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逼仄的樓道,林軒長長的呼出口氣,胸口的憋悶感總算是順暢了些,但還是忍不住抱怨道:
「我這是頭一回,花了那麼多錢,還這麼鬱悶的。💚♝ 6❾𝐒𝓗𝕌x.¢𝕆м 🐙💝說真的,我真替她孫子輩感到可惜?」
「為啥?」胡成當起了捧哏。
「因為他們肯定不知道,<慈祥>的奶奶是長什麼樣的!」
「行了,人家那態度就是對我們這些外人的。
對孫子那肯定親的很,沒聽她說起要給孫子買奶粉的時候,眉梢都是翹的嘛。再說了,她一個女人,要不狠點,怎麼把三個孩子帶大?」
齊鳴勸慰了句。
胡成也點了點頭:「也是啊。梁老太,脾氣壞是壞了點,該給我的錢,她也沒少給。」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小龍,這回幫著梁老太說了句:「我覺得,齊哥說的對。」
齊鳴和胡成就算了,小龍一直跟個悶葫蘆一樣,他難得開次口,這一開口又站到了老太太一邊,引得林軒詫異看向了他。
小龍被看的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還是解釋道:「我就是覺得,這老太太跟我老家農村的一個鄰居有點像。她也是中年喪夫,又要帶孩子,又要養老人。
換了別人遇上這種事兒,一般都是選擇改嫁。
但她沒有,她一手把孩子拉扯大,還給婆婆養老送終。但代價嘛,就是把自己折騰的像個潑婦,愛占小便宜還錙銖必較,嗓門還賊大,誰都不敢招惹。
我覺得這種人雖然不討喜本質,不壞的。」
林軒心裡氣不順,但又覺得小龍說的有道理,乾脆不吭聲了。
大家對梁老太的看法不一,說到底還是家庭環境不同。林軒是標準的富二代,精英階層,老爸古玩商,收藏家,鑑定家。老媽是珠寶公司創始人。
這種家庭出身,就算脾氣再壞的人,見到了也是笑臉相迎,哪接觸過梁老太這種類型的。而齊鳴和小龍生在農村,胡成常年混跡市井,接觸過的人更多點。
環境不同,觀念不同。不過齊鳴覺得求同存異,也沒想著非要林軒理解人家老太太,說一句看法就行了,沒多說。
因為來的時候車就停路邊,幾步路的功夫,大傢伙兒依次坐進了車裡。
小龍啟動了汽車,等人都坐穩了,鬆了油門,朝著景德鎮市里酒店的方向開去。
車子平穩行駛後,齊鳴拍了拍坐副駕駛的胡成肩膀:「胡哥,你銀行帳號多少,這中介費我給你轉過去。」
胡成的臉一拉,手搖的跟扇子似的,直接拒絕:「小齊,你這說的什麼話?你剛幫了我們家這麼大的忙,我哪能要你的中介費。這不是打我臉嘛,不要,不要~」
「成三破二,是行里的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人家老太太都守了,我們要是不守,那說不過去。」
「對。」林軒也是幫腔:「胡哥,你就收著吧。老太太對你那態度,我看的都憋的慌,這錢你要當是中介費,覺得拿著燙手,那就當精神損失費吧。」
胡成乾脆轉過身,身子還往車門邊靠了靠,擺出了一副堅辭不受的態度,嘴裡咕噥著:
「精神損失費?小林你這說法,還不如小齊的。咱說實話,我帶你們來,就是覺得這東西挺開門,你們要看的上,也算是謝謝你們對我們家的幫忙了。壓根就沒想著要中介費。
真想要錢,我介紹給小鬼子,拿的肯定更多。
再說了,我也從梁老太手上賺了2萬,也不是白跑一趟,這件東西,你們也沒賺錢,我這還收你們中介費,要是被我老舅知道,那還不得被他嘮叨死。」
「胡哥,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會跟連老說的,這錢你必須收。」
