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逸微微一笑,骨節分明的指撩開車簾,指著外面的鋪子:「這後面一條街,便是陳家曾經的一處鋪子,我恰好在。」
方才查完帳從裡面出來,便聽說此處的騷動,他不好直接露面,好在有沈清朔贈他的牌子,足夠他做許多事情。
成溪兒瞥見他掌中放著的牌,同她的似乎不同。
陳明逸手中牌更像是皇室手藝,是彰顯沈清朔身份的,而她所佩玉牌,卻更像是沈清朔的私人玉牌,用於他自己的勢力範圍。
手指輕撫過袖下藏著的玉佩,她輕聲道:「多謝陳公子。」
陳明逸頷首微笑:「成姑娘今日出府,是有什麼要做的事情嗎,我正巧空閒,不如陪你去。」
「倒不是有什麼事情。」成溪兒不好意思道,「是我自己的私事,我想打造一個暗器,想先了解一下,看看需要多少銀錢。」
「暗器嗎……」陳明逸沉吟,「成姑娘應該沒有鍛造武器的經驗吧,不如將此事交給我,我幫你聯繫。」
尋常武器便罷了,這暗器若是要定製,最好是尋一個靠得住的人,像成溪兒這般上街隨意找,肯定是不成的。
成溪兒也知曉自己不懂這方面的事情,見他開口,便沒有扭捏,笑著道:「那就麻煩陳公子了,屆時需要多少銀兩,你定要和我說。」
「好。」陳明逸笑笑,「那我將你送回府吧。」
「多謝陳公子。」
馬車徐徐駛離,鬧市重歸往日的平靜。
金玉樓頂層雅間,沈清朔無波無瀾地望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俊臉仿佛鍍上層薄霜,看不出喜怒,卻足夠駭人。
劉楚意擦擦額角汗珠,坐立難安。
他有些摸不准沈清朔的心思了。
方才看見成溪兒反擊,他明明是心情愉悅的,可現在見她當真脫困,卻又不爽的樣子。
真不知他到底是希望成溪兒好,還是不希望她好。
好半晌,那馬車在街角消失影子了,沈清朔才徐徐收回目光,望向對面的戶部尚書。
劉楚意一凜,忙擠出絲笑:「王、王爺……」
「說正事吧。」
沈清朔面容冷淡,冷沉話語裡聽不出情緒,卻是不怒自威,讓人不敢懈怠。
劉楚意連連應是,同他說起此行的目的:「關於顧枕眠鹽鐵轉運中的貪污……」
待沈清朔從金玉樓出來,已是一個時辰後。
他掌中捏著一卷卷宗,抬步登上馬車,身後是恭敬行禮的劉楚意。
靠坐在馬車內,沈清朔將卷宗翻開擱在腿上,垂眸一目十行地掃過,將內里文字一一記在腦海中。
只是到最後,他腦海里浮現出的,是一道瘦弱嬌小的身影。
他抬手揉一下眉心,冷淡問:「成溪兒午後都有什麼安排?」
「本該是同祝紅姑娘習武的,但祝姑娘今日不在府上,現在……府醫應當有空閒,她或許會過去。」洛寒隔著車簾匯報。
自從得到他的白玉牌,她是一刻不停歇,將自己時間擠得滿滿的,四處求學。
沈清朔薄唇微抿,竟有些後悔給她那牌子。
眼界變寬了,便不願只看著他一個。
回到府中,他將卷宗仔細收在密室內,便令洛寒將成溪兒喚來。
「王爺,您找我。」
成溪兒恭敬入內,屈膝行禮。
沈清朔深眸靜靜凝視她,從頭到腳的逡巡。
回府後,她又換了身淺碧的衣裳,襯得她容貌嬌嫩澄澈,如出水清蓮。
他端起茶盞,慢條斯理道:「本王不是告訴過你,要你不再見陳明逸?」
成溪兒微怔,猜測是府中下人告訴了他,陳明逸將自己送回的事情。
便輕聲道:「回王爺,奴婢今日出門,遇到些麻煩,陳公子路見不平幫了我,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沈清朔薄唇沁著淡淡涼意,嗓音微沉:「他是路見不平,還是特意去救你?短短几日時間,他對你倒是與眾不同。」
「……王爺言重了。」成溪兒低眉垂眼,「陳公子是貴胄後裔,怎會看上奴婢這樣的出身。」
沈清朔喉間擠出聲涼涼的「呵」:「你知曉自己的身份,只怕某些人認不清,最好記得本王的話,別做些不該做的。」
「……奴婢明白。」
如今她是籠中雀,掌中嬌,又能做什麼?
成溪兒眸中掠過一抹淡淡苦澀,恭敬神情卻半絲未改。
「過來。」
座上男人淡淡開口,成溪兒輕移蓮步,緩慢踱過去。
沈清朔將她圈進懷抱,溫熱指腹輕輕撫過她的臉頰:「疼嗎?」
成溪兒微怔,反應過來他是指顧繼歡打自己的那巴掌,不禁問:「王爺怎麼……」
沈清朔不答,撫著她的臉龐低聲問:「第一次對你的前主人做出反擊,感覺如何,可還暢快?」
他……都看見了?
否則如何知曉這麼多細節。
成溪兒微微垂眸,眼睫輕顫。
回府時,確實曾聽侍衛說,他出門赴約了,難道當時他就在附近嗎?
想到當時顧繼歡從金玉樓中出來,她眼眸輕閉,心底再度淌過苦澀,又覺得這才是對的。
自己於他而言,只是解悶的雀兒罷了,救她或不救她,全憑他的心情,她何必一廂情願地期待。
這世間沒什麼人靠得住,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成溪兒愈發明白了這個道理,她必須要變得更強大,如此才能保護自己。
「在想什麼?」沈清朔捏住她下頜,沉沉望著她眉眼。
成溪兒展顏一笑,主動攀上他的肩,輕聲細語:「溪兒是在想,若非王爺允奴婢習武,今日奴婢也不能有反抗的力量,溪兒很感激王爺。」
沈清朔眉梢微挑,摩挲她肌膚的指尖微熱:「當真是這般想的?」
「自然。」
成溪兒大著膽子拉進二人距離,櫻唇輕輕擦過他的薄唇,吐氣如蘭:「能跟著王爺,是奴婢最大的幸運。」
沈清朔呼吸微促,眸中漸漸浮現出暗芒。
手掌扣住成溪兒的腰,他嗓音暗啞道:「怎麼今日不羞了?現在尚是白日。」
「王爺不想嗎?」
成溪兒笑意明媚,眉眼彎彎,蔥玉似的白皙指尖繞著他胸口,輕勾了勾他的衣角:「王爺若是不願,溪兒這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