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陳凱心裡還想著事兒，被齊鳴一打岔，目光順著齊鳴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是那銅像後，也是笑道：

  「沒想到，小齊你還懂這個。」

  「陳老師，我其實主要是做文物鑑定，珠寶鑑定算是兼職。」

  「你這話，謙虛了。」

  陳凱見齊鳴有興趣，便起身走過去，從櫥窗里抱出了這尊小銅像。

  「說來巧了，這東西其實跟你嫂子脖子上的那翡翠，你叫勒子的東西，是在同一場拍賣會上碰到的。

  當時拍賣師介紹說是幸運神和財神，聽著兆頭好，所以我就買了回來。」

  童欣晴看著這銅像也有點好奇：「看姿勢是佛像吧，怎麼是象首人身啊？」

  齊鳴看她挺感興趣，替她解釋道：「這是印度教里的象頭神，佛教起源於印度，所以藏傳佛教，日本佛教，乃至東南亞佛教裡頭，也有這尊神明。

  在印度教傳說里，這象頭神叫伽內什，是濕婆和雪山女神帕爾瓦蒂的兒子。因為一些誤會，濕婆砍了伽內什的頭，後頭為了復活他，濕婆求到了生命之神毗濕奴，利用毗濕奴的辦法，給伽內什重新裝了個象頭。

  這象頭來歷也不簡單，它是萬神之王因陀羅的坐騎。所以這位象頭神的背景可以說是通天了，既是濕婆神的兒子，又安了萬神之王坐騎的頭，他這走出去是個神明就要給他面子，只要他想完成的願望，諸神就會合力幫他掃除障礙。所以，在印度他是幸運之神，掃除障礙之神，是財神，是命運之神，是學識之神。

