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衝進房間，看了看被手機砸裂的玻璃茶几，又看了看目前完好無損在沙發上坐著的高女士，登時呼出了一口濁氣。
他伸手擦了擦已經見汗的額頭，舔著張臉湊到陳凱身邊，討好的道：「呵呵，陳老闆，這還真是不巧，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陳凱冷笑打斷，嗤笑道：「別，我跟你可不是一家人。還有，你還是叫哦小陳吧。這老闆，我可當不起。」
「呵呵，誤會，都是誤會。」
牛胖子走到高女士身邊坐下，他到來後，那位被嚇的臉色煞白的高女士，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牛胖子一邊落座，一邊打量了下面前一副看好戲神情的齊鳴和林軒，在心裡比對著兩人長相，猜測來歷。
想了會兒沒有什麼頭緒後，他最後還是看向陳凱，笑道：「小陳，你要覺得這麼叫親切，那我就還這麼稱呼你。
這事兒吧，算哥哥不地道。但咱們前幾次的合作還是很愉快的，而且你也是賺了點小錢的，看在那點香火情的份上，咱打個商量。
我付你的那５萬定金，就當是我的賠罪了。今天這事兒，就此翻篇了，你看怎麼樣？」
齊鳴挑了挑眉，沒吭聲，心裡想著這姓牛的倒是果斷。
而陳凱還在氣頭上，一點都不客氣的回道：「我看啊。不怎麼樣！咱們之前做的那幾筆，還不就是你撒的餌，想釣我這條魚，哪來的香火情。
還有那５萬定金，怎麼，你以為你要，我還能給，真當我是軟柿子？」
牛胖子面上一點不慌，呵呵一笑：「小陳，話不能這麼說。你現在報警，把我們都送進去，能不能判，還真不好說。
就算真判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等我們出來了，再想著法的找你麻煩，膈應你？何必呢？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你這會兒，還在氣頭上，別急著做決定，先想想，想好了咱再談。」
「呵，５萬。老子差點１千萬都掏了還差你這５萬。」
面對牛胖子的一通長篇大論，陳凱嘴上是這麼反駁，但行動上還是很誠實，並沒有掏手機，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齊鳴和林軒，顯然一時半會兒拿不定主意。
成年人的世界，只講利弊，不講對錯。對陳凱來說，這回雖然差點吃了個大虧，可這不是也沒吃虧嘛。
而且為了這件東西，他前後奔波了一個多月，花在上頭的時間，托的關係，找的人，要是以把倆騙子送進去作為結尾，那他妥妥的是虧的。
齊鳴和林軒看他那眼神，也大致能猜出陳凱心裡想的，這是嫌對方給的不夠多。
林軒率先起身，指了指外頭：「走，出去商量。」
「嗯。」
「好。」
齊鳴和陳凱聞言，都在他後頭再次走到別墅外。
等到他們三個都出了客廳，牛胖子伸手搭在高女士的肩膀上，從這美人顫抖的香肩上，能感受到她之前的恐懼，剛剛完全是靠硬撐著。
牛胖子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別怕，我在呢。剩下的，交給我，不就是割肉嘛，我這麼胖，一兩刀還受的起。」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高女士風情萬種的白了他一眼，緊繃的身體卻是放鬆了下來。
安撫完，牛胖子一臉狐疑的看向了面前的＜萬壽尊＞，這東西可不是什麼粗製濫造的東西，來價都要５０萬了。
設局之前，他還特意找了一些認識的行家看了，都沒看出問題，要不是那些人都是窮鬼，他也不會把主意打到陳凱身上。
「嘖～這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牛胖子摩挲著小巴，喃喃自語。
另一頭，齊鳴三人再次來到了屋外。這回算是大事已定，主動權在他們手上，也不用擔心會被監視，幾人就在屋檐下站定。
