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歲歲垂著頭,並不知道明玉公主在說她。
直到秦雙喜輕輕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她這才反應過來,也沒抬眸,輕輕一福身:「臣女柳歲歲見過明玉公主。」
「柳歲歲?」明玉公主輕挑眉梢,看了一眼沈工臣,接著笑道,「我之前好像在哪兒聽說過。」
一旁沈玉柔想要開口,卻又閉了嘴。
四叔在這兒,她不敢亂說。
沈工臣適時出了聲。
他嗓音平靜,卻透著一絲冷厲:「公主有事自去忙,微臣幾個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他說著上前一步,走在了柳歲歲身邊。
柳歲歲也跟著抬腳,拉著秦雙喜一起走了。
待他們這一行人離開之後,沈玉柔走到明玉公主身邊,開口道:「公主當真不知柳歲歲是誰嗎?您肯定是聽說過的,她爹柳昭墉,之前身為蘇城知州,卻假死脫身去了御龍山給那逆賊當謀士,後被我四叔捉回了京城,最後死在了錦衣衛牢獄。」
「原來是她!」明玉公主輕挑眉梢,輕輕一笑,「可我怎麼聽說她現在住在大司馬府。」
「她那個娘,二嫁給了陸大司馬,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她現在的身份可不容小覷。」沈玉柔有些嫉妒。
一個逆賊之女,竟也配住進大司馬府。
明玉公主什麼都沒說,只是看了沈玉柔一眼,隨即領著人走了。
沈玉柔站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手裡絞著帕子:「她到底什麼意思?」
「三姐姐,」沈玉棠小心翼翼地出了聲,「我覺得你剛才不該這麼說歲歲……」
「我怎麼說她了?我說的可都是事實,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還怕我說嗎?」沈玉柔不高興地橫她一眼,「沈玉棠,她都不搭理你了,你還護著她?」
「我沒……」
「你最好沒有,不然我就叫我娘把你嫁到最窮的那個莊子上去!」沈玉柔扭身就走,也不去管沈玉棠。
沈玉棠站在原地,眼眶通紅,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她身邊的丫鬟勸她:「娘子莫要將三娘子的話往心裡去,她是大房的人,如何能管得了咱三房的事?」
「話雖如此,但現在母親整日和父親賭氣鬧彆扭,哪裡顧得上我的親事?我只想著跟大房搞好關係,大伯母能想著我一點……」
「可奴婢覺得,大房遠遠不如二房,二夫人雖說性子潑辣,但她人還是不錯的,之前和三房也走得近。」
「我如何不知?但自從上次之後,二伯母便對三房一下子就疏遠了,我平日在路上碰見她,她對我不搭不理,就連五妹妹都疏遠我了」
沈玉棠越說越傷心:「說出去,我是沈家的娘子,可地位卻不如母親身邊的大丫鬟來得尊貴。」
「娘子莫要傷心了。」
沈玉棠將眼淚一擦,眼底划過一抹陰狠之色。
「既然無人幫我,那我只能靠自己。」
……
到了營帳附近,柳歲歲和秦雙喜就分開了。
宋靳也走了,他和秦雙喜是一個方向。
柳歲歲帶著天元朝陸家帳子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她轉身回頭看著身後的沈工臣,臉上表情清淡:「沈大人還有事?」
沈工臣看著她,指了指北斗手裡拎著的魚簍:「送魚!」
「我不要……」
「沒想送你!」沈工臣看著她,扯著唇角,「柳娘子莫要多想。」
對方一本正經,好似不是作假。
柳歲歲多少有些尷尬,自己何時變得如此自作多情了?
她轉身繼續往前,身後腳步聲依舊,直到她走到陸家帳子前,沈工臣還跟著。
她再次轉身,冷笑著看他:「沈大人莫不是走錯了路?」
沈工臣沒說話。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漸近,柳歲歲抬眸看過去,便看到了陸仲。
他騎馬而來,不過須臾便停在了二人面前。
陸仲騎在馬上,看著眼前二人,視線落在沈工臣身上。
「沈大人?可是找我有事?」
沈工臣朝他一拱手,開了口:「下官閒來無事,釣了些魚,聽聞夫人喜歡,便送了些過來。」
沈工臣雖說已經進入內閣做了首輔,但品階依舊低了陸仲半個。
陸仲正一品大司馬,他內閣次傅,次一品官階
潘氏的確愛吃魚。
九玉樓的酸辣魚丸,是她的最愛,陸仲隔三差五便會帶她過去吃一次。
聽了這話,陸仲倒挺高興。
他翻身下馬,沈工臣立馬接過北斗手裡的魚簍,親手遞了過去。
陸仲看了一眼,滿滿一魚簍的魚,鮮活著呢,還在裡面蹦躂。
他伸手接過,遞給一旁隨從,『哈哈』一笑。
「我家夫人的確喜歡吃魚,見了魚比見我還親呢……」
柳歲歲見狀,趕緊出了聲:「陸叔叔。」
陸仲立馬止住了話頭,看著柳歲歲,用手撓了撓下巴,笑了笑:「我又說多了?」
柳歲歲看了一眼沈工臣,提醒陸仲:「母親若想吃魚,你給我弄根魚竿,我也會釣的,何必要別人的?」
「是嗎?你都學會釣魚了?誰教的?這麼厲害?」
「……」柳歲歲突然不說話了。
一旁沈工臣見狀,唇角弧度更大了。
他開口,嗓音低沉冷磁:「那下官就不打擾陸大人了。」
陸仲頷首,沈工臣又看了柳歲歲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離開的時候,他聽見陸仲的聲音傳來:「你這花環挺好看的,手上這個可以給你母親的?」
「給靈姐兒的。」
「給那小丫頭作甚?你給我,我送你母親。」
「您倒是挺會做人情呀,我費勁編的,你拿了轉頭送母親討歡心,陸叔叔,我之前怎地沒發現您如此有心機?」
「你這孩子,這如何能叫心機?這都是我對你母親的喜愛之情……」
「打住打住,給您給您……」
沈工臣腳步不自覺慢了下來。
他轉身回頭看過去。
柳歲歲將手裡的花環遞給陸仲,陸仲伸手接過往自己的頭上試了試,小娘子在一旁忍不住地樂,那小模樣,肆意而自由,明媚又快樂。
剎那間,沈工臣突然恍然所悟。
他一直以為,只要柳歲歲能留在他身邊,他便能護得住她周全。
但事實證明,他根本沒護住她。
她在沈家,遍體鱗傷。
出了沈家,到了陸家,到了這個和她毫無血緣關係的繼父那兒,卻活得開心而逍遙。
陸仲愛潘氏,愛屋及烏,也愛護柳歲歲這個繼女。
而他的家人,打著愛他的名義,做盡傷害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