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第287章 可曾悔?

  二人見到姜紹業吊著胳膊,心疼了半天,將他們迎進了別墅。

  姜紹業將張震介紹給了大姐姜沁竹。

  張震發現,她確實和姜曉琀與郭思萱有幾分相像。

  姜沁竹,雖說和姜紹業不是同胞姐弟,但對這個弟弟卻十分呵護,而且跟後媽關係也非常好。

  由此可見她性格脾氣非常隨和,就連姜曉琀都說過家裡人最好的就是姑姑。

  張震規規矩矩打了招呼。

  姜沁竹上下打量一番,溫和笑道,「張震,我可是久仰大名咯!」

  張震不由得老臉一紅,難道她聽女兒說過自己?

  姜沁竹笑道,「曉琀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可沒少提你。」

  姜紹業目光古怪地看了過來。

  張震尬笑道,「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姜沁竹笑道,「是,我聽說過年那次是你陪她從廣州回來的。」

  張震乾咳一聲道,「那是湊巧而已,既然遇到了,又是校友,怎麼能不照顧一下呢,再說她後來也幫我不少。」

  姜沁竹抿嘴笑了笑,招呼張震去客廳坐。

  姜紹業眼神中滿是懷疑,臉上也露出一絲怒氣,只是礙於家人在場沒有表現出來。

  這時候樓上傳來姜鎮國的蒼老聲音,「紹業,你來書房,張震也在啊,正好一起過來吧,我有事說。」

  二人並肩上樓,姜紹業咬牙切齒道,「你小子是不是打我侄女主意了?」

  張震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關你屁事!

  姜紹業瞪眼道,「那你和槐婷婷又是什麼關係?」

  張震還是回了相同的話。

  氣的姜紹業差點掄起拳頭。

  姜鎮國手扶欄杆怒道,「你們兩個快點,嘀咕什麼呢?」

  老頭子說罷轉身進了書房。

  姜紹業惡狠狠道,「回頭找你算帳!」

  書房是姜紹志的書房,此刻老爺子坐在了椅子上,面前只給兩個小輩留了倆板凳。

  而他腦袋後面牆上掛著兩幅字,都是張震寫的。

  其中一幅是林秘書送來的,上面摘錄的是曹操短歌行。

  另外一幅是李主任送來的,上面摘錄的是道德經中的一段——埏埴以為器......

  二人進門規規矩矩坐在板凳上。

  姜鎮國沒回頭,依舊在欣賞牆上的字。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張震你能領悟這句話真正的內涵麼?」

  張震輕聲道,「按照我所理解可以解釋為,以無形之空間,賦有形之器以用;人生亦如是,心靈之空盈,成就無限可能,總之一句話要謙虛,虛懷若谷才能進步。」

  姜鎮國點頭道,「說得好,字也好,比第一次見你進步許多,真快啊,你成長得真快,我想現在你的書法應該又有進步了吧?」

  張震赧然一笑,「一點點而已,我就不嫌丑了哈,我今天想......」

  不等他說完,姜鎮國沉聲道,「謙虛太過就是虛假,今兒正好有一幅朋友送的畫,上面沒有題字,我想讓你賦詩一首,不過分吧?」

  張震笑道,「當然,前輩有所差遣,做晚輩的必須遵命啊!」

  姜鎮國笑著打開書桌上一張宣紙。

  姜紹業好奇伸脖子向前,姜鎮國嗔道,「你又看不懂,快去準備筆墨!」

  姜紹業一吐舌頭,低聲嘟囔幾句。

  張震向前半步,低頭看去,這是一幅水墨寫意畫,背景是斷壁殘垣和古代戰場。

  遠處山巒起伏,一條江水蜿蜒而來,江邊渡口停著一艘船,岸邊是一宮裝女子,一馬上武將。

  女子正低頭哭泣,武將手中寶劍橫在頸上。

  小船上還有二三人,似乎在召喚二人。

  這幅畫功力一般,但是意境不錯,而且看起來墨跡很新,像是今天所畫。

  張震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是畫的楚霸王項羽兵敗之時不肯過江東而自刎的場景,又叫霸王別姬。

  如果按照情景題詩的話,李清照的那首《夏日絕句》正好應景。

  不過張震不想按照別人設計好的套路來。

  沉吟片刻他說道,「我剛剛有感而發做了一首詞,不知道能否入姜爺爺法眼。」

  說著也不等對方同意,他抓起一管狼毫,沾了墨汁,在畫作留白之處寫下幾行小字。

  「西江月·垓下嘆

  虞姬淚烏騅嘆,霜刃橫時魂黯。夜深休再酒頻添,寒劍垓前獨看。

  簫鼓如雷震野,荒垣枯骨誰憐。舟行杳杳水雲間,問君何日能懺?」

  姜鎮國定了幾秒,輕聲吟了出來。

  好半晌他目光一直盯著那幾行字,許久之後忽而說道,「張震,你成了!」

  姜紹業插嘴,「爸,他成什麼了?」

  姜鎮國抬起頭來,眸子中異彩連連儘是讚賞之色,「他成真正大書法家了。」

  姜紹業撇嘴道,「就這啊,歪歪扭扭的,還不如我寫得好看呢。」

  姜鎮國看著兒子認真說道,「橫平豎直,只是基礎,寫得好看算是入門,寫出特色是登堂入室,寫出意境是登峰造極,能把情緒融入書法並且感染到別人,那就是當世獨一無二的大書法家。

  歷史中李斯的九個半字能做到,王羲之能做到,清代鄭板橋能做到,遍數歷史能達到這個高度的不出反掌之數,余者皆稍遜半籌。

  我本來以為到了當代沒人能達到這種高度,沒想到啊,張震你做到了。」

  這個年代從上到下推崇書法,凡是有點身份地位的皆以字好為榮。

  此刻姜紹業感覺能有張震這樣的朋友,臉上也有光彩,咧嘴笑道。

  「爸我也從這字上感覺到了情緒,還有這首詩寫得也很好,那種蒼涼和悲哀撲面而來,真感人。」

  姜鎮國道,「這首西江月確實填得不錯,而且和畫作內容十分貼切,意境也有,寓意深遠,可與這字相比就差得遠了,當然這幅畫跟字一比,也顯得配不上咯。

  就如同一顆本來應該鑲嵌在王冠上的鑽石,卻配在了普通帽子上一樣,讓我都自慚形穢了。」

  姜紹業道,「看起來真是那麼回事,要不我抄一遍這首詞,那不就和諧了嗎!」

  姜鎮國看了兒子一眼,輕哼道,「你那把臭字,配不上這首詞,你先去你媽那邊,我跟張震聊點事。」

  這叫啥事,當兒子的半個多月沒見親爹了,一見面連句體己話都沒說就被趕走。

  姜紹業臉瞬間垮了,哼哼唧唧地開門而去。

  姜鎮國抬頭看向張震,說了三個字——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