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吧。」
徐志偉和氣微笑，側身讓出位置：「不過請成姑娘抓緊時間，皇上還在宮中等著呢。」
「……我明白，請公公放心，我會老老實實隨你入宮的。」
成溪兒低垂的羽睫輕顫，強忍下喉間哽咽，轉身快步離開。
待至無人拐角處，她依著廊下柱子緩慢蹲下身，眼眶裡掛著的淚水徐徐落下，心裡滿是疼痛和屈辱。
原以為，她只要緊緊抱著沈清朔這條大腿，便能避免被送來送去、任萬人玩弄的命運，可現在，他仍舊將自己送人了。
哪怕不是他主導，可他放棄得乾乾脆脆，半點都未爭。
或許她在他眼裡，只是這樣微不足道的玩物，能隨意射殺，隨意送人玩弄，根本不將她當成是一個人。
成溪兒用力咬住唇瓣，唇齒間品嘗到一絲腥甜。
她不敢哭太久，因為徐志陵還在等她，用力擦掉眼淚，她強忍住種種情緒，回到房間去找出母親的玉佩戴在身上，又簡單收拾了衣物，便去尋雲錦。
聽聞她要入宮的消息，雲錦愣了許久，數次張開嘴，她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這就是她們這些人的命運，哪怕成溪兒看著風光，也逃脫不過，何況是其他人。
雲錦深深嘆口氣，神情複雜：「你來找我，定是有事情想要我幫忙吧？」
成溪兒點頭：「這月月底，希望你能代替我去金玉樓。」
「……去那裡做什麼？」
「你到了便知曉了。」
成溪兒並未細說，這是她的秘密，說不定在月底前，她有出來的機會，因此不想輕易就將所有事情都告訴雲錦。
讓她去金玉樓，不過是以防她真的無法赴約罷了。
「入宮……未必是壞事。」成溪兒定下心神，眸光堅毅，「在皇上身邊，能有更多機會接觸達官貴人，說不定能找出我們的仇人，雲錦，我想我們依舊是夥伴。」
雲錦微怔，明白她話語裡的意思。
她是怕自己背叛兩人的聯盟，將金玉樓之事告知沈清朔，也怕她不顧成溪兒，自己在王府抱大腿成長。
「……我明白。」雲錦微嘆，「我不會錯過任何能找到滅族仇人的機會。」
「那……我走了。」
成溪兒輕輕開口，鼻尖再度湧上酸澀。
雲錦張張嘴，最後也只道：「……保重自己，千萬別做傻事。」
怎麼會呢。
成溪兒輕扯唇角，充滿澀意。
沈清朔不要她，難道她就不活了嗎？
在入王府前，她早知道自己會遭遇什麼，無非是被貴人們送來送去，各種折磨。
如今在王府學到這麼多本事，不說在皇宮能過得多好，至少她能保全自己，繼續掙扎。
宣王也好，皇上也罷，只要有機會，她就一定會抓住。
只是……
成溪兒垂眸望著心口處，鼻尖略紅。
就是有點難過，有點疼。
她提上包裹，走出房間，漸漸遠離自己居住了幾個月的地方。
眼前又有些模糊，成溪兒在恍惚間看見了長廊盡頭立著的人影，墨袍筆挺，身姿如松，氣場是如往日般的凜冽。
成溪兒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住，怔怔看著他走近。
「……王爺？」心底浮現出一絲期待，她仰起的眸子裡映出星點光芒。
一把匕首被遞到她面前，成溪兒眸中浮現出幾分困惑。
沈清朔冷淡道：「若你不願他碰你，便自行了斷，本王會收回你的屍身，給你一個體面。」
成溪兒眼眶驀然一紅，心底忽然浮現出一絲火氣。
她從未真的動過怒，實在是顧枕眠太魔鬼，在他的折磨下，她根本不敢有這樣的情緒。
可此時此刻，她生氣了。
緊盯著沈清朔的眼，她咬牙一字一句道：「王爺讓我自盡，究竟是為我著想，還是為你自己？因為我是你用過的，你便不許他人觸碰，這才想要我一死了之，永遠都是你的東西，是嗎？」
沈清朔目光漸漸冰冷。
成溪兒卻絲毫不懼，一把打飛他手中匕首，冷著一張俏臉道：「我不會尋死的，我既能好好服侍王爺，便也能伺候皇上，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心裡很清楚，王爺你也不止一次地提醒過，不過是世人口中的貞潔罷了，丟了這些東西，不至於要尋死覓活，我依舊能活得很好。」
「倒是王爺你——」
她不怕死地繼續道：「今日將我送給皇上，是您自己的意思，還是迫不得已？現在看來，倒是皇上更有權有勢，我入宮並不是什麼壞事。」
沈清朔怒極，掐住她脖頸將她抵在柱子上，壓抑著火氣道：「這便是你的真心話？從前日日在本王面前扮乖巧、說好話哄本王，都是騙人的？」
成溪兒嫣然一笑，像是感覺不到疼痛：「奴婢是什麼樣的人，王爺最清楚，難道王爺希望我……動真心？真是奇了怪了，此前是誰一再提醒我，要我不要妄想的。」
沈清朔眸中噴火，掐著她脖頸的手漸漸收緊。
成溪兒臉龐因缺氧而漸漸泛白，卻咬緊牙關不肯求饒。
她越是倔強，沈清朔便愈發火大。
從前都是乖巧的小雀兒，現在有了新主子，開始對他露出獠牙了。
難道他待她不夠好？
她這麼迫不及待要去服侍那個病秧子。
「王、爺。」
成溪兒臉龐愈發蒼白，氣若懸絲，艱難擠出話：「我是皇上點名要的，若王爺在此將我掐死，您覺得外面會如何評價您？」
「一個女人都捨不得、抗旨不遵……即便是您的部下，也不會理解。」
沈清朔眸中驟然浮現出狠戾，手上力道再重一分，便能真的將她掐死。
可她偏要作死，事到如今還在氣他、挑釁他。
「呵」的一聲，沈清朔薄唇擠出句嘲弄：「好，本王便看看，你在皇帝身邊能有什麼出息。」
他將成溪兒放開，看著她跌倒在地瘋狂咳嗽，眉目一片冷漠：「希望你將來別來求本王。」
成溪兒緩慢閉上眼，臉白如紙。
耳畔聽著沈清朔走遠的腳步聲，她忽覺心裡一陣發麻發疼，又覺得釋然。
……這樣也好，讓她更明白自己的處境。
任何人都不會是她最堅實的依靠，她要利用所有人，得到她想要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