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的,別站門口了,有東西進來說。」林軒朝著門口招呼一聲。
很快,一個青年提著個大紅色的塑膠袋就進到了店裡,走到了櫃檯邊。
「來,您先坐。」
負責招呼客人的小朱很快找來張圓凳,放到他邊上。店裡另一個女營業員也從櫃檯里遞過去一瓶礦泉水。
經過這幾天的磨合,他倆也算是配合無間了。
青年有點受寵若驚的接過,他帶著這幾個東西,從一樓開始,也走了幾個地方了,就屬這家店的人最熱情。
「您想出手什麼東西?能給看看嗎?」
林軒等他坐穩了,看向他手上的紅色塑膠袋,笑著問道。
「能,當然能。」
青年說著就將塑膠袋放到了桌上,打開了袋口,裡頭形狀酷似冬瓜,橢圓形的東西被報紙裹的嚴嚴實實。
青年小心的將這團報紙拿出,放到玻璃櫃檯上後,又從裡頭拿出了個長條形的物件,這東西外頭也用藍色的麻布裹的嚴嚴實實。
「您這保管的可夠好的。光看這布,就有些年頭了。」林軒誇了句。
青年一邊打開那層麻布,一邊回道:「老闆,你看著也不比我大多少,但眼光真不錯。
這些都是我爺爺的遺物,他活著的時候,也喜歡收藏。前段時間突然走了,我因為在外地工作,回來的晚了一步,結果就搶到這兩件。」
說這話時,前半句林軒聽著有種喜笑顏開的意思,說的難聽點是巴不得自己爺爺早點走。而後半句則是有點遺憾,顯然不是遺憾老爺子走了,大概是遺憾吃屎沒趕上熱乎的。
「額,那還,那還~」
林軒憋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怎麼回了。勸慰一句<節哀>?這小伙子回答的時候笑嘻嘻的,也沒一點哀的意思。
好在青年也沒在意這個,打開布包,就將一把摺扇朝著林軒一遞,語氣期待的道:「喏,老闆你先給看看,這東西值幾個錢。」
青年遞扇子的時候,齊鳴也安置好了那<水滸人物故事小罐>,見林軒接過了那扇子,便直接走進了櫃檯里,湊到邊上。
扇子到手,林軒沒有第一時間打開,而是看起了扇骨。
扇骨兩面分別刻畫蟬與竹葉。
蟬身、蟬翼和竹葉,用的時極淺刻,糙地隱起,刻畫入微,富於透明與立體感。蟬足、葉脈與竹干則用深刻勾勒出形狀,勁挺爽利,給人一種堅韌感。
在一側扇骨上,還有落款<北樓畫西崖刻>,以及一個<拱北>的印款。
看到這幾個款印後,齊鳴就注意到林軒握扇的手不由的緊了緊。
這微小的動作,也就齊鳴注意到了,林軒也是老油條了,很快鎮定下來,不動聲色的打開了摺扇,露出了裡頭的扇面。
白色的扇面上是一首小詩:擔挑山頭月,斧磨石上苔。且做樵夫隱去來。柴,買臣安在哉?空岩外,老了棟樑材。
詩句尾端,則是:庚午夏日,虎頭陀。
林軒在手上翻了翻,隨後把扇子遞給了齊鳴,同時當著青年的面道:「這扇子沒問題,晚清到明國的,你也給看看。」
青年眼睛一亮,他之前去的幾家店,只說是老東西,但卻沒一家給出具體年代的,林軒是第一個這麼實誠的。
當下,他對林軒的好感倍增,同時帶著期待問:「老闆,那這扇子值錢嗎?」
林軒一臉詫異的看著他,問道:「這扇子不是你爺爺的嗎?他就一點沒跟你說?」
青年撓了撓頭,接話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老爺子在世的時候,脾氣有點怪,不討喜。加上後來又是上學,又是工作的,接觸也不多。」
聽他這麼說,林軒就懂了,結合這位樂呵呵拿著自家老爺子遺物過來賣的情況看,爺孫關係一般。
正好,齊鳴也看完了那扇子,林軒就接過扇子,把扇面鋪在櫃檯上,解釋道:「這扇子值點錢。
首先是這詩,這扇子是民國的,但這詩確是元朝馬致遠的。」