  因此，他的人氣在印度教里比他爹媽加起來還要高，從古至今塑像就不少。

  陳老師這件從風格上來說是印度＜莫臥兒時期＞的，3百多年歷史了。而且這對眼睛居然還是鑽石的，這還真是個不錯的東西。」

  印度法律規定，文物是不能出境的，這一點比華夏還嚴格。但印度是聯邦制，地方有一定的自主權，再加上印度很多寺廟宮殿都在荒郊野外，所以文物保護上還不如華夏。

  這幾年，印度的古董也是拍賣會上的常客，尤其是宗教題材塑像，掛毯一類。

  自己東西被誇，陳凱也很是高興：「哈哈，不瞞你說，我可沒你這眼光，當時我其實就看上了這幾顆鑽石。

  加上這東西也不貴，才3萬多歐元，買回來還能裝點門面，就下手了，看來我又撿了個漏兒。」

  「3萬多歐，那還真是地板價了，這東西拿到港島或者東南亞，200多萬肯定沒什麼問題。」

  齊鳴也有點羨慕，很多行里人折騰幾年都不一定遇上一件，但這位什麼不懂的圈外人，一次拍賣會，就能遇上＜玉壺冰心和印度象頭神＞還都是貨真價實的正品。

  話說，拍賣會上那麼好簡陋的嘛？齊鳴心裡狐疑，好奇詢問：「陳老師，你參加的是什麼拍賣會？好東西不少啊。」

  「是法國的一個小型拍賣會。對了，我拍賣圖鑑還保留著，你稍等。」

  陳凱喜滋滋的起身，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本彩色封面的厚厚圖鑑。

  齊鳴接過，陳凱說是在法國參加的拍賣會，但封面上的卻是英語，翻譯過來是＜亨德拍賣＞。

  打開翻閱，跟一般拍賣會的圖鑑不同，這本圖鑑堪稱簡陋，除了照片和拍品名稱就沒其他了。

  別說拍品的來歷介紹了，連詳細的長寬重這類基本數據都沒有，有幾個書畫作品，居然連作者都沒有。

  齊鳴已經可以確定陳凱的肯定不是什么正規拍賣公司。不過拍賣的東西涉獵範圍倒挺廣，看風格西方的東方的都有。

  他翻了兩頁就沒了興趣，把圖鑑放到了一邊。

  恰巧翻開的那一頁是一串藍寶石項鍊，童欣晴看著好看便重新拿起。

  欣賞完了項鍊，她繼續往下翻，連翻兩頁過後，她卻愣在了那兒。

  過了十多秒後，她才伸手拉了拉齊鳴衣服。

  「怎麼了？欣晴？」

  齊鳴正跟陳凱閒聊，感受到身側動靜，轉過頭好奇詢問。

  童欣晴沒有立刻回答，指了指手上圖鑑的照片，示意他看：「這塊玉片，看著是不是和咱們那塊有點像？。」

  齊鳴這時候也注意到了圖鑑上的東西，因為照片被放大了，所以不清楚大小。

  但從玉質和顏色上確實相似。尤其是顏色，黃顏色的玉本來就少見。更重要的是這塊玉上的文字也是類似蒙古文。

  極有可能就是八斯巴文。

  在他有點猶豫的時候，童欣晴站起身：「你們先聊，我下去一下。」

  說完她便小跑著拉開書房門走了出去。齊鳴明白，這是下去找小紫，拿那塊玉片了。

  「小齊，這是？」

  陳凱完全聽不懂兩人的對話，這會兒是最懵圈的。

  「陳老師，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等欣晴回來，再跟你解釋。」

  齊鳴將拍賣圖鑑掉了個頭，正對向陳凱，指著那玉片問到：「陳老師，這件東西也參加了當時的拍賣嗎？

  不知道你對它有沒有印象？」

  「這塊？」陳凱看著圖片，目露回憶之色，片刻後才道：「當時確實有這麼件東西。但因為這玉質看著就一般，所以流拍了。」

  「陳老師，你對那家拍賣公司知道多少？」

  「說實話，我也不懂。當時是去巴黎拍的外景，結束拍攝無聊，就想出去轉轉，但我也不會法語，英語也一般。

  所以就通過劇組找了個法國導遊，帶我到處逛逛，順便還能當翻譯。地方也是他帶我過去的。」

  「哦，這樣啊。」

  齊鳴沒問到更多信息，便重新拿過拍賣圖鑑，直接翻到了背面，上頭果然有個聯繫電話和網址。

  他拿出手機登錄網址，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是外網的原因，還是網站已經註銷，顯示登錄失敗。

  齊鳴乾脆直接撥打了上頭的電話號碼，這回倒是接通了。他心裡一喜，用英語打起了招呼。

  結果一問才知道，這不是拍賣公司的聯繫方式，而是印刷這批圖鑑的印刷公司。

  掛斷電話的時候，童欣晴恰好也回來了，不過她是抱著小紫一塊上來的。

  她把手上的小紫往齊鳴懷裡一送，有點委屈的道：「喏，還是你來，這養不熟的小東西，不讓我拿。」

  「嗷嗚！」小紫似乎知道她在告狀一樣，嘴裡也罵罵咧咧的反駁著什麼。

  齊鳴搓了搓它的貓貓頭，現在也不是計較小紫聽話不聽話的時候，他簡單安撫了下，很順利的就把那塊元代河磨玉給摘了下來。

  拿著它跟圖片一對比，兩塊東西還真對上了。

  照片比實物要大，但兩塊玉的顏色，以及斷口處的走向確是一致的。

  更重要的是齊鳴手上這塊最後一個八思巴文的筆畫有缺失，但少了這部分正好出現在了圖片上。

  可惜的是這圖片只拍了正面文字部分，並沒有另一面山水浮雕的部分。

  「小齊！這兩塊難道原本是一起的？」

  坐在對面的陳凱見證了全程，也是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對，我手上這塊是我和欣晴前幾天偶然到手的，是一件元代玉器的殘片。

  據我老師說，這有可能是元代的聖旨玉牌。只可惜我手頭上的只是殘片，無法證實。沒想到，在陳老師你這兒看到了另一片的線索。」

  陳凱對這表現出了極大興趣，追問道：「小齊，我聽說過聖旨，什麼是聖旨玉牌？」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齊鳴把聖旨金牌的來歷，和對聖旨玉牌的猜想簡單介紹了下，然後請求道：「陳老師，我也有點事情想麻煩你。

  不知道你還能聯繫上那位導遊嗎？或者有沒有辦法找到他？」

  陳凱面露為難：「欣晴也是這行的，肯定知道。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一些陌生人的聯絡方式我們都是會拉黑的。再說這也是2年前的事情了。

  但我可以聯繫下當初那劇組的同事，看看他們還能不能找那人。」

  「陳老師，那可太感謝了。」

  「嗨，幾個電話的事兒，你就等消息吧。再說了，你替我鑑別了這麼多的翡翠，幫了這麼大的忙，我正好不知道怎麼謝你。」

  兩人客套了幾句後，這才繞開了這個話題，恰巧有人也通知他們該拍攝晚餐的鏡頭。

  齊鳴和童欣晴便先一步下樓，陳凱因為要收拾拿出來的翡翠首飾，沒有跟他們一起。

  看到兩人身影出現在樓梯口，田茹立刻笑著招呼:

  「你們總算下來了，老陳呢？」

  童欣晴：「陳老師收拾下東西，馬上就來。」

  「嗯，那別等他了，你們先坐，蘇婉還有雯雯他們都在餐廳等著呢。」

  兩人也沒做多想，應了聲好就走了過去。但才到餐廳門口，就有股子又苦又臭，夾雜在一起又一言難盡的味道從裡頭傳了出來。

  「yue！」

  最先有反應的是小紫，小傢伙鼻頭聳了聳，立刻就做出了一副乾嘔的噁心表情。

  一隻前爪和長長的尾巴更是不停在鼻子前甩動，似乎是要驅散這股臭味一樣。

  但它那小爪子顯然不濟事，都甩出了殘影，味道還是沒散，沒辦法，小傢伙身子一扭，嗖的一下躥進了齊鳴口袋裡，完了還把拉鏈給拉上了。

  童欣晴也是用手捂住了鼻子。

  齊鳴聞到這味兒就知道出處是哪兒了，他苦笑著看向田茹：「田姐，咱們真要吃這個？」

  田茹也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她柳眉也擰在了一起無奈道：「宣傳地方特色也是節目內容之一。你們放心，我問過節目組了。

