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4章 定窯大碗(下)

  齊鳴聽她說的這麼篤定,便又追問道:

  「張姐,你說到宋了。(-_-) ❻➈𝐒h𝓤𝓧.𝔠Ⓞ𝓜 (-_-)這是你的東西,那我也問問,您覺得它是能到南宋,還是北宋?」

  張姐蹙起兩道細細的柳眉,唇角微微撅起,想了想,卻是搖起了頭:「具體是到南宋還是北宋,我還真拿不準。

  但看包漿,肯定到宋。還有它表面沒有紋飾,所以可能是南宋時期的。」

  只要是賣家自然是把東西往好了說,這是人之常情,不過這位張姐說話還真挺嚴謹,她說這碗能到宋,卻沒一口咬到北宋,反而往南宋上頭靠。

  光是這一點,齊鳴倒還真要高看她一眼。

  宋代五大名窯,也分南宋和北宋。北宋五大窯的東西,市場價值和藝術價值上都要高於南宋。

  原因無他,五大窯的窯址大多分布在河南河北,宋徽宗時期金軍南下,一舉攻克北宋都城汴梁,抓捕徽欽二帝。當時北方大部分土地都落入金國手上。

  五大窯也基本被金國控制。金人的審美自然是不能跟宋徽宗這種藝術家皇帝比的,所以即便是後來金國恢復了生產,但成品質量也不可同日而語。

  同樣,南宋朝將都城設在杭州後,也復刻了五大窯,只是南宋面積和國力都不如北宋,大部分熟練的窯工也都在陷落區,這燒出來的東西自然也就比不上北宋。

  齊鳴將定窯大碗托在手上,望氣術開啟,想斷南宋還是北宋,自然還是這招最便利。結果一看,尷尬了,既不是南宋,也不是北宋,而是清朝的。

  還是清朝早期,康熙年間的東西。康熙時期仿古風潮興起,還真有可能達到這水平。

  這結果出乎意料,他再次看向黃銅鑲口,手托碗底緩緩轉動,同時透視開啟。鑲口之下,是坑坑窪窪的毛邊,還有幾處是鋸齒狀掉釉。

  這下清楚了,這碗既不是宋代定窯,還是個剃頭貨。在古玩行里,把一些頂部有缺損的又修復的東西,稱作剃頭。

  碗主人特意用黃銅包邊,打的就是遮掩缺陷的主意。

  林軒看齊鳴明顯凝重起來的臉色,心裡忍不住咯噔一下,他輕輕咳嗽兩下,朝齊鳴使了個眼色。

  齊鳴朝他輕輕點頭,隨後就將這大碗給放回了錦盒。他朝張姐笑了笑:「張姐,東西我看明白了。剛剛我也忘了問了,這件您打算多少出?」

  「20萬。」

  張姐報了個價,隨後她也拿起大碗,一臉惋惜的摸了摸碗口的黃銅鑲口:「這碗我收來的時候,價也不低。

  而且,要不是上頭的鑲口是黃銅的,我其實都敢叫40萬的。就是因為不能保證鑲口的時間,還有鑲口下是不是有破損缺釉的情況,我才沒敢開高價。」

  齊鳴能聽出她語氣真誠,這人做生意倒是挺實在。看來她是真不清楚大碗的情況,收來就這樣了。

  只可惜,實在人運氣卻不好,年代沒對不說,這缺口和脫釉還都集齊了。

  既然他摸透了大碗的底細,那這20萬是肯定不能應了,他打了個哈哈:「張姐,您給的價挺實誠,我倆去一邊商量下。」

  說著,也沒等對方應聲,齊鳴就拉著林軒走到了一邊。

  稍稍離遠些,林軒便直白的問道:「說吧,這碗有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不到代。」

  圈口的問題,齊鳴沒說,畢竟隔著黃銅,誰也不知道裡頭是什麼情況。他是靠透視才發現的,沒法對外說。

  「不到代?真的?我剛剛拿指頭敲過,聲音清脆,瓷胎應該沒問題啊。」

  「胎沒問題,釉面有問題。」齊鳴知道了結果,反推原因,就簡單的多,不過他知道,後頭還得解釋一遍,所以也沒詳細解釋,直接道:「你就說,信不信我的吧。」

  「瓷器上,我肯定信你。」

  「信我那就對了,不過這東西雖然不到代,但也應該是康熙官仿的,也能收,但最多8萬8。再多,就要虧錢了。」

  「商量一下,但我覺得這價希望不大。」林軒搖頭苦笑。

  別說他了,齊鳴自己都覺得這價成交的希望不大。這定窯大碗,做的是真不錯,就這麼放著,絕對有希望當真品賣出去。

  所以就算人家知道是假的,也沒必要放著這裡頭的利潤,實價處理給他們。

  也就兩分鐘的功夫,兩人又回到了攤位前。

  張姐溫柔一笑:「你們這是商量出結果了?」

  「對。」

  林軒上前一步,應聲回答,東西是他看中,所以由他談價最合適。他乾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在才道:「張姐,這碗我最多能出到8萬8。」

