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夾雜著細雨撲來，紙傘上劈啪作響。
傘下，顧枕眠神情從容，不疾不徐地道：「我這寶貝，獨一無二，若是錯過了，我會後悔終生的。你且去弄幾件衣裳，小和尚的、平民的，再尋兩個女裝。」
「……啊？」
「去辦。」
顧枕眠眼眸冰冷地撩向他：「放心，此事我自己去做，你只需要乖乖等在馬車旁，若是我乜有回來，你大可自己離開。」
「公子，你何必說這般刻薄的話，我可是忠心於你的啊。」江珉連忙表忠心，急切道，「若我要安寧，何必去救您？您有什麼事吩咐便是了，我都照做。」
聞言，顧枕眠神情緩和，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往後若我能高升，必定不忘你今日的忠心，快去準備吧，我們將事情做好了，也好趕緊去南嶺。」
「是！」
山下馬車已經漸漸駛遠，只剩下隊尾零星幾人尚在視野內。
顧枕眠微微眯一下眼，唇角徐徐翹起，透露出志在必得的欲望。
「阿嚏！」
成溪兒打了一個噴嚏，忽覺渾身一寒，忍不住攏緊衣裳。
沈清朔將旁邊披風拿起罩在她身上，低聲問：「冷？要不要關窗？」
成溪兒輕輕摸著鼻尖，仰眸看著他，軟聲道：「可以開著嗎，風吹得很舒適，肚子也有好好保暖，若車裡太悶，我反而覺得不適。」
「那便開著。」
沈清朔將披風給她繫緊，又拿薄毯來給她罩上，確保她不會著涼。
她輕聲謝過，似有所覺地朝窗外看去，林木青青，在雨幕中顯出幾分朦朧翠色，是好風光。
成溪兒心裡隱隱像是梗著什麼，不是很舒適。
馬車徐徐前行，漸至報國寺山腳下，剩下的路，便需步行。
成溪兒身體虛弱不能勞累，沈清朔便命人抬了轎子，抬著她上山。
報國寺昨日便收到消息，住持開正門迎接，將他們送到後面皇室們所住的院子。
沈清朔這間院落的規格，僅次於皇帝，原是應當男女分開住的，但念著成溪兒有身孕，兩人也不至於壞了寺中規矩，便沒有硬是忤逆沈清朔要分院。
住持和和氣氣道：「兩位且在此處住著，若是有什麼不便不適之處，還請來告小寺。」
「大師客氣了。」童羅笑著道，「我們王爺和姑娘沒那樣多的要求，只要清雅舒適便可了，就是不知這後廚可否方便使用？我們姑娘近日身體不適，飲食需小心照料。」
「這……」
「大師，我們菜餚都是素食，不摻半點油腥，在王爺住在這裡的期間，寺廟所有食材，都有我們包了。」
住持徐徐笑開，道：「好，老衲吩咐人來打掃，放置些物品。」
「不用，我們都帶來了，不敢勞煩貴寺，只要允許就好。」
雙方一來一往的客氣寒暄了幾句，住持便告辭離開，讓他們自行安頓。
成溪兒輕輕咳嗽兩聲，臉色略顯蒼白。
山路顛簸，哪怕是乘轎子，她現在也不好受。
「先進屋。」
沈清朔攬住她的肩，陪著她先回了屋，讓童羅領著人收拾，又命丫鬟去煎藥。
屋子裡染著淡淡的香，不知是用什麼料做的，聞著竟然很舒心，成溪兒臉色漸漸變好，打量著古樸乾淨的房間，也很是喜歡。
沈清朔撩起衣擺在旁坐下來，端詳著成溪兒的神情，唇角微微銜起絲笑：「喜歡？」
「喜歡。」成溪兒眼角眉梢都透露著歡喜，眼眸里有些許亮色，不似前段時間滿是清冷和緊繃的成算。
沈清朔不由自主放緩聲音，道：「寺廟內各處都栽種有花樹，如今這時節可能沒剩多少，但前院的荷花池，是報國寺一絕，明日可去看看。那旁邊還有一株三百年的古樹，求姻緣最靈驗。」
姻緣啊……
成溪兒眼眸微垂，餘光里映著沈清朔略顯柔和的臉龐，又覺心裡有點泛酸。
求了也得不到的，又為何要求呢。
面上，她也只是溫順道：「都聽王爺的。」
少女眼眸里一瞬間的失落，沈清朔並未錯漏，他微微啟唇正要說什麼，便見洛寒走到門口，恭敬一禮道：「王爺，京城有急報。」
沈清朔薄唇微抿，輕「嗯」了一聲，起身對成溪兒道：「好好休息，本王先去處理事情。」
「王爺只管忙。」成溪兒乖順道，「我知曉如何照顧自己。」
沈清朔伸出手，胡亂在她頭上揉了把，便快步走出門，和洛寒一同離開。
成溪兒緊繃的神經反而放下，徹底放鬆下來。
沒多久，丫鬟將煎好的藥送來給她，成溪兒趁熱飲下，便好奇打聽：「住在報國寺里，我都能做什麼，有什麼不能去的地方嗎？」
「只要王爺允許，便沒有什麼忌諱的。」丫鬟道，「報國寺是國寺，每年都要接待皇室中人，每年也都有人巡查，因此沒什麼秘密，也沒什麼齷齪事。」
「等姑娘身體好些，您可以去聽禪、賞景、解簽，還可請寺里的師父為您解惑，也可以學些佛家的本事，或是去藏經閣看書，做什麼都成的。」
成溪兒輕輕頷首：「我知曉了，謝謝。」
她琢磨一下，道：「我現在想去看經書，可以嗎？」
「自然可以。」丫鬟道，「奴婢幫您去問問，讓他們先給您送幾本過來，如何？今日奴婢瞧著寺廟人多，免得衝撞了您，還是在屋裡讀吧。」
「好，再幫我取些紙筆來。」
丫鬟取來一本心經，說是適合了解佛法不深的人看，又取來紙筆以及點心和糖水，可謂十分貼心周到。
成溪兒便翻開心經，逐字逐句地閱讀，她看得不是很懂，不懂得便記下來，但讀了些許，倒漸漸明白一些，她享受著這種解惑的成就感，一點點地往下讀，消磨了時間。
入夜，沈清朔並未歸來，飯食是她獨自吃的。
丫鬟道：「王爺回京去了，說是晚上定會回來，讓您不必等，只管先歇息。」
成溪兒輕輕頷首，確實是覺得累了，便洗漱休息。
丫鬟吹熄燭火走出房間，不遠處的院門樹影后，一道影子忽疾馳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