大門半合上，陳凱立刻感激的握起齊鳴的手，用力握了兩下，一臉佩服的道：「齊老闆，真太謝謝你了。
要不是你，今天我這跟頭可就栽大了。」
「額，客氣，客氣。」齊鳴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打了個措手不及，尬笑著回應。
鬆開手，陳凱兀自在那捧齊鳴臭腳：「齊老闆，你真料事如神，他倆一夥的都被你給算準了！」
林軒見不得當年上鋪兄弟這狗腿的樣子，抬腳輕輕踢了踢他小腿，低聲笑罵了句：「夠了，你再說，他就成在世諸葛亮了。」
齊鳴點頭回應：「對，我也就是猜的。這要是一個局，買賣雙方肯定認識。你只要說一方被警方控制，另一方做賊心虛，一定會立刻聯繫，探聽情況。
如果這不是局，或者那牛老闆再謹慎點，這法子也很難奏效。這些都是小事兒，陳凱，這事兒你打算怎麼處理？報警，還是？」
齊鳴問完，便和林軒一起看向了他。
陳凱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也不怕你們笑話，我還真不打算報警。我剛剛也在心裡仔細復盤了回，他們還真沒什麼太大的馬腳。
報警處理，耗時耗力，最後可能什麼都撈不到，還不如見好就收，好歹不算空手。但是要就這麼放過他們，我又有點不甘心，這犯罪成本也太低了！」
齊鳴心道說了這麼多，還不就是想賺錢，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就是來幫忙的，多賺了也落不到他身上，所以就單純看戲，沒吱聲。
而林軒，一臉厭煩，他拍了拍陳凱肩膀：「行了，你這麼說，咱也心裡有數，無非就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事兒。
這就回去，把事情解決了，已經耽誤夠久了。」
在林軒的帶領下，幾人回到客廳。看到他們進來，沙發上原本頭靠頭，小聲嘀咕的兩人立刻拉開了些距離。
牛胖子笑眯眯的看著三人，開口道：「三位，這是商量出什麼來了？長痛不如短痛，幾位有什麼要求，直說。錯在我們，能答應，我們都答應。」
之前是放狠話，現在則是放軟話，牛胖子這一進一退，用的很是熟練。
林軒沒吃他這套，瞄了他一眼，一指桌上的＜萬壽尊＞：「除了定金，這東西也歸我們，今天這事兒就算完了。」
牛胖子臉上笑容停滯，糾結道：「要不你們還是報警吧！您要這東西，那可是割我的肉了。」
陳凱板著張臉，跨步上前：「呵，這麼沒誠意，那還談什麼談！」
就跟林軒說的，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雙方拉扯了半天，牛胖子最後才鬆了口：「小陳，這回我認栽了。這樣，除了定金，我再給你３萬。
這瓶子，我是真不能給。不過～」
牛胖子說著，拿出了剛剛帶來的包，從里朝外掏東西，一邊掏一邊解釋：「我呢，也不光賣假貨，也收真東西。
這幾件是我剛收的，你從裡頭挑一件，就當是賠禮了。」
陳凱呸了一口：「剛拿個假瓶子，你現在又想拿這些破爛糊弄我，牛胖子你真當我傻啊！」
牛胖子聳肩攤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語氣憊懶：「你要是不挑，那就報警，剩下的交給法律吧。」
「你！」
陳凱指著牛胖子鼻子，一副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林軒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見好就收，差不多了。而齊鳴則是眼光灼灼的看著桌上的一件東西。
牛胖子掏出來的有３件，東西都不大，一個水晶擺件，一個船型竹雕，還有一件比可樂瓶略矮點的黑色雕塑。
這東西雕的是個身形修長的人，只是他青面獠牙，面相醜陋，酷似惡鬼。這＜惡鬼＞下半身單腿站立，另一條腿屈膝後踢，形似舞蹈。
而他上肢，一手握著硃筆高舉，另一手握著＜墨斗＞置於腹部，仰面向上。
這種造型，雕的其實是華夏傳統的＜魁星點斗＞，也有人稱呼＜魁星踢斗＞。
