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見到姜紹業吊著胳膊,心疼了半天,將他們迎進了別墅。
姜紹業將張震介紹給了大姐姜沁竹。
張震發現,她確實和姜曉琀與郭思萱有幾分相像。
姜沁竹,雖說和姜紹業不是同胞姐弟,但對這個弟弟卻十分呵護,而且跟後媽關係也非常好。
由此可見她性格脾氣非常隨和,就連姜曉琀都說過家裡人最好的就是姑姑。
張震規規矩矩打了招呼。
姜沁竹上下打量一番,溫和笑道,「張震,我可是久仰大名咯!」
張震不由得老臉一紅,難道她聽女兒說過自己?
姜沁竹笑道,「曉琀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可沒少提你。」
姜紹業目光古怪地看了過來。
張震尬笑道,「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姜沁竹笑道,「是,我聽說過年那次是你陪她從廣州回來的。」
張震乾咳一聲道,「那是湊巧而已,既然遇到了,又是校友,怎麼能不照顧一下呢,再說她後來也幫我不少。」
姜沁竹抿嘴笑了笑,招呼張震去客廳坐。
姜紹業眼神中滿是懷疑,臉上也露出一絲怒氣,只是礙於家人在場沒有表現出來。
這時候樓上傳來姜鎮國的蒼老聲音,「紹業,你來書房,張震也在啊,正好一起過來吧,我有事說。」
二人並肩上樓,姜紹業咬牙切齒道,「你小子是不是打我侄女主意了?」
張震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關你屁事!
姜紹業瞪眼道,「那你和槐婷婷又是什麼關係?」
張震還是回了相同的話。
氣的姜紹業差點掄起拳頭。
姜鎮國手扶欄杆怒道,「你們兩個快點,嘀咕什麼呢?」
老頭子說罷轉身進了書房。
姜紹業惡狠狠道,「回頭找你算帳!」
書房是姜紹志的書房,此刻老爺子坐在了椅子上,面前只給兩個小輩留了倆板凳。
而他腦袋後面牆上掛著兩幅字,都是張震寫的。
其中一幅是林秘書送來的,上面摘錄的是曹操短歌行。
另外一幅是李主任送來的,上面摘錄的是道德經中的一段——埏埴以為器......
二人進門規規矩矩坐在板凳上。
姜鎮國沒回頭,依舊在欣賞牆上的字。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張震你能領悟這句話真正的內涵麼?」
張震輕聲道,「按照我所理解可以解釋為,以無形之空間,賦有形之器以用;人生亦如是,心靈之空盈,成就無限可能,總之一句話要謙虛,虛懷若谷才能進步。」
姜鎮國點頭道,「說得好,字也好,比第一次見你進步許多,真快啊,你成長得真快,我想現在你的書法應該又有進步了吧?」
張震赧然一笑,「一點點而已,我就不嫌丑了哈,我今天想......」
不等他說完,姜鎮國沉聲道,「謙虛太過就是虛假,今兒正好有一幅朋友送的畫,上面沒有題字,我想讓你賦詩一首,不過分吧?」
張震笑道,「當然,前輩有所差遣,做晚輩的必須遵命啊!」
姜鎮國笑著打開書桌上一張宣紙。
姜紹業好奇伸脖子向前,姜鎮國嗔道,「你又看不懂,快去準備筆墨!」
姜紹業一吐舌頭,低聲嘟囔幾句。
張震向前半步,低頭看去,這是一幅水墨寫意畫,背景是斷壁殘垣和古代戰場。
遠處山巒起伏,一條江水蜿蜒而來,江邊渡口停著一艘船,岸邊是一宮裝女子,一馬上武將。
女子正低頭哭泣,武將手中寶劍橫在頸上。
小船上還有二三人,似乎在召喚二人。
這幅畫功力一般,但是意境不錯,而且看起來墨跡很新,像是今天所畫。
張震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是畫的楚霸王項羽兵敗之時不肯過江東而自刎的場景,又叫霸王別姬。
如果按照情景題詩的話,李清照的那首《夏日絕句》正好應景。
不過張震不想按照別人設計好的套路來。
沉吟片刻他說道,「我剛剛有感而發做了一首詞,不知道能否入姜爺爺法眼。」
說著也不等對方同意,他抓起一管狼毫,沾了墨汁,在畫作留白之處寫下幾行小字。
「西江月·垓下嘆
虞姬淚烏騅嘆,霜刃橫時魂黯。夜深休再酒頻添,寒劍垓前獨看。
簫鼓如雷震野,荒垣枯骨誰憐。舟行杳杳水雲間,問君何日能懺?」
姜鎮國定了幾秒,輕聲吟了出來。
好半晌他目光一直盯著那幾行字,許久之後忽而說道,「張震,你成了!」
姜紹業插嘴,「爸,他成什麼了?」
姜鎮國抬起頭來,眸子中異彩連連儘是讚賞之色,「他成真正大書法家了。」
姜紹業撇嘴道,「就這啊,歪歪扭扭的,還不如我寫得好看呢。」
姜鎮國看著兒子認真說道,「橫平豎直,只是基礎,寫得好看算是入門,寫出特色是登堂入室,寫出意境是登峰造極,能把情緒融入書法並且感染到別人,那就是當世獨一無二的大書法家。
歷史中李斯的九個半字能做到,王羲之能做到,清代鄭板橋能做到,遍數歷史能達到這個高度的不出反掌之數,余者皆稍遜半籌。
我本來以為到了當代沒人能達到這種高度,沒想到啊,張震你做到了。」
這個年代從上到下推崇書法,凡是有點身份地位的皆以字好為榮。
此刻姜紹業感覺能有張震這樣的朋友,臉上也有光彩,咧嘴笑道。
「爸我也從這字上感覺到了情緒,還有這首詩寫得也很好,那種蒼涼和悲哀撲面而來,真感人。」
姜鎮國道,「這首西江月確實填得不錯,而且和畫作內容十分貼切,意境也有,寓意深遠,可與這字相比就差得遠了,當然這幅畫跟字一比,也顯得配不上咯。
就如同一顆本來應該鑲嵌在王冠上的鑽石,卻配在了普通帽子上一樣,讓我都自慚形穢了。」
姜紹業道,「看起來真是那麼回事,要不我抄一遍這首詞,那不就和諧了嗎!」
姜鎮國看了兒子一眼,輕哼道,「你那把臭字,配不上這首詞,你先去你媽那邊,我跟張震聊點事。」
這叫啥事,當兒子的半個多月沒見親爹了,一見面連句體己話都沒說就被趕走。
姜紹業臉瞬間垮了,哼哼唧唧地開門而去。
姜鎮國抬頭看向張震,說了三個字——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