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水仙盆的釉色,做得還是很到位的。
所以,口沿朝上擺放之後,大家的重點就是看有沒有開片。
開片,簡單來說,就是瓷器釉面上的裂紋,是高溫之下釉和胎的膨脹係數不一致造成的。
但是,這件水仙盆,既然叫「天青無紋橢圓水仙盆」,就是說它沒有開片。無紋就是無開片。
這是所有汝窯傳世器當中,目前發現的唯一一件沒有開片的。
要不然,章成錦也不會如此上心,哪怕不可能得到真品、高仿一件自我欣賞,也要精益求精。
從這個角度來看,更說明乾隆是真不懂汝窯。
因為當年他手上,不止這一件天青釉水仙盆;這一件是沒開片的,其他的是有開片的;不管有沒有開片,他都是汝官莫辨。
汝窯和官窯的開片,也是有一定差別的。
這件高仿汝窯水仙盆,在這一點上做得還是可以的,沒發現開片。
而且還有一處地方做得很到位。那就是口沿與稜角釉薄的地方,會有一種淺粉色。
看來看去,只有底邊積釉處的顏色做得偏深了,不是那種淡淡的碧色。
「沒有別的了麼?」章成錦最後又問。
大家紛紛表示沒別的了。
「小吳,你也沒有什麼要說的?」章成錦又看向吳奪。
其實吳奪還真有一點想說的。
不過,這麼多人都沒說,他在大雅齋的鑑定師中資歷又最淺,便搖了搖頭,直接沒放聲。
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真沒有?」章成錦追問。
吳奪想了想,「倒是有一點,但是不太方便說。」
「但說無妨。」
「我也想搭您的順風車做一個,想問問價錢。」
吳奪話音剛落,大家都笑了起來,氣氛一時間顯得很融洽。
章成錦也笑了笑,「好,感謝大家,這底邊積釉處的釉色問題,回頭我和瓷都的師傅再商量下如何改進。」
章成錦說完之後,仿若有意無意看了吳奪一眼,而後一手抬在胸前,手指捻動兩下。
眾人散去之後,吳奪先去吸菸室抽了一支煙,而後又去敲響了章老辦公室的門。
「請進!」
吳奪進去之後關門,「章老,您有事情要交代我?」
「你小子!不是我有事情要交代你,是我看你當著大家的面兒不願多說,所以才暗示你過會兒找我單獨說。」
「其實也沒什麼,技術細節上,也就大家說的那一點。我想說的,只是感覺上的,所以就不要班門弄斧了。」
「感覺上的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我做一件高仿幹嘛?不就是為了欣賞、為了追求一種感覺嘛!」章成錦指了指沙發,「坐下說吧。」
既然是單獨面對章成錦,而且章成錦都這麼說了,吳奪也就不再含糊,坐下之後便道:
「章老,汝窯是宋代五大名窯之首,這釉質釉色,應該有一種特別的精氣神在裡頭,這和宋人追求的的美感應該是一致的。我的理解是,這種精氣神,是一種溫潤的雅致,是一種文靜的風情······」
「說得好!」章成錦聽到半截就一拍桌子,「這件水仙盆,釉質釉色看似到位了,但是釉質和釉色之間,卻還有一種夾生的感覺,導致這種精氣神出不來!」
吳奪沒想到居然和章成錦不謀而合。
在沒有「聽」的情況下,這純粹是他個人的一種感覺和理解。
結果章成錦也是這麼想的。
這一少一老,一前一後,一人一半,給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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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這種感覺,也不純粹是眼力的高低使然,而是對歷史文化和藝術表達的一種理解。
吳奪出現和章成錦同樣的理解,雖然在閱歷和眼力上有差別,但至少有一樣東西是相同的,那就是對古代藝術品的熱愛。
當然,吳奪的真實眼力雖然不及章成錦,但是這麼長時間一路「聽」來,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積累。
章成錦說完,又嘆了口氣,「瓷都的仿汝窯,除了斐爺,其他人終究還是差些火候。技術上的問題可以改進,但是,大師之所以是大師,更重要的還是藝術高度啊!」
吳奪一聽,「章老,既然都花錢了,為什麼不請斐爺來做呢?」
「你有所不知,斐爺除了不做琺瑯彩,也不做與瓷器無關的事情。」
吳奪明白了,「他不刻字,找別人刻的話,您又擔心對胎釉理解不夠,刻出的效果不好。」
章成錦嘆了口氣,「是啊。」
吳奪又問:「章老,這件東西一直都是大名鼎鼎,怎麼現在您才想到高仿一件?」
「以前啊,我總想著,自己是不是有機會能收到一件無紋的汝窯?但如今都土埋半截了才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了!於是生出了這個念頭。」
吳奪想了想,「章老,斐爺就沒有什麼徒弟助手之類的,可以刻字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和他雖然也算認識,但交情不算很深,真有事情,那還是得用錢說話,你懂的。」章成錦頓了頓,「我聽允德說,你在鷺島和他還吃了一次飯,想必你也能看出來,此人城府很深,並不是那麼容易走近的。」
「這倒是。不過他買了我一件范大生柿子壺,還說我若去瓷都,他會請我吃飯呢。」吳奪笑道,「章老,以您的身份,要是覺得不方便,不如我幫您問一句,看看他如果做汝窯,有沒有他認為能配合他刻字的。反正錢不會少給。」
章成錦看了看吳奪,「小吳啊,不要說什麼身份不身份的,那都是外人之間的客套話。不過,你這麼一說,要是不介意,我倒是覺得可以。」
「好。章老那我就下午找個時間給他打電話,然後有什麼情況隨時跟您溝通。」
「有勞了,小吳。」
「嗐,章老,我不是說了麼,我也想做一件。您先做,我跟著先看看效果。」
「你呀,就是會說話。」
······
當天下午,吳奪在家裡撥打了斐爺的電話。
不過斐爺沒接。吳奪也不好繼續再打,也只能等他回電了。
結果直到晚飯後,斐爺才打了回來。
接通電話之後,斐爺的口氣倒是挺輕鬆,而且上來就說,「小吳啊,是不是有事想請我幫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