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紅輕旋著手中玉杯,紅唇輕啟,一字一句地吐出:「因為……皇上手裡沒有證據,他將顧枕眠緝拿到案,本來是想逼一逼他們那群人自露馬腳的,可現在那群人不僅沒有慌張,還反過來對皇上施壓,若再沒有證據,皇上便要放人了。」
成溪兒眸中閃過絲錯愕。
這麼說,皇上生病是假的,他膽子倒是很大,即便沒有證據,也要將顧枕眠大張旗鼓地抓走。
這最後若是將顧枕眠放出去了,皇上的顏面便不存在了。
成溪兒又回憶起前幾日,沈清朔那句反問的「證據」,她隱隱約約覺得,沈清朔應該是早早便察覺了的。
既然知道皇上沒有證據,他為何不上奏呢?
成溪兒很快便得到答案,他也想要皇上顏面掃地,或者是讓皇帝向他低頭。
「五日時間。」祝紅伸出手,「皇上能撐五日,五日後若他顏面不存,你這邊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成溪兒無奈。
皇帝的決策,為何要她連坐?
她將字條收了,只道:「……我盡力。」
她不願夾在皇帝和沈清朔之間,卻是誰都不敢得罪,何況這不是什麼壞事,如果是這樣程度的……倒不是不能做。
祝紅紅唇微勾,手指輕輕地撫過她臉頰,道:「乖,姐姐今天再好好教你幾手。」
這一日,成溪兒跟著祝紅一同習暗器,兩人似乎都不記得有五日的期限,誰都沒有說要去做事。
直到傍晚要將成溪兒放走時,祝紅才趴在她肩頭,曖昧道:「要入夜了,枕邊風是最有用的東西,要不要姐姐我教你?」
成溪兒輕聲道:「這幾日,王爺並不理我。」
「那你就去哄哄嘛。」祝紅道,「男人都很好哄的,只要你給一個台階下,他們自然便接了。他們願意和你慪氣,就說明他們心裡是有你的,不要放棄這麼好的資源,好好利用一下。」
成溪兒不答話。
祝紅輕慢一笑,覺得她實在幼稚,便又繼續道:「你和霍將軍的齟齬,我都聽說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你何苦那樣在意出身,我原是官家小姐,後來淪落紅塵,先是做了官妓,後憑藉自己本事跳出了火坑有了燭香坊,可我從不覺得自己卑賤,你看看那些位高權重的男人,就比如我那個表哥。」
「他為我始終未娶妻,我雖淪落,可他也依舊都聽我的,雖然礙於顏面是不會娶我,可他卻已經在我的掌心,那日我要殺他,明明他已察覺,卻也乖乖讓我如願。」
「妹妹,可別鑽牛角尖,出身身份,都沒什麼大不了的,重要的是你的手段和本事,你若繼續和王爺慪氣,大好的資源和前程都要弄沒了,見好就收吧,至少他現在多少肯聽你的。」
成溪兒眼睫微顫,雖仍舊未說話,可神情卻已經有所不同。
「我等你的好消息哦。」
祝紅嫵媚一笑,撫過她的下頜,便自顧離開了。
成溪兒輕吸一口氣,先回去沐浴、用飯,便又到了廚房做糕點。
祝紅說得對,若她一味賭氣,將本該屬於自己的好處都放跑了,那這賭氣是沒有半點作用的,她要學會忍耐,學會隱忍,而不是一點事都能影響到自己情緒,繼而流於表面。
她做精緻的羹湯和糕點,打聽清楚沈清朔在書房,便端著走過去。
童羅對她有愧,見她過來,便忙進去通報,不多時便出來笑道:「姑娘,王爺請您進去呢。」
「多謝。」
成溪兒沖他微微一笑,便端著端盤入內。
此時已入夜,屋內卻明亮如晝。
沈清朔獨坐在寬敞的書房內,不免覺得身影冷清孤寂。
成溪兒悄悄抬眸看一眼,見他並未看向自己這邊,便端著東西過去,跪在地上道:「王爺,奴婢來請罪。」
沈清朔眼帘微動,掀眸看向她。
他掃過成溪兒端盤裡的東西,淡淡道:「請得什麼罪?」
成溪兒低眉垂眼,輕聲細語地道:「奴婢不該同霍將軍頂嘴,讓王爺您為難,也不該和王爺慪氣。奴婢知曉您也有自己的難處,是奴婢任性了,還請王爺見諒。」
她好似又恢復到了恭順的樣子,可卻又有哪裡不對,像是同他更生分了一般。
沈清朔眸中掠過一絲複雜,開口道:「起身吧,拿過來看看。」
「是。」
成溪兒端著托盤過去,將羹湯和糕點放在桌上:「已是仲夏,天氣愈發炎熱,奴婢知曉王爺公務繁忙,便想著給您做一點祛火清心又涼爽的,您看看可還合胃口。」
沈清朔從她手中接了勺,舀了一口後頷首道:「味道不錯,你做點心的手藝,比本王王府的廚娘要強得做。」
「王爺若喜歡,我以後每日都做。」
沈清朔將東西放下,微微抬眸看眼前站著的人,她依舊是乖順柔和的模樣,前幾日的倒刺好像都是假的一般。
抿抿薄唇,他拉了成溪兒的手,道:「也是本王不是,讓你白做了午飯,霍昀的話不必放在心上,他從前吃過虧,心裡的檻不是輕易便能過去的,日後少見。」
成溪兒輕聲道:「王爺言重了。」
「好了,回去休息吧。」沈清朔道,「這裡不必你伺候。」
成溪兒微怔一下,見沈清朔神情平常,不像是還氣她的樣子。
猶豫一下,她試探道:「那……我給王爺磨墨?」
「隨你。」
書房再度安靜下來,沈清朔將羹湯給吃淨了,就繼續埋首在公務當中。
直至夜半三更,他才處理完事務,喚童羅來整理,又送出幾封信,才準備去歇息。
成溪兒送他到聽雪院,沈清朔駐足在門口,垂眸問她:「是留下,還是回去?」
成溪兒頓一頓,不知如何回答,最後只道:「都聽王爺的。」
沈清朔便牽了她的手,踏入房內,守在門口的小廝識趣退下,房裡房外都是靜悄悄的,反而讓成溪兒有些緊張。
「不願意可以回去。」沈清朔道,「本王不勉強你,你也不必因什麼請罪而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