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紅眉眼風流婀娜,紅唇淺勾嫵媚笑意,一雙丹鳳眼細長迷離,仿若隨時隨地都是醉態般、
初看時,成溪兒很是驚艷。
可如今見得多,便覺她眼彎起的模樣、唇角的弧度,哪怕是走路時的每一步伐,都似是精確計算過的,未曾改變分毫。
雖然美麗,卻仿若是覆上層面具,如霧裡看花,看不真切。
成溪兒眉眼微垂,輕聲道:「祝姑娘,其實你並不喜歡王爺吧,那日在飄香院亭中,我看見了你所畫的畫像,那並不是王爺。」
祝紅微頓,眼眸微微眯起,嫵媚的眸中折射出細碎的危險淺光。
成溪兒溫婉乖順,在她面前如菟絲花般,可清眸最深處卻有堅硬如石的神采。
在祝紅面前,她不輸分毫。
「祝姑娘。」她嗓音輕柔,一字一句認真道,「那日你畫的,是祝疆,祝將軍,你在為他落淚。」
祝紅唇角弧度漸漸收去,眉目冷下來時,英姿颯爽,傲不可攀,全然沒有遊戲人間的媚態風流。
指間探出幾枚飛針,她輕輕將那幾片冰涼貼在成溪兒柔嫩臉頰,輕聲道:「小妹妹,你那日既然裝作並未看見,為何今日偏偏要同我講這些?」
成溪兒彎眸一笑,溫柔握住她的手,並無任何懼怕。
她篤定道:「祝姐姐,你不會傷害我的,我也不會將此事告知王爺,我只是想同你做朋友。」
做朋友?
祝紅唇角輕勾,媚色依舊。
染著嫣紅蔻丹的手捏起成溪兒下巴,她緩慢湊近,吐氣如蘭:「小朋友,心思太過直接,可不好,你想要利用我,也要看你究竟有沒有這樣的本事,何況……無論我畫誰,我都是忠心王爺的,你背著他說出這麼忤逆的話,想要拉攏他的人,就不怕我告狀嗎?」
「不怕。」
成溪兒眉目清澈,坦然同她對視。
那眸中一片無雜質的澄明,讓祝紅唇角笑意漸漸消失。
她緩慢收回手,淡淡道:「別閒聊了,趕緊上藥。」
成溪兒見好就收,乖乖任她擺弄。
既有沈清朔的命令,成溪兒便不急著離開書房,且養出些氣力,才慢慢踱出房間,前去藥房繼續學習草藥。
這幾日,顧枕眠都再未出現,聽聞是那日被沈清朔踹下樓,弄得左腳瘸了,更有內傷,怕是一時間想不起她。
成溪兒愈發明白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在她出人頭地前,便只管收著,莫要再任性才是。
入夜,明月高懸。
萬春樓迎來送往,姑娘們花枝招展地甩帕子攬客。
一輛黑檀木的鎏金馬車徐徐駛至此處,車飾雖簡潔,卻處處都彰顯著貴氣和身份。
萬春樓前的姑娘們雙目一亮,紛紛上前,揮舞著帕子招攬貴客。
「鏘!」
流溢著寒光的長劍忽斜至她們面前,洛寒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們,冷漠異常:「都滾遠點,否則此劍見了血,別怪我沒提前提醒你們。」
姑娘們斂氣收聲,一個個哆嗦著退遠了。
車簾撩開,沈清朔清雋矜貴的身影出現在所有人視野中,又有姑娘蠢蠢欲動,搔首弄姿、瘋狂眨眼,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沈清朔目不斜視,端著冷峻臉龐下車,從萬花叢中過。
他徑直前往萬春樓頂樓,已有人在內等待。
戶部尚書劉楚意躬身行禮,恭恭敬敬地將他迎上主位,帶著笑道:「聽聞王爺喜品酒,這萬春樓的酒可是出了名的,尤其女兒紅和醉仙翁,最是醇香美味,王爺今日可要品鑑一二?」
沈清朔隨意頷首,慵懶地斜靠在主位軟座上。
不遠處,隔著道珠簾,正有美人撫琴。
琴音絕美,技巧嫻熟,只可惜太過重技,毫無靈魂可言。
讓他不由自主想起成溪兒,從前她不會撫琴時,曲不成調,如今倒是會彈了,雖技巧仍顯不足,但至少是已彈出她獨有的韻味。
沈清朔隨意把著白玉杯把玩,唇角銜著淡淡的閒適笑意,可雙眸仍舊是含霜的。
劉楚意見他直勾勾盯著珠簾後的姑娘,以為是喜歡,便笑著道:「王爺,不妨讓她過來?」
「過來做什麼?」沈清朔散漫語調里透著冷,「將琴彈得如此不堪,還要本王親自教她?」
劉楚意:「……」
意識到自己碰了釘子,他忙道:「那不如換一人……」
「不用了。」沈清朔淡淡道,「讓她下去吧,你不是有要事相商?」
「也不急,長夜漫漫,王爺不妨先……呃。」
在沈清朔射來的冷眸中,劉楚意沒能將話說完。
他揮揮手,暗瞪一眼離場的姑娘,只當是這女子攪擾了沈清朔的雅興,倒連累他一同惹了一身膻。
屋內安靜下來,恰在此時美酒和佳肴上桌。
洛寒提出銀針,細細將每種菜和酒都驗過。
這銀針是經過雲錦改良的,淬有藥汁,可用五至七日,經此藥汁浸泡的銀針,即便是尋常銀針不會變色的,亦能檢測到。
這一圈驗下來,倒是沒有驗出任何毒。
劉楚意含笑看著,並無任何緊張之色,他如今既選擇站隊沈清朔,便絕不會去害他。
洛寒收起銀針退下,沈清朔才端起酒杯。
劉楚意殷勤地為他斟酒,先斟了女兒紅:「這女兒紅可是萬春樓的真招牌,若有美人盛在鎖骨,沁著美人香……聽聞是最逍遙的滋味。」
他的話語充滿暗示,沈清朔執著酒杯,醇濃酒水中卻仿若映出另一道身影。
楚楚可憐地彎著腰,盛著淺紅酒水,等待他垂憐憐惜。
美人酒,確實是好滋味。
沈清朔將酒仰頭飲下,淡淡道:「說正事。」
這是他第二次提醒了,事不過三,若再有一次,劉楚意怕是要遭殃。
他自己很是清楚,便忙收斂心神,正色道:「前日,顧大公子所犯貪污案證人上京,在被暗害身亡後,他的家人悄悄聯繫了我。」
沈清朔眉眼微動,徐徐望向他。
劉楚意低聲道:「那位證人早知此事會有兇險,便做好了兩手準備,他只是明面上的誘餌,真正告狀的,另有其人,而那人手中,有關於此案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