林軒知道,胡成這種包袱軍賺錢不容易,像今天這種單子,別說一年一單,幾年都不一定碰上一次,所以還想勸說,但卻是被齊鳴給打斷了。
「誰說我們沒賺錢了?」
他的話引得胡成再次轉過身,看向後排的兩人笑道:「小齊,你就別框我了。行情我還是懂的,2年內,這壺你要是賣不掉。那還不如把200萬存銀行賺的多。」
「誰說這壺了。」
齊鳴說著,當著兩人面,把那裝著倒流壺的木盒從腳邊重新抱回了大腿上,囑咐小龍開慢點後,打開盒子。
「嗷嗚~」
小紫看到盒子打開,兩隻爪子扒拉在盒子邊沿,伸著脖子朝里看,它之前就對壺上那一大一小兩隻<狻猊>很感興趣。
齊鳴將盒蓋放到一邊,取出那些填充的碎布條子,隨後把壺拿了出來。拿出的瞬間,小紫用一雙後腿站著,人立而起,伸著一對前爪想去夠。
齊鳴沒管它,把壺遞給了身邊的林軒,小傢伙立馬就跟了過去,跟抱皮球似的,抱著圓滾滾的壺身。
這有趣的畫面,林軒和胡成這會兒都沒心思看,兩人的目光都緊盯著齊鳴手上的動作。
「喏,這個。胡哥,既然你錢不要,這東西給你好了。正好,給你錢還俗氣了。」
齊鳴拿出來的正是那個跟壺配一起的底座。
「這是剔黑?嘿!我怎麼沒發現這底座還是件漆器啊。拿來我看看。」
林軒擅長雜項錢幣,還有就是木器。齊鳴這都拿出來了,他要是再沒注意,那就是眼瞎了。
「剛剛在樓上,你都光顧著生氣了,哪有空看它啊。」齊鳴隨口說了句,把東西遞給他。
要是剔紅的東西,紅艷艷的,那大家肯定一眼就能看到。但剔黑迷惑性大,容易看漏。事實上,別說林軒,齊鳴一開始也沒注意到這底座,一件北宋耀州窯瓷器在前,誰還有那心思注意一個底座。
他是在用望氣術檢驗壺到不到代的時候,因為視野範圍里多出了股貴氣和歲氣,才注意到了這件剔黑底座。
剔黑和剔紅一樣,都是古代的漆雕工藝。不過華夏自古以來,都把紅色當成是一種喜氣吉祥的象徵。所以剔紅漆器,上到王公貴族,下到普羅大眾,都對它們愛不釋手。
而剔黑,顏色深沉內斂,想要欣賞這種美,就要有一定的藝術修養。所以它更多的是受文人墨客的喜愛,受眾相對較小,名氣和產量,都沒剔紅大,比較容易被忽略。
林軒把手上的倒流壺和還抱著壺身的小紫,一起交給了齊鳴,等齊鳴拿穩了,騰出了手後,才把這器座拿在了手上。
入手的第一時間,他就先掂了掂分量。鑑定漆器,第一步就是判斷它的胎。
「這分量,差不多300多克,那肯定是木胎了 。 」
車裡除了開車的小龍,都算是行里人,所以都不用林軒介紹,這會兒細看之下,也都覺得這東西做的挺漂亮。
這器座通體是黑漆,漆色素雅均潤,色沉且凝。整個器座可以從中間的束腰處一分為二,上半座面部分用回字錦文做裝飾,下半部分的四個底足是如意紋,就跟四個倒放的如意一樣。
而整體又用菱花錦紋做填充,在中間位置,每隔相等的一段距離,裝飾一朵梅花,這麼一來看著也就不顯單調。
這麼件東西個頭不大,要是木雕其實沒什麼,工匠技藝固然不凡,但雕木頭就是水磨工夫,換個水平次一點的,在木頭上花足了時間精雕細琢,也能做出來。
但換成漆雕,那就不是誰都能做的了。
前文就提過,漆器是在胎體上刷上數十乃至上百層大漆,等大漆將干未乾的時候,才能下刀雕刻,一旦大漆完全乾透,再下刀就會出現開裂等情況。
有了這種限制,就不是誰都能做的了,必定是頂級的匠人,才能在有限的時間裡,雕刻好這麼繁複的花紋。
「不錯,這看著還挺老,應該是清中期的。胡哥,既然你不要錢,那這東西就收著吧。」
林軒說著,就把器座遞給了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