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個外人罷了

  京城入了三月,天兒徹底轉暖。

  窩了一個冬天的京城人,不管是高門貴人還是平民百姓,春遊的心思都活躍起來。

  老百姓都去附近的山野桃林遊玩,高門世家則舉辦各種春日宴、茶話會……整個京城因為春天的到來變得熱鬧起來。

  初九這一日,柳歲歲正坐在窗前,正在縫製一件衣裳。

  下個月是姑母生辰,她想親手給她做件春衫。

  濃玉挑了帘子進來,先福身問安,隨後笑著道:「夫人讓奴婢來跟娘子說一聲,明日靖遠侯府世子夫人舉辦春日宴,夫人讓您一起同去。」

  「姑母讓我也去?」柳歲歲十分意外。

  這幾日,府上的幾位娘子幾乎每日都要出門赴宴。

  但柳歲歲從未參加過。

  她不是沈家人,自然不在對方邀請名單之內。

  濃玉笑著解釋:「娘子有所不知,靖遠侯世子夫人乃大夫人所出,是沈家嫡出大小姐沈玉華,三年前嫁去了靖遠侯府。」

  柳歲歲點頭。

  她知道沈家大小姐已嫁人,但並不知她嫁去了靖遠侯。

  還是世子夫人。

  但想想也覺得應當,在京中地位來說,鎮國公府要比靖遠侯府還要煊赫幾分。

  沈大小姐嫁去當世子夫人,也不算高攀。

  濃玉接著道:「世子夫人得知您來了京城,便特意給夫人送了帖子,邀請您一起去參宴。」

  「好,我知道了。」

  濃玉走後,柳歲歲繼續坐下來縫製衣衫,春杳卻開心起來。

  她打開衣櫥開始挑選明日要穿的衣裙。

  先拿出一身鵝黃色糯裙,這是前些日子柳氏剛給柳歲歲做的新裙子。

  春杳扭頭問小娘子:「姑娘,這身行嗎?」

  柳歲歲抬頭看了一眼:「太薄了,我怕冷。」

  雖說是春日,但也剛入春。

  她本就體寒,三月里穿糯裙真的會冷死。

  「哦。」春杳將其放回去,又拿了一身胭脂紅長裙,「這身好看,上次試過,極襯姑娘膚色。」

  柳歲歲搖頭:「京中貴女何其多,我不過是一寄人籬下的孤女罷了,打扮得太過惹人眼並非好事。」

  春杳悶悶不樂地將裙子放回去。

  她挑了挑,最後拿出那條水綠色長裙來:「這件總行吧?」

  柳歲歲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就它了。」

  春杳一邊給她搭配春衫一邊嘀咕著:「您之前還信誓旦旦說要嫁個有錢人,這好不容易出門一趟,您又清湯寡水的打扮自己,這般藏著掖著,哪能被富家公子看中?」

  「你懂什麼?」柳歲歲頭也不抬,聲音輕軟,「我還未及笄,一切等及笄再說不遲。」

  ……

  次日一早,柳歲歲便去了姑母柳氏的院子。

  柳氏正在梳妝,見她進來,視線在她身上轉了一圈,接著皺了眉:「怎地打扮得如此素淨?前段時日給你做的那些衣裙怎地不穿?還有你這頭上就一枚簪子太素了。」

  不等柳歲歲說話,她伸手打開妝匣,從裡面拿了一支點翠步搖要往柳歲歲髮髻上插。

  「姑母,」柳歲歲哭笑不得地摁住了柳氏的手,「我這樣就挺好。」

  柳氏看她一眼,多少有些心疼。

  但她也知道柳歲歲的心思,便不再多勸。

  沈玉靈也來了。

  她剛被解了禁足,就像是放出鳥籠的百靈鳥,老遠就聽見她清脆的聲音。

  「母親可收拾妥當了?我們何時出發?」

  一進屋,笑意還在臉上,她看見了柳歲歲。

  下一瞬,收了臉上的笑。

  柳歲歲好笑地看著她:「表妹」

  「哼!」沈玉靈將臉扭到一旁不理她。

  柳氏出聲警告:「你再這樣就不帶你出門了。」

  沈玉靈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朝柳歲歲叫了一聲『表姐』。

  柳氏梳妝完畢站起來,她一手拉著柳歲歲一手牽著沈玉靈,對二人語重聲長:「在家裡鬧點小彆扭我也懶得管,但出門之後,你們姐妹倆必須一條心。」

  她看著女兒,「特別是靈兒,歲歲剛來京城,人生地不熟,在家還好,出了門去了別家府上,我不在身邊的時候,你就得多照顧她一些。」

  沈玉靈心不甘情不願。

  但到底是點了頭:「知道了母親。」

  柳歲歲柔聲道:「姑母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濃玉撩起帘子進來看著柳氏道:「夫人,時辰到了,該出發了。」

  柳氏點頭,領著柳歲歲和沈玉靈走了出去。

  國公府大門口,停著三輛馬車。

  大夫人苗氏領著沈玉容沈玉柔姐妹上了其中一輛,柳氏領著柳歲歲和沈玉靈坐一輛馬車,另外一輛是給三房的沈玉棠姐妹準備的。

  三夫人孟氏今日沒去。

  三輛馬車依次駛出巷子,朝著靖遠侯府而去。

  兩府離得不遠,不出一盞茶就到了。

  柳歲歲下了馬車,跟在柳氏身後,進了靖遠侯府。

  世子夫人沈玉華身邊的嬤嬤早就等在門口,見到國公府的人來,立馬恭敬地迎上來:「世子夫人一直眼巴巴地等著您幾位呢,夫人娘子快隨奴婢來。」

  大夫人苗氏朝柳氏伸手來:「二弟妹快來。」

  柳氏笑著上前,親熱地挽住了苗氏的胳膊,妯娌倆說說笑笑地領著幾個小娘子往沈玉華住的芙蓉院而去。

  柳歲歲和沈玉棠走在一起,身邊還跟著八歲的沈玉彤。

  沈玉靈和沈玉容沈玉柔姐妹走在一起,姐妹三打扮得花枝招展,各有各的風采,特別是沈玉容,一身水藍色長裙,配著煙粉色春衫,梳流雲髻,流蘇步搖花簪,走動之間,靈動又不失嬌艷。

  沈玉棠看了一眼,接著將視線落在身旁的柳歲歲身上,低聲問:「你不是已經過了孝期?怎地打扮如此素淨?」

  柳歲歲湊到她耳邊:「哪裡素淨了?明明裡面的小衣是紅色的。」

  「哎呦你這人……」沈玉棠抬手作勢要捶她,柳歲歲笑著往一旁躲。

  這一幕恰好被回頭的沈玉柔看了去。

  她撇了撇嘴角:「還真是小地方來的鄉巴佬,一點規矩沒有!」

  她並沒刻意壓低聲音,恰好被後面人聽了去。

  柳歲歲立馬停了大鬧。

  她抬眸看了沈玉柔一眼,對上對方嫌棄的眼神,她慢慢收了臉上的笑,腳步也慢了下來,

  但沈玉柔並未因此放過她。

  她朝她走來,趾高氣昂:「你今日能來這兒參宴,全託了二姐的福,若非二姐開口,大姐姐又如何能讓你來參宴?你不過是寄住在我們家的一個外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