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朔端坐上首,淡淡掃過一眼,並未伸手去接。
洛寒上前一步,代為收下,交予身側一文質彬彬的書生,令他去看。
在書生看的間隙,沈清朔冷冷的目光掃過了萬春樓樓板,後者渾身一凜,「撲通」一聲便跪在地上,磕頭求饒:「還請王爺輕責,確是小人御下無方,讓人鑽了空子,若王爺您當真有什麼,小人萬死難辭其咎!」
沈清朔深不見底的眸浮現出漠然之色。
倚著軟枕,他冷冷道:「人在哪裡?」
「已經被困了,若王爺有需要,小人立即讓他們押來!」老闆連忙說著。
沈清朔向洛寒斜去一眼,後者立刻出門,不多時便押著位美嬌娘入內。
正是此前在房中,彈琴的那位黃衣姑娘。
「是你!」
劉楚意目中流露出怒色,想到自己竟還想過讓她近前來伺候,便是一陣後怕。
可即便如此,在他邀請沈清朔時被下毒,此人也足夠可恨。
他恨得想踹人一腳,但有沈清朔在此,也只能是忍著怒火,只問:「你究竟是如何下毒的!」
在正式宴飲前,洛寒明明用宣王府特製的銀針探過的,酒菜並無任何下毒痕跡。
黃衣姑娘冷笑一聲,扭開了頭。
劉楚意大怒,這回是當真想上去踹人了。
沈清朔黑眸漸漸裹上層寒霜,視線緊凝著她,薄唇翕合:「洛寒,將藥餵給她。」
洛寒抽出匕首,面無表情道:「何必浪費王府上好的藥,屬下一刀刀將她凌遲,且看她願不願意開口。」
沈清朔不做聲,便是默許了他的舉動。
閃爍著寒光的匕首逼近嬌艷女子,洛寒輕輕將刀拍在她臉上,居高臨下道:「先將你兩頰上的肉挖了,再至雙眼、雙手、身體……如何?」
黃衣女子微微顫抖,視死如歸地閉上眼。
洛寒唇角噙著冷笑,匕首豎起,毫不猶豫便向臉龐割去。
這時——
「叩叩。」敲門聲響起。
洛寒動作停頓。
沈清朔皺了皺眉,正欲厲聲讓人滾,便聽門外傳來一道嬌軟清澈的聲音:「王爺,奴婢可以進去嗎?」
是成溪兒。
他緊蹙的眉梢微微舒展,話語卻保持著冷淡:「來做什麼?」
隔著門,成溪兒輕聲道:「在您離開後,溪兒仔細在房中搜了搜,尋到一點線索。」
沈清朔眉梢微微一挑,這才開口:「進來。」
房門推開,成溪兒探頭望望屋中情況,視線在黃衣姑娘身上落下時,閃過絲詫異。
「靈兒?」
黃衣姑娘身軀微顫,抬眸看向入門而來的人,眼裡同樣滿是驚訝。
沈清朔打量著二人,眼眸微微一眯:「你認識?」
「認識的。」成溪兒掩好門,緩慢入內,「她是同我一起在侯府長起來的,只是後來不知被大公子送到何處……」
現在想來,是入了這青樓。
再環視眼前情況,她如何猜不出是什麼原因。
成溪兒遲疑一下,望著靈兒道:「你招認了嗎?」
靈兒扭開頭,沒有說話。
想到從前在府中的情況,成溪兒已將一切摸了個七七八八。
她神情複雜地看著地上被捆的人,眼裡流淌出同病相憐的疼惜。
「值得嗎?」成溪兒眸含悲憫,像是在憐惜她,亦是在憐惜自己,「我既然在這裡,你的秘密便都守不住,若你能坦白,我會幫你向王爺求情,若你執意如此,我……」
她不忍心說出後面的話。
靈兒唇角弧度上揚,是在笑,卻充滿悲意。
她仰頭望著成溪兒,像是陰暗深處的人在看著光亮。
「真羨慕你。」她微紅著眼,嗓音暗啞,「我雖出府早,可看你如今樣子,便知道你過得很不錯,甚至能主宰我的性命。」
「靈兒……」
「不要叫我,從前你在侯府時,便受到大公子的特殊關照,我們這群人不過是物件罷了,有多少姐妹尚未成年便被賣走,又有多少姐妹生生折磨得瘋了、死了,可只有你,從始至終都好好的。」
靈兒眼眸愈發紅透,似是在憐惜自己的過往,又像是嫉妒如今的成溪兒:「我不需要你救,也不會背叛他。」
成溪兒嘴唇微張,卻說不出話,只覺得心頭一片絞痛。
她不知要如何反駁,說她從前雖被特殊關照,卻也受了更多的苦?
可正如靈兒所說,她現在依舊好好的,擁有比其他姐妹更好的生活。
但,沈清朔固然寵她,可她自己也努力過,如今她能較一般丫鬟有地位,也是她爭取得來的。
成溪兒並不愧於他人。
藏在袖下的手輕輕攥緊,她狠下心,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說了,是顧枕眠讓你下毒的吧?」
靈兒微微一顫,咬牙道:「不是。」
「不必否認,我有證據。」
成溪兒從袖中取出帕子,送到靈兒鼻息之下:「這是顧枕眠研製出的毒,送入酒中無色無味,但過六個時辰便會留有合歡花的香氣。」
「且毒藥分為兩部分,可置入兩種酒水中,此毒毒性並不強烈,但卻無藥可解,只有我們這類群體能解毒,實質上……是一種助興的東西。」
她一雙明眸漸漸變冷,覆著層濃濃的厭惡:「靈兒,這是我們大家都討厭的東西,你卻用這東西來害人?」
靈兒臉龐泛白,身軀顫抖搖搖欲墜。
沈清朔眸光晦暗,思及昨夜同成溪兒的瘋狂,原以為是她身上塗抹的助興藥物,現在想來,也有這東西的原因。
劉楚意在旁抹著額頭的汗:「難怪……難怪……昨夜我同王爺宴飲,竟然只有王爺中毒。」
當時他見沈清朔喜歡醉仙翁,便一口都未沾,全部讓給了沈清朔。
忽而想到了什麼,他忙顫顫巍巍道:「王爺,我提前並不知曉這酒中有毒,並非是故意不飲,我……」
「本王知道。」沈清朔不耐打斷,掀眸望向旁邊的書生。
書生立刻道:「昨日,劉大人確曾同武興侯有過接觸,武興侯邀請劉大人未果,想來是那時候暴露了什麼。」
察覺到諸多望來的視線,劉楚意脊背忽然便彎了數分,額上冷汗直淌。
他哆哆嗦嗦道:「我、下官拒絕他,說府中有遠房親戚要來……沒有說王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