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看個簋

  「一件老仿的汝窯,回頭跟你細說。」吳奪終於接上話了,「你說的生坑是哪個攤子?什麼貨?」

  常松先是悄悄指了一下。

  那個攤子相距吳奪買下水仙盆的攤子比較遠,而且位置也相對偏僻,遠遠看去,攤主好像是個老頭兒。

  「青銅器啊,他說西周的呢!我說和同伴商量下,能不能一起看,他說可以。」常松也帶著小興奮。

  其實常松對生坑的東西是排斥的,因為這樣的東西實在是麻煩得很。更何況常松還在文物局工作。

  但是,一聽上三代青銅器,而且還是面對面談買賣,常松的心裡,卻又直痒痒。

  吳奪也是如此。

  以吳奪現在的段位,很難在市面上見到上三代的青銅器,想看只能去博物館。

  可在博物館裡看,和實際交易,那是兩碼事兒。哪怕交易的過程中只看不買,吸引力同樣很大,而且也刺激得多。

  青銅器的市場行情,雖然經歷了起起伏伏的變化,但是其獨有的吸引力,一直讓一部分藏家痴迷不已。

  特別是夏商周上三代的青銅器,因為銅料精細毫無砂眼,所以質感很強;因為鑄造不怕費時,所以工藝精湛細緻;因為大多兼具禮器的功能,所以結構合理,紋飾精美。更重要的是,承載了深厚的歷史和文化,所帶來的精神享受,絕妙之極。

  在民國時期,青銅器雖被歸類為雜項,數量上和收藏人數上比不了書畫和瓷器這樣的大項,但夏商周上三代的青銅器,卻是古玩中最值錢的。

  在琉璃廠,一件西周的青銅鼎,可以換十件八件的乾隆官窯!雖然那時候清代官窯不怎麼景氣,專門倒騰清代官窯的古玩商,很難賺大錢。

  到了八十年代,市場行情卻出現了明顯變化,青銅器逐漸走低;九十年代不要說乾隆官窯了,一件清代官作的鼻煙壺,就能換一件西周的小型青銅器。

  而這些年來,上三代青銅器的行情又出現了回升,特別是國際市場。

  實際上,不管市場行情如何變化,喜歡青銅器的一部分藏家,痴心一直未曾改變。

  只是,青銅器的管控越來越嚴格,如今,符合交易條件的東西太少了,市面上的青銅器也就越來越難見。

  有些拍賣會主要是國外的拍賣會上偶爾還能見到上三代的真品。古玩市場裡基本就別想了,一水兒的仿品。

  而青銅器藏家手裡的東西,一般不會輕易出手;交易,也都有自己的小圈子。

  所以,剛入行的人想搞青銅器,也就是運氣好碰上鏟地皮的,才有偷偷摸摸的機會。

  吳奪點了一支煙,看了看常松,「你行麼?」

  常松也點了一支,「啥意思?」

  「我是說生坑的東西,你合適交易麼?」

  「照這麼說,你也不合適啊!」常松撣了撣菸灰,「咋說呢,我是這麼想的,買是違法的,可是看看談談問題不大吧?我是真忍不住想看看!」

  「只看不買?」

  「現在是這麼打算的。」常松撇了撇嘴,「你說我就是一辦公室科員,又不是考古所的一線人員。其實,就算是一線考古人員,一輩子也不一定有機會能現場碰上一件上三代的青銅器。」

  「只看不買是沒多大事兒。但是這事兒讓你們單位領導知道了,你可麻煩。」

  「逛市場,無意中碰上了,又能咋滴?」

  「行,你覺得沒事兒我更沒事兒!」吳奪點點頭,「這古玩行里,哪有不接觸鬼貨的,先看看再說。他說哪裡看?」

  「他說就在他的箱子裡,直接在攤子後頭看。要是跟著去別的地方看,我能這麼有興致麼?」常松應道。

  「什麼?攤主的膽子這麼肥啊?」吳奪也是沒想到。

  要是這樣的話,只要不交易,那真是屁事兒沒有了。怪不得常松極力慫恿自己。

  「走吧走吧。」常松邁開了步子。

  吳奪一邊走一邊說,「不會是假貨吧?打著生坑的幌子忽悠人。」

  「所以我才來叫上你啊!借你一雙慧眼唄!同時呢,如果真是生坑,兩個人在,也比一個人周全。」常松嘿嘿兩聲。

  「你可真行,原來早算計好了。」

  兩人到了攤子前。

  攤主瞅著得有七十了,頭髮花白,方臉盤,皮膚粗糙,溝壑縱橫;他見常松回來,笑著說,「現在年輕人喜歡青銅器的可不多了。」

  吳奪接了一句,「老爺子,真就在這兒看東西啊?」

  「這有什麼。安生的人啊,哪裡看都安生;不安生的人啊,哪裡看都不安生。你倆,就是喜歡而已,對吧?」

  吳奪心道,人老成精,這老頭兒看人還真毒。

  隨後,吳奪和常松繞到了攤子後頭。他這個攤子比較偏,右邊是牆,左邊有棵樹,樹左邊才是隔壁攤子。攤子後邊也是牆,不過和攤子之間有個一米的空地,吳奪和常松就蹲在了這空地上。

  老頭兒順手打開身邊的銀色大行李箱,開口朝牆,自己側著身子又擋住了一側,吳奪和常松就在另兩側看。

  這是一件青銅簋。

  不大,口徑有個十三四厘米,高度也不到二十厘米。圓形,敞口,圈足,兩耳。簋腹帶獸面紋。

  大面積綠鏽,看著很自然。

  簋是重要的食器,你像簋街這地方,一聽就知道是吃飯的地兒。簋也是重要的禮器,祭祀的時候,往往和鼎一起使用。

  吳奪看不出能不能到西周,不過卻能看出,這應該不是現代仿品。

  吳奪正要伸手試一試,常松卻先拿了起來,翻看底部,還有兩字銘文:

  父丁。

  這兩個字雖是金文,但常松稍稍一頓就認了出來。

  因為他在文物局經常整理和匯總資料,青銅器上出現「父」「母」的機率很高,他一般都認識。同時,天干十字「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也是經常出現,丁又不難認。

  父丁,意思就是為他的父親鑄造的,他的父親叫丁。從丁上看,他父親估計在兄弟拍行中是老四。

  常松放下之後,吳奪也沒再拿起來,直接就貼上了左手中指。

  嗯?

  確實不是現代的,但也不是西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