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兒了!?」
乍一聽到這消息,齊鳴猛的直起身子,坐正了。因為動作太大,原本輕輕搖晃的鞦韆椅忽的一停,嚇了童欣晴一跳。
她正想詢問出什麼事兒了,但看到齊鳴電話沒掛,而且表情凝重後,很理智的選擇了暫時沉默。
「唉,這事兒怪我。電話里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你現在能不能回魔都,咱們商量下後續如何處理。」
隔著電話,齊鳴都聽出了林軒語氣里的自責。
他不了解情況,這種時候,也不好評價什麼,說了句稍等後,便查了下當前的航班信息。私人飛機出行,需要提前申報航班路線,所以想回魔都,還是訂機票最方便。
確認了3個小時後,有一班直飛魔都的機票後,他看向童欣晴,解釋道:
「林軒說,店裡出了點事兒。欣晴,我得馬上回去,你是跟我一起,還是再在這兒休息兩天?」
「一起吧。」
童欣晴也站了起來,牽住齊鳴的手,擔憂問道:「有說什麼情況嗎?這麼急?」
齊鳴用儘量輕鬆的語氣道:「放心吧,小事兒。你先去收拾行李,我訂票。」
「嗯。」
童欣晴點點頭,立刻回身進屋,收拾兩人的行李。
齊鳴一臉凝重的點開APP,網上購票。剛剛那輕鬆的姿態,完全就是做給童欣晴看的,林軒也是圈裡老手,在魔都既有人脈,又有渠道,實在不行還能從孫虎那兒,尋求官方幫助。
現在連他都覺得棘手,那肯定很麻煩。
眼下多想無益,齊鳴拋開這些無意義的雜念,很快訂好了3張票,同時通知了小龍。
小龍收到消息,也是立刻就將租來代步的車歸還,隨後叫好了車,等在了樓下。
3人沒有耽誤一刻功夫,收拾好了東西,直奔機場。即便如此,齊鳴落地魔都的時候,也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這個點麒麟堂肯定是關門了。
果然,當他回到檀園時,林軒已經等在了客廳,在他面前的茶几上,還放著一件個頭不小的青花花瓶。
他進來的時候,林軒正直勾勾的看著這花瓶發呆,也不知道想什麼。以至於連開門的動靜都沒察覺,還是站在他身後的張奧提醒,才把林軒從這狀態里拉了出來。
「欣晴,你先上樓收拾收拾。我跟他談點事兒。」
齊鳴不想讓童欣晴跟著一起操心這些事兒,所以打發她上樓。
童欣晴很聽話的輕輕<嗯>了一聲,緩步上了二樓。
等人消失在了樓梯拐角,齊鳴才在林軒身側坐下,他看向面前這<青花玉堂春瓶>,沉聲問道:「你說出事兒,是指這件假貨?」
他這一手還真震到了林軒。他原本愁眉不展的臉色,立刻變成了震驚,訝異問道:「你還沒上手,就知道是假得了?」
齊鳴斜睨了這小子一眼,理所當然道:「大晚上的,你一臉頹廢的盯著它看,傻子也知道有問題啊。」
話落,他身體前傾,抓著細長的瓶頸,把東西給提到了手上。
東西入手的瞬間,也有絲絲涼意傳來,但感官不強烈。齊鳴見過的,摸過的東西多了,即便不開啟望氣術,單憑涼意的深淺也能判斷這瓶子頂多到民國早期。
望氣術一看,果然跟他預料的一樣。
這瓶子長頸,圓腹,下腹部內斂,底沿微微外撇。一開始,這種樣式的瓶子叫<玉堂春瓶>,因為形狀跟玉壺春瓶還有梅瓶相似,所以有人戲稱它們仨是瓶中三寶。
從雍正時期開始,因為常常拿來賞賜大臣,所以又稱<賞瓶>。而之所以有了這個別稱,其實還是太監偷懶造成的。
皇帝賞賜,太監就得大聲把賞賜的東西給喊出來,喊的響了,才能表示這賞賜的尊貴。
