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齊哥，來了啊。」
齊鳴才到博古齋門口，裡面接待的店員就笑著打起了招呼。
「嗯，早啊。來，給你們帶的新疆特產，雖然是門口買的，新疆切糕。」
齊鳴遞過去個袋子，裡面是他才在門口三輪車上買的。他也是昨天齊琳提了才想起來，忘帶特產了。
「哈哈，謝謝小齊哥，有口福了，平時我們自己可不敢買。」
店員笑著接了過去，一點都不嫌棄這是在京城買的新疆特產。
「師傅在樓上？」
「嗯，林軒正在上面挨訓呢。你也小心點啊。」
得了提醒，齊鳴進楊朝明辦公室前，哪怕是門半開著，還是敲了敲。
「師父！」
「嗯，你來了。」楊朝明臉色很不好。
齊鳴看到林軒跟個小學生一樣，站在辦公桌前垂頭喪氣的。這下，他也不敢隨便坐下，走過去，很狗腿的主動拿起了桌上楊朝明的茶杯，去添了些熱水。
「嗷嗚~」小紫探出腦袋，看到地方熟悉，剛想鑽出來就被齊鳴摁了回去。他現在可不想觸霉頭，人生氣的時候，那真是看啥啥不順眼。
將水杯放到楊朝明身側，齊鳴想著緩和下氣氛，笑著道「師傅，林軒又幹什麼了，惹你這麼生氣。」
「可不止他~」楊朝明的眼角瞥了瞥齊鳴，然後才幽幽道「兒子無能，徒弟不孝啊。」
這徒弟不會指自己吧，齊鳴心裡打鼓，看了眼林軒。
卻見林軒用口型說了兩個字「撒氣。」
撒氣？搞不清楚原因，又不知道怎麼接剛剛那話，齊鳴打了個哈哈，拿出了剛剛買的白玉小章，試圖轉移注意力。
「師傅，剛剛淘的，我看不懂，您給長長眼。」
楊朝明雖然還在氣頭上，但還是拿起了齊鳴放到他面前的東西。
「印章？」
「對，就是看不懂他的字，年代我看著像是宋元那一代的。」
楊朝明把印章湊近了些，翻過來，少卿才道「花押印~你小子撿的東西，都是奇奇怪怪的。」
「師傅，我只知道官印，私印，花押印是什麼？」
「呵，還有你不知道的呢？我以為你什麼都懂了，以後該我要叫你師傅了。」
齊鳴被懟的雲裡霧裡，看向林軒想得到點提示，卻見他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楊朝明嘴上不客氣，手上動作卻沒停，拉開抽屜，拿出了一套小工具，開始清理印章底部的灰塵泥垢，邊清理邊給齊鳴解釋。
「花押印，就是你說的私印的一種。通俗點講，就是古人的藝術簽名。簽字畫押懂嗎？」
「懂！」林軒搶答「爸，不就是簽名字，按手印嘛。」
「你懂個屁，你果然無能。回去多看點書，少看點電視劇！」
看老人家又要發火，齊鳴趕緊岔開道「師傅，我也以為是簽名，按手印呢，這裡還有說法？」
「古時候，只有畫押，沒有簽字！這畫押的規矩是從官場上開始的，魏晉以前，上級官員給下級官員的公文上會寫諾字，或押字，表示准許。」
「到魏晉的時候開始統一，寫押字。那時候畫押，是真的畫個押字。到唐朝，雖然已經用簽名代替寫押字，但那時候草書興起，官員的簽字就跟鬼畫符一樣無法辨認。唐太宗李世民為此還特意下令，不許用草書籤字。」
說話的功夫，那印章已經被清理乾淨，楊朝明沾了點印泥，按在了白紙上。但他一時間也沒看懂，就又打開電腦，開始翻找資料。
「花押印，真正興起是在宋。宋朝把畫押從單純的簽名，升級成了藝術字，最出名的就是徽宗的，天下一人。還有王安石。」
「據說，王安石那會兒簽字喜歡簽一個石字。石字，一橫一瞥，下面是個口。他寫字潦草，別人都說他寫的是個反字。為了不落人話柄，他就故意把口字，畫圓。這後來傳到了民間，老百姓會寫自己名字的都少，所以要簽名的時候就學王相公畫圓。」
「魯迅的《啊Q正傳》里，啊Q死前還在刑場上畫圓其實就是在花押。花押印正式出現是唐，興起是宋，繁榮是元。因為元朝的時候，都是群大字不識一個的兵丁當官，他們自己名字都不會寫，於是就把名字找人刻到了印章上。」
「你看。」楊朝明指著電腦，示意齊鳴過來「你這印章應該就是元的，底部刻的蒙古語。」
齊鳴點點頭，靠歲氣，他就知道是元朝，不過他靠外掛，人家是靠本事。
「多少錢淘的？」
「2千，師傅會不會虧啊。」齊鳴笑著調侃。
「呵，虧？還有能讓你虧的？宋朝國寶都讓你撿了，你還能虧？你估計是又要撿大漏了。」
楊朝明仔細看起了印章，越看越喜歡，越看就越氣，看林軒就越不順眼。明明打小就跟他學鑑定，泡在這潘家園，林軒怎麼就沒撿到點好東西呢。
「師傅，你說它是大漏。」
這會兒他是反應過來，老人家為什麼說他不孝了。這是怪他沒把銅龜，沒第一時間拿給他欣賞啊。
「嗯，印章價值全看它主人是誰。雖然我也不認識蒙古文，但古人對印章材質是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的，玉最貴，黃金次之，其後是銀銅象牙等。你這上面還刻了睚眥，大概率是某個蒙古武將的，具體什麼價值還要看是誰的。」
說著，楊朝明拿出了高清相機，對著印章各個角度都拍了照。
拍完照，又找了個盒子，小心的放進去才交還給齊鳴「好好收著，蒙古文我找朋友問問，有消息了告訴你。行了，你跟林軒都下樓忙去吧。記得多看書，別以為自己學了幾天就博古通今了，連簽字畫押都不知道，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一聽能下去，不用在這罰站，林軒的表情都生動了。
齊鳴嘿嘿笑著接過盒子「師傅，我媽來京了，晚上您跟師娘一起來我家吧，她一直想請你吃個飯，好感謝你收我做徒弟呢。正好我剛淘到的銅龜還有黃玉，也都要你們兩個專家給把把關。」
楊朝明臉色這才徹底陰轉晴「嗯，好。」
到了一樓，林軒重重的舒了口氣，然後才道「今天咱倆都被坑了，成了老爺子的出氣筒。」
齊鳴打趣道「難道不是因為你無能才生氣？」
林軒給了他一個白眼「那你還不孝呢！」
「來，說說，到底是因為啥，今天這麼大火氣，一口一個不孝，我還以為我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林軒找了空位坐下「之前就跟你說的，華夏和漂亮國的文物交流會，還有印象吧。」
齊鳴點點頭，在新疆的時候是說過這麼一嘴。
「呵，今天不止我家這位，整個收藏界說的上話的，知道消息的，估計都要準備兩片速效救心丸順順氣了。到時候展會一開，但凡是有點血性的，都不可能笑著走出展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