要光說＜魁星點斗＞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但要和後半句連起來，那就耳熟能詳了，＜魁星點斗，獨占鰲頭＞，說的正是古代科考高中的事兒。
魁星，是個傳說中的人物。民間傳說他才高八斗，一次參加科舉，連中三元，高中進士，只是在參加殿試的時候，因為他面貌醜陋，引的皇帝不喜，便直接讓人把他亂棍打出。
他因此憤而跳入東海自盡，玉皇大帝看他可憐，所以賜給他硃筆一支，讓他掌管人間科舉文運。
只要被他硃筆點到的，就能高中，所以有了＜魁星點斗＞的說法。
這故事情節和＜鍾馗殿試的時候撞柱自殺＞類似，所以國內學界也有一部分人認為，魁星指代的就是鍾馗。
故事來歷不可考，但因為象徵著高中，所以古代有很多＜魁星＞的作品流傳於世。面前這件，包漿自然，但雕工普通，只是材質卻很特別。
齊鳴乍一看，看著像是犀角，又像牛角，但不管何種材質，望氣術下，從它身上散發的青色歲氣，和紫氣貴氣，甚至要遠遠超過那件假的＜萬壽尊＞。
「我看，就照牛老闆說的吧，這都快飯點了。我們也確實挺忙的。」
陳凱原本還想鬧騰一下，再多要一點。但齊鳴這一開口，算是起了一錘定音的作用。他瞪了那牛胖子一眼，啐了一口才道。
「哼，今天，我就給齊老闆一個面子。」
「那感情好，事情能解決最好，我也怕麻煩。」牛胖子在心裡也是鬆了口氣，笑盈盈的看向齊鳴。
齊鳴朝他點點頭，走過去，蹙著眉，隨意一指那魁星點斗的擺件，用一種嫌棄的語氣道：「挑一件是吧？這件看著挺漂亮，要不就選它吧。」
牛胖子看了眼，一臉的無所謂。這幾件確實是他才收的，也不是多精貴的東西。
而陳凱則是上前兩步，他其實更喜歡那件亮晶晶的水晶擺件，對那黑乎乎的雕像沒什麼興趣。但齊鳴說了，他也不反駁，拿過擺件，隨後就笑呵呵的塞給了齊鳴。
「齊老闆，你喜歡是吧。那這東西給你了。讓你跑這一趟，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陳凱在這兒耍了個小聰明，今天幫了這麼大的忙，於情於理多少是要表示一下。但讓他掏錢，他有點不捨得，所以乾脆拿這小東西堵齊鳴的嘴。
「給，給我？」
齊鳴還沒反應過來，這東西雖然不清楚材質，但從貴氣看，肯定珍貴無比，足夠進他博物館的那種。
他原本想的是，替陳凱挑中它，回頭弄清楚了來歷材質，要確實珍貴，那花點錢買下來。他這次幫了這麼大的忙，想來陳凱是不會拒絕交易的。
只是沒想到，陳凱上來就要送。
陳凱看齊鳴這表情，這語氣，還有沒接東西的動作，還當是齊鳴嫌棄了，正要再說兩句。沒想到林軒從一側走出，拿過那擺件，直接塞進了齊鳴手裡。
「給你，你就拿著。行了，大老遠的跑一趟，儘是些狗屁倒灶的事兒。」
說完，林軒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往外走，陳凱快步跟上。
因為寶貝就這麼倒手，有點沒反應過來的齊鳴反而落到了最後，看著兩人走出兩步，齊鳴呵呵乾笑一聲，也準備跟上，只是追出去兩步後，他又轉過頭，看向沙發上的一男一女。
「牛老闆，我多問一句。」
「嘿嘿，您有話就說，要是能說的，我知無不言。」牛老闆臉上堆笑。
齊鳴指了指那＜萬壽尊＞：「這東西你們哪兒來的？」
「這~」
剛剛還說知無不言的牛老闆，立馬卡了殼，猶豫了幾秒才道：「一行有一行的規矩，東西的具體來歷，我真不能說，我只能告訴您，東西是從景德鎮來的。」
「哦~多謝。」齊鳴聽到這地方，已經是心裡有數，說完轉身就走。
「稍等！」
牛老闆從沙發上起身，快走兩步走到齊鳴身前：「先生，您是個高手，但看著面生，我沒再魔都地界上看過，不知道能不能報個名號，以後我們行事也都繞著點您。」
「名號？」
齊鳴琢磨了會兒，正好感受到口袋裡小紫的動靜，便笑道：「麒麟堂老闆，齊鳴。」
說完，也不再管這胖子，大步離開。
牛胖子看著消失在門後的背影，還在琢磨：「麒麟堂？沒聽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