看到青年一臉馬致遠是誰的表情,齊鳴好心的在邊上添了句:「就是寫<枯藤老樹昏鴉>的那位。」
「哦~他呀,我認識。」
青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林軒又指向了末尾的<虎頭陀>三字:「寫這字的也是民國時候的名人,叫楊度。這位早年是齊白石的同學,算是書法家。
不過他最出名的,則是在政治上。早年他跟康有為,梁啓超一樣,算是維新派的骨幹,主張君主立憲。
這思想在當時沒錯,但後來北洋政府取代了清政府後,他還是堅持君主立憲制。關鍵,當時華夏只有大總統,沒有君主。
為了自己的理想,他玩了手<曲線救國>,慫恿袁世凱稱帝。這樣華夏重新有了皇帝,他也就能先君主,再立憲完成自己的政治理想。
後頭的故事,你肯定也知道,袁世凱稱帝了,但全國上下罵聲一片,而且他就當了83天皇帝,到死的那一刻他都在高呼<楊度誤我>。
楊度也因為這事兒,名聲臭不可聞,所以他乾脆研究起了佛經,這<虎頭陀>就是他當時出家的號。但他當和尚,也沒當幾年,後頭又成了上海大亨杜月笙的師爺。」
青年其實並不關心這人怎麼樣,他在意的還是市場價值,所以打斷了林軒的介紹,問道。
「老闆,那他的字,值不值錢?」
林軒將扇子朝他推了推,笑道:「值不值錢,你之前去過的那些店,應該出過價了吧。咱們國家呢,還是挺在乎名聲的。
楊度雖然書法不錯,但奈何做過的事兒,實在不體面。當然,具體值多少錢,我說了沒用,我已經把作者來歷都介紹這麼清楚了,你可以自己上網查查。」
「呵呵,也是啊。」
青年回了句,就拿出了手機搜了起來。
齊鳴看了看林軒,心道這小子老辣,而且夠黑,他剛剛已經用望氣術看了,這扇子真正值錢的可不是扇面,而是扇骨。
青年上網查了查,他不知道專業的拍賣查詢網站,用的是百度,消息雖然雜了些,但還是很快搜到了一幅楊度的對聯成交價,5萬塊。
林軒見狀,也報出了他對這扇子的估價:「3萬。」
青年猶豫了會兒,便也同意了。前幾家店,看到這扇子要麼1千,要麼2千,就沒一個過萬的。
現在能賣到3萬,他已經很滿意了。
將扇子收好,毫不留戀的放到林軒近前後,青年又笑著打開了那用報紙包著的大東西。
「老闆,你做生意真實在,我這還有一個,這東西的年代看著比那扇子還老,你給看看能賣個什麼價。」
報紙打開,裡頭居然是個陶豬。
林軒看了看上頭的包漿,點頭應道:「確實老,但我看這應該是個陪葬品啊。也是你爺爺的?」
青年一聽陪葬品,有點慌,當即撇清關係:「對,也是老爺子的。但我記得我小時候,這東西就擺家裡了。就算是陪葬品,肯定也不是這幾年出土的。違法犯罪的活兒,我可沒幹!」
林軒做了個單手下壓的動作,笑道:「別激動,我也沒說這是這幾年出的。」
安撫完青年,他又看向齊鳴:「你給看看,這種陶器還是你擅長點。」
齊鳴嗯了一聲,就把東西抄在了手上,入手瞬間一股涼意襲來,而且有種沉甸甸的感覺。
齊鳴輕輕晃了晃,裡頭傳出一個悶悶的撞擊聲,之前還當這只是個豬仔造型的陶器,沒想到還有別的用處,這麼想著望氣術開啟。
饒是他見多了好東西,還是愣了下,這件陶豬上散發出的貴氣居然比他最珍貴的那幾件藏品都不遑多讓,妥妥的國寶級別。
暗暗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內心激盪的情緒,他才放下了這陶豬,道:「東漢時期的彩陶豬,表面彩料幾乎完全脫落。
晃動的話,裡頭有輕微撞擊聲,我猜測這可能是個漢代的撲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