一開始太監們都很老實,會大聲喊<皇上賞賜玉壺春瓶一對兒>,但只要是人都有犯懶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個小太監起,就喊成了<皇上賞瓶一對兒>。
反正上頭也沒追究,能省則省,這<賞瓶>的叫法也就傳了下來。
他手上的這件,雖然是民國的,但它整體線條柔美,比例協調,胎質縝密,白釉瑩潤,光澤感自然,青花發色也是明艷亮麗,品相上佳,在同類器中屬於佼佼者。
瓶身外壁自上而下分別用青花,描繪出整整九層紋飾,口沿處繪海浪紋、如意雲頭紋,頸部裝飾了蕉葉紋及回紋,肩部則是纏枝蓮紋及如意雲頭紋,腹部繪以勾連纏枝蓮紋為主題紋飾,足脛繪仰蓮紋及卷草紋一周。
賞瓶之所以常常用來賞賜大臣,其中一大原因,就是腹部的<纏枝蓮紋>,華夏古人的一大愛好就是玩諧音梗。
<蓮>的發音和清廉的<廉>一樣,再加上是用青花勾勒,連起來正好是<清廉>。皇帝送這瓶子,寓意<一品清廉>,同時也是有警示勸誡的意思。
齊鳴看完了瓶身,翻轉瓶底,底部落款讓他愣住了,眉頭瞬間就皺成了個川字。底款是青花楷書六字:
<大清雍正年制>
他抬頭,看向林軒,這回也有了點責怪的意思:「你不是把它當成真品了吧?」
林軒喉頭滾動,片刻之後,才輕輕點了點頭,從嗓子眼裡,悶聲悶氣的憋出了個「嗯!」字。
「小林子!你這也太,太,太~」
齊鳴一時間也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詞,最後只能無奈道:「你這也太糊塗了吧!帶款的雍正青花賞瓶是什麼情況,你不是不知道吧!」
用玉壺春瓶賞賜大臣,起始於清朝雍正年間。自此之後,這種形式成了皇家倡導吏治廉潔的一種手段,一直持續到了溥儀的宣統朝。
但雍正在皇帝裡頭本身就算是很節儉的,他對清官的標準是很高的,加上他在位時間也就13年,所以能得到這賞賜的也就不多,換而言之,這東西一整個雍正朝生產的數量也很有限。
到今天兩百多年過去,目前全華夏,乃至全世界,對外公開,且被認定為是雍正官窯正品的賞瓶,有且只有一件,如今就在粵省商會裡放著。
林軒即便對瓷器不甚了解,這一點肯定是知道的。但他居然把它給收了!
全世界公開的只有一件的東西,哪是這麼好碰的。放到林軒這專業人士身上,不亞於有人拿著塊玉璽,就說這是傳國玉璽,你還信了。
如此低級錯誤,齊鳴是怎麼都沒想到,會發生在林軒身上。
但事情已經發生,糾結錯誤是高級還是低級,沒有任何意義,齊鳴將瓶子放回到茶几,沉默無言,緩了片刻,才幽幽問道:
「多少收的?」
這問題,其實也是變相在問,這次到底虧了多少錢了。
「660萬。」
林軒也沒隱瞞,報出了價,而後自嘲道:「當時那人要價8百萬,我給還到了6百6,還說這是六六大順。
結果,呵呵還真他娘的順!」
齊鳴心裡鬆了口氣,才600萬。雖然開店至今,他也沒賺滿600萬,但這數目還在他承受範圍之內。
想了想,他拍了拍林軒肩膀,開口安慰道:「算了,就當花錢買教訓吧。吃一塹長一智,誰都有打眼交學費的時候。」
林軒轉過頭,跟生吃了苦瓜一樣,反問道:「就這麼點錢,我能把你叫回來?我又不擅長瓷器,這種東西,沒點把握我也不會收啊。
這東西被人送到店裡後,我就想聯繫你。但想到你在休假,我也就沒打擾,反正時間寬裕,我把唐師傅從京城請到了魔都。
我是找他看過了,他確認了沒問題,才收下的!」
這回輪到齊鳴震驚了,驚訝問道:「唐師傅看走眼了?」
林軒直視著他,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