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上山

  深夜,柳歲歲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

  一閉眼就是廝殺、鮮血、怒吼……

  想到沈工臣,想到春杳,又想到天元和北斗……她整個人無法平靜,從床上翻身坐起來,想著開窗透透氣。

  剛把窗子打開,就聽見隔壁傳來咳嗽聲。先是壓抑的咳嗽,後來越來越劇烈,一聲接著一聲,仿佛將將肺腑從嗓子裡咳出來。

  對面屋子的燭燈亮了起來,很快,春桃娘從裡面走出來,急匆匆朝隔壁屋而去。

  很快,柳歲歲聽到春桃娘驚慌的聲音:「怎麼咳出血來了?」

  借著又大叫一聲:「大述,大述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娘呀大述……」

  柳歲歲一聽,轉身穿好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

  閆述就住在她隔壁,幾步就到了。

  她走進去,屋子裡亮著一盞油燈。

  油燈下,閆述趴在書桌上昏迷不醒,而他面前的白紙上點點血跡,鮮紅奪目。

  柳歲歲連忙走過去,對急得直哭的春桃娘說:「大娘別急,咱倆先把他弄床上去。」

  「啊?好好好。」春桃娘一把抹掉眼淚,和柳歲歲一起將昏迷的閆述弄上床。

  扶著他時,柳歲歲才發現對方沒想像那麼重。

  瘦骨嶙峋,身上沒多少肉。

  待他躺好後,柳歲歲伸手扣住他的脈搏,一旁春桃娘見了,一臉意外:「你會醫術?」

  柳歲歲沒回話,靜靜為他號脈。

  脈象虛弱得她幾乎要摸不住。

  過了好久好久,她鬆開手,看向一臉緊張的春桃娘:「他是不是受過傷?」

  春桃娘一聽,眼睛猛地一亮,但接著又暗了下去。

  「受過,五年前那一次差點要了他的命,他身子本就弱,那一次差點沒救回來。」

  「可是傷在肺腑?」

  「是是是。」春桃娘看著柳歲歲的眼神愈發明亮,她一把握住柳歲歲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歡喜,你可能治?」

  見柳歲歲不吭聲,她『撲通』一下就給她跪下了。

  嚇得柳歲歲忙伸手去拉她:「大娘,您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歡喜,大娘求你了,求你救救大述,他是個可憐的孩子,他不能就這麼死了,大娘求求你了。」

  柳歲歲想拉她起來,對方死活不起。

  沒辦法,她只好道:「我盡力!」

  春桃娘一聽她答應下來,這才從地上站了起來。

  柳歲歲又重新給閆述號了脈,將隨身攜帶的銀針取了出來,吩咐春桃娘給她再準備一盞亮一些的油燈。

  春桃娘連忙又拿了兩盞油燈來。

  此刻,春桃也起來了,她和她娘一起,一人手裡捧著一盞油燈,站在床邊,看柳歲歲施針。

  這銀針是姬神醫送她的,比之前歡喜送她的那一套更好用一些。

  她下針很快,春桃和春桃娘根本沒看清,她已經完事了。

  春桃娘趕緊放下油燈,打了熱水來讓她洗手。

  「歡喜,大述何時能醒?」

  「半個時辰左右。」柳歲歲洗淨手。

  她走到一旁開藥方,寫到一半時又停了下來。

  她問春桃娘:「你們出不去,如何買藥?」

  「將藥方交給村長,村長會上山莊取藥。」

  「山莊?」柳歲歲有些好奇,「莫非那山莊裡住著你們口中的那位主子?」

  春桃娘覺得這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畢竟在她眼裡,柳歲歲是走不出這裡的。

  她以後也會成為這裡的一份子,早知道也好。

  「歡喜,不瞞你說,我們這裡的人都是前朝後遺,你知道什麼是前朝後遺嗎?」

  柳歲歲瞬間瞪大了雙眼。

  「前朝?」

  「是,我們都是閆家後代子孫。」春桃娘說著輕嘆一口氣,「一百多年前,閆家最後一點血脈逃離到此處,後來閆氏子孫後代再也沒走出這座大山。」

  柳歲歲心裡異常震驚。

  她原以為這裡的人都是隱世之人不願出山,卻沒料到真相竟是如此。

  她突然想起沈工臣曾跟她說過,婺城節度使章平和前朝勢力有勾結,莫非就是他們?

  想到這兒,柳歲歲克制著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表面很平靜。

  「你們不覺得苦嗎?」

  春桃娘搖搖頭:「苦什麼?我們有吃有喝,也不需要出去掙銀子,主子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只等他有朝一日回到京城,我們入住皇城,到時候你也跟著我們享受榮華富貴。」

  柳歲歲看著春桃娘狂熱的眼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寫好藥方交給她:「我只是暫時用銀針壓下他的傷勢,你得儘快弄藥來,我擔心他會發高熱。」

  春桃娘一聽,立馬接過藥方就出了門。

  她剛出門不久,閆述就醒了。

  春桃守在一旁,見他醒了,高興得直抹淚:「哥,你終於醒了,你把我們都嚇死了。」

  閆述沒說話,眼睛看著站在一旁的柳歲歲。

  大概是察覺到身上異樣,他低頭看了一眼身上。

  上身赤裸,身上幾處扎著銀針。

  他蒼白的臉一下子紅得滴血。

  「誰給我脫的衣服?」

  大概是之前咳得太厲害,嗓子很啞,也透著幾分惱羞成怒。

  柳歲歲看著他:「我脫的。」

  「……」

  「針也是我扎的。」柳歲歲看著他道,「你吐血昏迷,我恰好會點醫術。」

  「我不需要你救我,爛命一條,救他何用?」他說著就要抬手去取身上的銀針。

  柳歲歲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他亂動的手。

  「你再動一下試試?」

  她平日裡聲音極軟,覺得太好脾氣。

  突然吼了一嗓子,把屋子裡兩人都嚇了一大跳。

  春桃捂著心口:「歡喜,你嚇到我了。」

  閆述則看著她,一張臉青紅交加,有一種敢怒不敢言的憋屈。

  柳歲歲鬆開手,緩了緩語氣:「你要是覺得真活夠了,那就找個沒人的地方,一根繩子掛在脖子上做個吊死鬼。」

  閆述氣得胸膛上下起伏,盯著柳歲歲許久,最後索性閉了眼睛。

  見他這般,柳歲歲也鬆了口氣。

  他若真要尋死覓活,她也真沒法。

  人醒了,柳歲歲就將銀針給取了。

  春桃娘直到天亮才回來,柳歲歲親自熬的藥,濃濃一碗逼著閆述喝了下去。

  接下來三天,柳歲歲一直在給閆述施針。

  雖然他一臉不耐煩加抗拒,柳歲歲根本不理他,該施針施針,該吃藥吃藥。

  眼瞅著他咳嗽少了,臉色也好起來。

  春桃娘對柳歲歲愈發熱情了,恨不能將她供為菩薩。

  第四天傍晚,村長來了。

  他盯著柳歲歲看了許久許久。

  那審視的眼神,看得柳歲歲頭皮發麻。

  就在她以為對方想要弄死她的時候,村長終於開了口。

  「明天你隨我上一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