歲。」

  「被繼祖母從原來的院子趕了出來,除了一套破舊的被褥,我們什麼都沒有。」

  「我記得很清楚,除夕那一晚,萬家燈火,各房喜氣洋洋和家人團聚在一起,年夜飯的香味從遠處飄來,我當時已經餓了兩天,又發著高燒。」

  「十歲的春杳偷摸拿著我僅剩的最後幾樣首飾從狗洞裡跑了出去,可除夕夜的蘇城,各家鋪子都關了門,她哭著跑回來,跪在我床頭說要陪著我一起死。」

  「後來還是母親原來身邊的一個打雜的嬤嬤,母親改嫁後她被調去廚房當燒火婆子,她半夜找到我,送來了一碗雞湯麵。」

  「那是我這輩子吃過最香的一碗麵條,此生難忘。」

  「後來,有嬤嬤暗中相助,我和春杳死裡逃生,活了過來。」

  「但沒過幾天,嬤嬤暗中幫我的事就被人告到繼祖母跟前,嬤嬤被攆出柳家,不知去向。」

  「從那之後,府上無人再敢靠近我們,仿佛我是瘟疫!」

  「為了活命,我和春杳靠著偷藏起來的幾樣首飾,才勉強活到姑母來信接我的那天。」

  她抬眸看他,雙眸含著自嘲。

  「我就是一隻浮萍,無根無系,無依無靠,說不定哪一日惹了沈大人不高興,您就要將我趕出國公府;若我身上有銀子,自然是不懼的,到哪兒不是一樣活呢。」

  沈工臣又不高興了。

  他擰眉:「我何時說過要攆你?」

  柳歲歲輕輕一笑:「那若是有一日我惹了你呢?」

  「你惹我的時候還少?」

  「……」

  柳歲歲抱著錢袋子就往屋子裡去,頭也不回。

  沈工臣站在原地,看著她將門關上,突然莫名好笑。

  和她一個不講理的爭論什麼?

  屋子裡,關上門後,柳歲歲偷摸地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裡的沈工臣。

  見他轉身離去,鬆了一口氣。

  她點了一盞油燈,坐在桌子前,將錢袋子打開,倒出裡面的金元寶。

  小小的五個金元寶,金燦燦的,在燈火下散發著金銀的味道。

  柳歲歲開心極了。

  她反覆把玩著五枚金元寶,直到隔壁傳來春杳說囈語的動靜,她這才將其收起,妥善地放在一個隱秘的地方藏好,這才淨了手上床。

  而這一次,她很快就睡著了。

  沒做噩夢,一覺到天亮。

  次日醒來,一掃這幾日的鬱悶,精神煥發,就連氣色也好了幾分。

  春杳一邊給她梳發一邊誇她:「姑娘昨日可是做了什麼好夢?今日這氣色可比昨日好多了。」

  柳歲歲樂:「夢到財神爺了。」

  「啊?」春杳明顯不信,「那財神爺可送你珠寶了?」

  「自然送了,我偷偷藏起來了。」

  那您可得藏好了,可別被老鼠叼走了。」春杳一臉好笑,明顯不信。

  柳歲歲懶得跟她解釋,梳妝完畢,吃過早飯就去了紫薇園。

  姑母柳氏和姑父在吃早飯。

  沈玉靈不在,一問才知昨日在醫館累著了,今日起不來了。

  柳歲歲覺得好笑。

  過了一會兒,沈玉靈身邊的小丫鬟過來說:「五娘子說今日不去醫館了,她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日。」

  沈工文好氣又好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能學到什麼?」

  柳氏卻是一臉寵溺:「前幾日才受了驚嚇,昨日又跑出去一天,估計這會兒還沒緩過來呢。」

  隨後又對柳歲歲道:「她不想去就不去,我派車送你過去。」

  「好!」

  柳歲歲出門時,正巧遇上也要出門的沈玉柔。

  她身邊跟著余秋月,丫鬟僕從一大堆人,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外走。

  看到柳歲歲,沈玉柔腳步慢了下來。

  她慢慢地踱步到她跟前,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嘖』了一聲:「柳歲歲,你還真是個不安分的,上次差點沒死在兇犯手裡,現在又不怕死的要出門?」

  不等柳歲歲出聲,她跟身邊余秋月道:「真不知道外面有什麼吸引她的?讓她整日想著往外跑。」

  余秋月拿帕子揚唇一笑:「那自然是有柳娘子相中的東西亦或者是……哪家小郎君不成?」

  上來二話不說就往她身上潑髒水。

  柳歲歲視線一轉,落在余秋月身上。

  她眼神冰冷,說話更是毫不客氣:「這麼說,余娘子出門莫不是也看上了誰家郎君?」

  「你……」余秋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沈玉柔,接著瞪向柳歲歲,「你不要血口噴人!」

  「原來你還知道血口噴人,那你在噴人之前,是不是也要想想自己?」

  「你……」

  「表姐,你今日可長見識了吧?她厲害著呢,平日裡家裡都怪我欺負她,你看看,我哪裡欺負她了?分明是她咄咄逼人!」沈玉柔在一旁幫腔。

  「還真是小地方出來的,粗鄙不堪!」余秋月一臉不屑。

  柳歲歲笑了:「蘇城若是小地方,那攏西算什麼?荒蕪之地?」

  「柳歲歲你……」

  「笑話別人之前也要看看自己什麼身份!」

  「我父親四品知府,你父親不過是小小知州,還是死了的知州,聽說被山匪所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依我看估摸著被擄去山寨當土匪了,這麼一看你是什麼官家之女,山匪之女還差不多……」

  余秋月話音未落,柳歲歲一巴掌扇過來。

  她打得毫不猶豫,力道又極重,直接將余秋月扇得臉偏了過去。

  「你敢打我?」余秋月面容猙獰,作勢要撲上來。

  柳歲歲冷笑一聲:「余娘子,你竟敢羞辱朝廷命官,若此事傳出去,你爹也保不住你!」

  「你……」

  「若你不信,咱們現在就去找沈四爺,他作為錦衣衛指揮使,此事正好讓他來做決斷!」

  一聽她這話,余秋月慫了。

  她捂著臉,卻依舊撂下狠話:「你給我等著!」

  柳歲歲冷著臉不語。

  一旁看足了好戲的沈玉柔笑著出了聲:「柳娘子真厲害,今日我算是見識了!」

  柳歲歲不想再與她們糾纏,抬腳出了府門,率先上了馬車。

  她走後,沈玉柔看著身邊的余秋月。

  「她就是一潑婦,我都鬥不過她,別說是你。」

  余秋月恨恨地開口:「下一次我絕不饒她!」

  沈玉柔笑了笑沒說話,抬腳領著人走了。

  余秋月跟上去,兩人一起上了馬車。

  待人離開後,不遠處的圍牆後,繞出來兩人。

  其中一人今日穿著玄色飛魚服,挺拔冷肅,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北斗跟在其身後。

  突聽到主子問他:「她這叫什麼?」

  北斗何其聰明,自然懂『她』指誰。

  除了柳娘子,還有誰讓主子分神留意?

  他想了想,答......

  「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