  為了力求真實，讓大家少點表演痕跡才在開場的時候用的真牛癟，真到吃的時候，會換成別的底料。」

  聽她這麼保證了，他倆才放下心，走進了餐廳里。

  蘇婉和陸建，還有劉雯雯和她男友韓棟都已經到了，不過他們都站在窗口，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

  看到齊鳴和童欣晴進來，活潑的劉雯雯立刻朝兩人招了招手，迎上來後立刻追問：「你們總算下來了啊。欣晴姐，小紫呢？」

  童欣晴一手捂著鼻子，另一隻手指了指齊鳴的一個口袋：「被熏的躲在了裡頭。」

  「額， 還是她命好。」劉雯雯那表情還有話里意思，分明在說要是可以她也想找個袋子鑽進去。

  幾人才說了幾句，陳凱收拾好了東西也走了下來，人到齊後，張導也走了進來。

  他先是安排下幾人的座位，強調了過會兒吃飯時要聊的話題和一些注意點後，便開始安排工作人員設置機位補妝等等工作。

  一切準備就緒，拍攝開始。

  又是那套，回憶下相識過程，展望下未來安排，以及說說在場幾對情侶相處時的趣事。

  齊鳴和童欣晴是飛行嘉賓更是幾人重點照顧對象， 尤其是蘇婉和陸建，大概是有找回場子的心思，提的問題都在往隱私上靠。

  好在童欣晴也是圈裡老人，加上陳凱夫妻念著齊鳴的好也幫著打圓場，一一化解。

  要說最開心的，那肯定是張導，觀眾喜歡看的不就是這種對立，挖坑的劇情嘛，就這段能剪出10分鐘劇情了。

  他正對著監控器一臉姨母笑的時候，身邊的副導演小聲提醒：「張導，該讓他們吃火鍋了。再不吃，都要燒乾鍋了。」

  張導這才反應過來，光顧著看他們在那含沙射影了，忘了還有這看點了。

  心裡暗罵這群人精的同時，他手上動作也不慢，拿起對講機，對著裡頭的工作人員下達指令。

  收到指示，那人把導演要求寫到了提詞器上，高高舉起展示給餐廳幾人。

  齊鳴看到那牌子，在心裡替自己默哀，還以為能糊弄過去的，結果還是逃不掉嗎？

  陳凱作為製作人之一，雖然心裡抗拒，但還是咬咬牙，裝出一副期待已久的表情道：

  「這百草湯，在黔東南地區，是只有貴客上門才會準備的一種待客上品。

  而且它還不只是一種食品，它還有著清熱化濕，健脾開胃，涼血解毒的作用。所以吃它的時候，就得先喝湯。」

  陳凱說著，站起身，拿起湯勺，先給田茹盛了一碗，放到她骨碟上的時候，語氣親昵：「老婆，來嘗嘗。」

  田茹偷偷白了他一眼，但當著鏡頭，也不好有其他動作，但卻也沒當這小白鼠，立刻拿起喝。

  陳凱接著又給自己也盛了碗，然後招呼大家一起。

  這位前輩都做了表率，大家也只能依樣畫葫蘆，每人都盛了些，但卻沒誰敢動筷，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陳凱見狀，知道這麼下去也不是本來打算犧牲一下，沒想到坐在一側的蘇婉先拿起了碗。

  「你們都不吃嗎？我覺得這可能跟臭豆腐一樣，聞著是臭的，但吃的時候卻是香的呢?」

  說完，她看了看已經對準了她的鏡頭，拿起碗一飲而盡。

  「這是個狠人兒吶！」

  大傢伙在全新里齊齊冒出這個年頭。

  但很快，蘇婉就知道，跟臭豆腐不同，這東西它聞著是臭的，吃起來也是。

  蘇婉放下碗，臉上笑容清麗，但開口就是：「yue！味道很特別，yue。」

  大概見識過了所有人帶痛苦面具的樣子，張導很大方的給大家放了個假，直接允許他們回了房間。

  齊鳴和童欣晴入住的兒童房有獨立的衛浴，兩人進房後第一時間就去漱口。

  他們雖然都只是用嘴唇沾了沾，但都有一種自己不乾淨了的感覺。

  連著刷了三趟牙，齊鳴哈了口氣，沒再感覺有異味後，才放鬆下來。

  他拿起手機，打算把那張圖鑑的照片發給師傅，讓他再去問問那位懂八思巴文的教授上面寫的是什麼。

  但發送前，他腦海忽然閃過一絲警覺，收回了就快按上發送鍵的手，直接點了刪除。

  隨後他找來了紙筆，一點點描摹出了那幾個字，再把這張紙拍照發了過去。

  果然，楊朝明收到這紙張後立刻回了個消息，詢問這幾個字的來源。

  齊鳴回覆說是從一件青銅器上看到。

  楊朝明不疑有他，沒再這個問題上繼續深入，回復了＜等著＞兩字。

  齊鳴還以為這次至少也要等上一天，但沒想到，這次只過了十幾分鐘就有了回復。

  只有3個字：起輦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