  他這價一出口,現場的另外兩人都皺起了眉頭。

  張姐自然是因為價錢差距太大,20萬一口給干到了8萬8,這都不是腰斬,是砍到大腿了。

  而齊鳴則是暗暗揣測,這小子不會是真的想當曹賊,就喜歡大姐姐這種類型吧。

  不然哪有上來就把底價給撂了的。別說,還真有這可能,要不然林軒也算長得帥,家世好,又有錢,本事好的有為青年,咋到現在還是處男呢。

  →

  林軒說完價,繼續實誠的把給價原因說了:「張姐,我們出這價,是因為這件不到代。它應該是康熙時期的官方高仿。

  至於原因。」

  說到這,林軒停了停,隨後一指齊鳴,就把鍋給甩了出去:「原因還是讓高手跟您說吧。」

  齊鳴那個汗啊,被面前這位漂亮大姐姐有點幽怨的看著,還真哪哪不舒服,硬著頭皮開始解釋。

  「張姐,您也知道,定窯有淚痕這說法。」

  張姐點點頭,示意自己清楚。

  所謂淚痕,其實就是流釉現象。定窯白瓷,為了顯示自己的白,釉面一般都很薄,加上倒扣過來的燒法,就會形成流釉。

  北宋的五大窯里,就定窯會有這特徵。

  齊鳴見她點頭了,便又道:「宋代定窯的白瓷,其實有兩種白色,一種是白里泛黃,酷似象牙,俗稱<象牙白>。還有一種,用的是白玻璃質釉,所以略帶粉質,因此被行家稱為<粉定>,或者稱<白定>。

  教我們瓷器的師傅說過,象牙白的定窯上的淚痕,肯定比粉定的要小。您這件是粉定,您可以看看,這淚痕大小。」

  張姐蹙起眉,似懂非懂的看向大碗表面,碗口下方的一滴滴淚痕確實不小。不過她也沒見過象牙白的定窯,所以不好判斷。

  片刻後,張姐展顏一笑,人好看,笑起來就更好看。

  「兩位,我相信你們沒騙我,不過這東西我還要找人研究認證一下。我已經加了林軒的聯繫方式,等研究好了,我再聯繫。」

  齊鳴憋著笑,肩膀頂了頂林軒,趁著張姐收拾大碗的時候,暗戳戳的調侃道:「你小子可以啊,都留了電話了。」

  林軒想解釋,但張姐已經收好了東西,他也只能把話又咽了回去。

  「那個,瓷器我這兒是真沒什麼好東西了。一般的,你們肯定也看不上,玉呢,玉牌你們喜歡嗎?也是老的。」

  「玉牌?」齊鳴眉梢輕動,才道:「張姐,您說老的,該不是乾隆工吧?」

  玉牌這東西,做的好的也就子岡牌和乾隆工。子岡牌顧名思義,明朝玉刻大師陸子岡的作品。

  陸子岡自不必說,蘇州玉雕鼻祖一般的人物。他的作品都會暗刻<子岡>款,這在古代其實很犯忌諱。

  玉是貼身佩戴的東西,而且古人對玉不單單是裝飾品,還有更深一層的精神寄託。在古代能戴的起玉的也是非富即貴。

  你一個身份低賤的玉匠,在玉上留名,然後再讓那些貴人日日盤玩,貼身佩戴,光想想就很膈應人。所以古代很少有出名的玉匠能留名後世。

  野史記載,陸子岡就是因為在萬曆皇帝叮囑不要留名的情況下,任然對一件皇室玉器留了名,在被發現後,才被萬曆皇帝下令斬殺的。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乾隆。乾隆皇帝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允許玉工在作品留名,哪怕皇室器物,也可以留名,自此玉匠的地位直線提升,也讓很多匠人名傳後世。

  大概也因為這個原因,乾隆時期的玉雕才能和陸子岡齊名,得了個<乾隆工>的名頭。

  張姐說玉牌,這種地方是不可能有子岡牌的,那齊鳴猜測也就是<乾隆工>了。

  果然,在他問出後,張姐就點點頭,隨後伸手從脖子上拿下了一個玉牌,遞了過來。

  齊鳴沒想到她是貼身佩戴,他朝林軒做了個請的手勢,這回真不是打趣這小子,而是他沒帶手套。

  人家貼身帶的,他用手直接拿不合適。

  他是這麼想,但林軒還只當他在開玩笑,一邊戴上手套,一邊狠狠白了齊鳴一眼,才伸手拿在了手上。

  齊鳴暗道冤枉,不過還是湊上前,跟著一起看了一眼。

  玉牌玉質盈潤,是上好的和田籽料,個頭也不小,長8厘米,寬5厘米。

  玉牌正面陽刻」香山五老圖」,在層巒疊嶂的深山中松樹樓閣掩映其間。山下樹冠茂盛,山頂祥雲漂浮,整個畫面呈現一派祥和景象。

  玉牌另一面雕有向日葵和山石,蘭花。寓意欣欣向榮和高潔。玉牌右上角刻有「花紅花白絕塵埃,御賞」。

  <御賞>二字下,是一個留名:朱永泰。

  齊鳴望氣開啟,手上動作也沒停,拿出手機登錄了一個專業的查詢APP,就開始檢索朱永泰的資料。

  借著5G的超快網速,結果很快就跳了出來,這位朱永泰蘇州人,還真是乾隆時期有名的玉雕匠人。

  京城故宮,當年揚州鹽商孝敬乾隆,現存世界最大玉雕作品<大禹治水圖>的作者,就是朱永泰,這人應該算是乾隆工的代表了。

  (PS:一直罵乾隆,這章也算夸一下,畢竟留名這一點,做的真挺大氣的。

  還有就是關於更新,這幾天書測,一直被打低分,被罵,書測算是崩了,所以有點消沉,更新不穩。明天起恢復正常。

  其實想想,人家罵的也不全錯,所以完結前應該會再改改。總之還是要謝謝看到這兒的朋友的支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