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蒼驚呼一聲之後，順手接過手下遞過來的微探頭，小心翼翼的伸入瓷口當中。
隨著榮蒼緩緩的轉動探頭，天青瓷內部的場景一一展現在一旁侍者端著的高清顯示屏上。
要麼說這汝窯瓷一片千金呢。
不光瓷身外部渾然天成，就連內部都十分的細膩。
而當榮蒼將探頭略過瓷身一側的耳彎處時，榮蒼和身邊離的近的一些人，都猛地瞪大眼睛。
這一塊耳彎處，明顯有瓷壁脫落的痕跡。
而仔細看，這塊地方的外表瓷身，不就是趙御剛剛屈指輕叩的地方嗎？
「調節亮度！」
榮蒼神色認真的對著一旁的侍者說道。
侍者點點頭，然後將探頭頂端的亮度調控起來。
逐漸的，瓷內壁變得異常清晰起來。
「賀一手？」
內壁脫落的地方，三個清晰的楷書字體落在眾人的眼中。
「徽宗時期的文字和明朝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想來以榮主事的眼光，不會分辨不出來這兩者的區別吧？」
趙御淡淡一笑，指著顯示屏上的那三個蠅頭小楷輕聲問道。
別說其他，單單就這字體上的差別，就可以看得出這梅瓶並不是四方堂會標註的徽宗汝窯。
「還真的是贗品？！」
周圍的人驚呼出聲，聲音一層層的傳了出去。
幾乎所有留下來觀賞精品的那些人，都圍了上來。
這場景可不多見，四方堂會屹立這麼多年，加上這一次也僅僅是第三回而已。
聽著榮蒼的話，趙御微微搖搖頭。
「這東西也不能說是贗品，只能說和它想要標榜的時代不相符而已。」
趙御拿起梅瓶，接著說道：「就瓷器本身而言，它的工藝幾乎已經和正宗的汝窯不相上下。
而且，眾所周知，乾隆皇帝就喜歡仿製名窯的瓷器，難道說，清乾隆時期的瓷器，就都是贗品了？
不見得吧？很多乾隆年間仿製的東西，都比正兒八經的名窯還要出彩。」
聽完趙御的話，周圍的人都下意識的點點頭。
也確實是這麼個道理，文玩界是越靠前的東西，越有價值。
可是也不排除一些後起之秀蓋過正品的例子。
「要是單單論其中的價值，這件東西比起最正宗的徽宗汝窯精品還要稀罕。」
李長歌盯著趙御手中的梅瓶，淡淡的說道。
「為啥啊？」
蕭然聽到現在，都是一臉的蒙圈。
假的比真的還貴重？扯什麼犢子呢！
「就因為這三個字……」
趙御指了指一旁侍者手中的顯示屏，那上面正好顯示著『賀一手』這三個字。
「賀一手？難道是製作天青瓷的工匠？」
「沒聽過，一般瓷器都是看產出地，還有瓷身的一些主要特徵，還從來沒聽說過有那個燒窯的因為瓷器而聞名的。」
「是啊，再說這個名字也太馬虎了吧？根本不像是文人雅士的名諱。」
……
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在場的，能知道這三個字份量的人，也只有趙御，榮蒼和李長歌了。
古代名窯，產出的瓷器當時都是專供皇室的東西，一般人私藏，那時要殺頭的。
而後來，這些瓷器流入民間，別說一般完整的官窯瓷，即便是碎的，那也是價值不菲的東西。
可是，大家在驚嘆瓷器本身的時候，誰也不會將目光放在製造出這些精美瓷器的那些窯民身上。
這和趙御以前看到的一則充滿諷刺意味的視頻一樣。
一個大官來到湖邊，看到一艘木船當中有好些肥碩的鯉魚，大官輕笑的問那鯉魚的味道是否鮮美。
那老漁民卻直言，他雖然捕了一輩子的魚，但是還真不知道這魚肉是個啥味道。
大官自然不信，隨即說道：「你說你捕了一輩子的魚，卻從不知這魚肉是何味道？」
老漁民笑著回道：「這不奇怪，銀匠打了一輩子的珠寶首飾，也不見得他就帶的起那些物件！」
這個故事，其實就和現在趙御周圍那些人發出的疑問一樣。
精美的瓷器出自那些泥腿子的手中，可是被記住的，只能是高高在上觀賞這些瓷器的勛貴！
榮蒼聽著周圍的議論聲，看向趙御。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既然這東西是被你發現的，那麼這『賀一手』的來歷，也就只能由你來給大家解惑了。
「榮主事，我記得你曾經說過，這四方堂會建立以來，曾經有兩人在堂會上發現過贗品？」
趙御將梅瓶交給榮蒼，笑著問道。
「是的，第一次是神宗時期，第二次是清乾隆年間。第一個看出贗品的是錦衣衛北司的一位百戶，第二位則是大名鼎鼎的千古第一貪，和珅！」
榮蒼點點頭，將他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那你可知，這『賀一手』為何人？」
趙看著榮蒼，繼續發問。
而周圍的人都屏住呼吸，仔細的聆聽。
文玩這東西，最低級的玩法，就是以倒騰的手段，從這些精美的器物上，撈錢！
這也是很多大藏家最不屑去做的。
再高級一點的，純粹是帶著欣賞的態度，來收藏把玩這些器物，還有點互相攀比的小心思。
而真正的古玩大家，他們最看重的，是器物本身背後所隱藏的故事。
一件有說頭的東西，在這些正兒八經的藏家眼中，價值會被無限的拔高。
「賀一手，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明嘉靖年間，千門那一輩的掌舵人！」
到底是四方堂會，這種三教九流的事情，都能打聽的一清二楚。
「不錯，可是他還有一個身份……」
趙御說道這裡的時候，故意停頓了一下。
周圍那些傢伙聽到這裡，都不自覺的安靜下來並豎起耳朵。
一旁的蕭然更是急的抓耳撓腮。
「您能不能別賣關子啊，我們這些老傢伙的心臟不好，可經不起你這麼折騰啊！」
周圍的人還沒說話，人群裡面的一些老頭先火了。
這傢伙，整的跟茶館裡的說書先生似的，弄的人心急火燎的，血壓都上來了。
「什麼身份？」
榮蒼也忍不住了，好奇的看著趙御問道。
「錦衣衛稽查百戶，賀安！」
趙御看著榮蒼，一字一句的說道。
「是他？！」
榮蒼聽完趙御的話，猛地瞪大眼睛。
賀安何許人也？
不就是那第一個在四方堂會一眼看穿《清明上河圖》的那個人麼？
千門掌舵人？錦衣衛稽查百戶？
這兩個身份，怎麼看怎麼覺得荒唐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