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陸仲又起了高熱。
御醫來了,束手無策。
柳歲歲用銀針壓制,也毫無作用。
潘氏跪在延正皇的帳子前,哭著請求先行回京醫治。
延正皇沒有拒絕的理由,派了御林軍親自護送陸仲回京,柳歲歲一起回了京。
凌晨出發,早上到達京城。
一到京城,潘氏親自去了秦府。
秦雙喜的祖父,太醫院醫正,此次因為年紀大了沒去秦西嶺。
秦太醫進了陸府,很快就傳出消息,陸大司馬終於退了高熱。
御林軍離開,回去交差。
待所有人散去之後,一路強撐著的潘氏身子一軟,靠在榻上久久沒出聲。
柳歲歲站在她身邊,輕聲安慰道:「沒事的娘,一切都過去了。」
潘氏重重嘆了口氣:「希望如此。」
大概是身邊兩位大臣受傷影響了皇上圍獵的興致,他在秦西嶺沒待兩天也回了京城。
沈工臣也回了京。
天元帶來的消息:「沈大人的胳膊上的傷口開始癒合,但能不能好,暫時還不好說。」
柳歲歲聽了,什麼話都沒說。
她徑直走到書桌前,寫了一封信。
寫完密封交給天元:「你拿去給北斗,讓他給沈工臣。」
「是!」天元接了信就出去了。
柳歲歲在屋子裡坐了會兒,便去了主院。
今兒天氣晴好,陸仲的傷口癒合的不錯,潘氏便帶他出來,兩人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
看到柳歲歲過來,潘氏讓人添了一把椅子。
三人坐在一起,重新泡了一壺碧螺春,上了她最愛的點心。
柳歲歲卻沒心情吃,只捧著茶盞發呆。
潘氏看著她,又看向陸仲。
陸仲用眼神示意她趕緊問問,潘氏正猶豫著怎麼開口的時候,柳歲歲突然主動出了聲。
她垂著頭,聲音極輕。
「陸叔叔,娘,我想了好多天,一直想跟您倆說一件事。」
潘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柳歲歲抬眸看著她,眼神清澈而堅定。
「娘,我知道您不想讓我嫁入沈家,擔心我受她們欺負,但娘,若是以前,我定是聽你話的,但現在他胳膊受了那麼重的傷,我做不到坐視不理。」
她放下茶盞,靠近潘氏,伸手握住她的手。
滿眼的懇求:「我想嫁給他。」
潘氏看著她,滿眼的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沈工臣的胳膊是因救陸仲而傷!
這是陸家欠他的!
她沒法拒絕,無法拒絕。
只是,一想到沈家那一大家子糟心的人和事,她又覺得,若是同意,便是將自己的女兒推入火坑。
沈工臣萬一殘疾,沈家又各種瞧不起她。
她的女兒這一生又如何會幸福?
潘氏哭了起來:「非要嫁他嗎?他的救命之恩,咱們可以用其他方式來還……」
「娘,並非是因為他救了陸叔叔,其實更重要的還是女兒放不下他。」
「可沈家那群不講理的……」
「只要沈工臣同意娶我,我嫁入沈家便是國公夫人,整個國公府以後便是我說了算,那些人,我自有辦法對付。」
潘氏聽了,久久不語。
一旁陸仲出了聲:「歲歲,你若是為了陸仲救我之事,大可不必犧牲這麼大;但若是因為你倆彼此都還有情,你剛才那番話,倒是挺有勇氣。」
「我欣賞你的勇氣,也覺得此條路可走。」
陸仲是大曆朝的大司馬,是有勇有謀之人,是有大智慧的,看人看事一向看得通透。
他說此路可走,便必定是對的。
柳歲歲一掃心頭的沉澱,眼睛都亮了幾分。
「當真嗎?」
「當然!」陸仲認真的和她分析,「沈工臣此人,是極像年輕時的我,哪怕之前他在朝堂之上和我對著幹,我也是極欣賞他的。」
「他腦子聰明,手段也狠,他手上沾的血不比我少。」
潘氏聽得臉色發白:「這哪裡是什麼好人?」
「那也得分對誰,人家對你閨女可是掏心掏肺,恨不能捧在手心裡寵著,就像我一樣,在外殺敵無數萬軍聽我指令,但在家中,我凡事還不得聽你的?」
潘氏拿手掐他:「你說別人就說別人,怎麼又扯到自己身上?」
柳歲歲看著,忍不住偷樂。
陸仲生怕潘氏將自己的手掐疼了,忙一把握住,一邊替她揉捏著一邊對柳歲歲道:「他現在的身份不同以前,我聽說沈昶已經搬回沈家原來的老宅去了,他不再管沈家的家事,沈工臣的母親雖說還留在國公府,但已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懼。」
「至於沈家其他人,」陸仲笑眯眯地問她,「到時候你嫁過去,我送你一隊私人暗衛,誰還敢欺負你?」
柳歲歲心花怒放。
「謝謝陸叔叔。」
「你先別急著謝我。」陸仲不得不打擊她,「你得先確保沈工臣現在還願不願娶你!」
「他自然是願意娶我的。」
「那可不一定。」陸仲不得不提醒她一個事實,「若是以前,你若說嫁給他,他恨不能明日就娶了你過門,但如今,他胳膊傷勢未定,他心裡怎麼想誰也不清楚。」
柳歲歲突然不說話了。
一旁潘氏有些生氣:「我好好的閨女嫁給他,他還有什麼不同意的?」
「你先彆氣,咱們換位思考一下,若把沈工臣換成是我,我左臂殘廢,日後估計連勺子都拿不起來,我約莫也不想連累你。」
「這叫什麼連累?」潘氏不以為然,「沒了左臂還有右臂,怎地,你右手也不能動了?」
陸仲無奈地看她一眼。
「不會的。」柳歲歲突然出了聲,「他巴不得我嫁給他,怎會不同意?」
「再說了,不過是一條胳膊而已,拿不動就拿不動,我根本不在意。」
陸仲點頭:「希望他能想通這一點。」
……
國公府。
慎安堂,屋子裡。
沈工臣躺在床上,一旁姬生手執銀針,他在給他行針。
銀針扎在他受傷的胳膊上,沈工臣雙眸緊閉,牙關緊咬,因為疼痛,身上的寢衣都冷汗浸透了。
七星在一旁哀求:「姬神醫,您就給主子用上麻藥吧,他快撐不住了。」
「撐不住也得撐著,只要神經沒壞,這胳膊就能好,你懂個屁!」
被罵的七星,一聲也不敢吭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銀針終於被取出。
沈工臣渾身虛脫地躺在那裡,唇發白,整個人虛弱到了極致。
姬生倒是挺滿意。
「疼點好,疼得還有救,若他一點感覺不到疼,那真就完蛋了。」
他收拾好藥箱,交待了七星幾聲,就走了。
行針耗費腦子體力,一上午沒歇,他累壞了,得抓緊休息吃吃喝喝。
姬生剛走,北斗就進來了。
七星正在給沈工臣換濕透的寢衣。
北斗見了,立馬上去幫忙。
換好寢衣,沈工臣靠在床頭的軟枕上,看向北斗:「何事?」
北斗忙將手裡的信遞過去:「是娘子派天元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