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也別誇我了,我是什麼斤兩自己心裡頭是最清楚的,倒是小張老師你,是不是真得想要找元博大師為你寫這『神羅』二字啊,我覺得你這書法就相當不錯了啊。」張儒生似乎對別人的讚譽並不感興趣,這是一個非常務實的人。
「那是當然,如果元博大師願意的話,我自是十分高興啊,你就別提我的書法了吧,我現在壓根就沒有自己的風格,不過是臨摹古人和今人的書法而已,說到底,那也是別人的書法,上不了什麼台面的。」張天元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你臨摹得再像,別人就算看著好,你心裡頭也覺得不爽的,總歸不是自己的東西,那既然如此,還不如讓別人來幫忙題字呢。
元博大師在近當代那可是非常有名的書法和鑑定大師,讓他來題字,當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位大師命途坎坷,然而生命里也是相當精彩的,他的人生,簡直就是一段傳奇,如果寫成小說的話,那也絕對是一部非常精彩的小說。
作為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孫,元博大師也算是貴胄出身。
再加上當代著名書畫家、教育家、古典文獻學家、鑑定家、紅學家、詩人,國學大師等諸多光環。
曾任帝都師範大學副教授、教授,國家文物鑑定委員會主任委員、國家文史研究館館長、博士研究生導師、九三學社顧問、國家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世界華人書畫家聯合會創會主席,華夏佛教協會、故宮博物院、國家博物館顧問。西泠印社社長。
這樣的人,可以說是活得足夠精彩了。到了這個年歲,也算是無欲無求了。只想安安靜靜地過完下半輩子,因此諸多的事情,他都是不願意操心的,也沒那個閒心情去操心,畢竟年紀大了,受不了那麼多的折騰了。
如今張倩所在的帝都師範大學,也是元博大師當年著書立教的地方,他曾經說過,自己一生最感謝兩個人。「沒有他們就沒有我的今天」。
其一是帝都師範大學的老校長陳垣。也正是陳垣慧眼識才,只有中學文憑的元博大師才能任教輔仁大學國文系,1952年原輔仁大學與帝都師範大學合併,之後一直留任帝都師範大學。
另外一個恩人便是他的妻子章寶琛。
因為命途多舛,所以元博大師希望可以通過學習來忘記那些痛苦的事情,他這一輩子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學習之上,用在了育人之上,能有張儒生這樣的學生,其實也是相當不錯了。他的書畫作品,也是在當代大師之中最為著名的,絕對是算得上第一大才了。
之所以說他身世顯赫,貴胄出身。那就是因為他是雍正帝的九世孫,本姓愛新覺羅,其遠祖弘晝為乾隆皇帝之弟。曾祖父溥良為庶吉士、祖父毓隆為光緒年間進士。
弘晝這個人,張天元雖是學考古的。但也不太熟悉,只是隱約記得有一本穿越小說裡面講了一個人穿越成了弘晝。然後奪了乾隆的皇帝位子。
在那小說里所說,弘晝原本是一個喜歡吃喝玩樂的浪蕩子,與乾隆弘曆相去甚遠,只是這說法究竟正確與否,張天元就不是很清楚了。
或許是因為那段不太光明的歷史給元博大師的心理造成了比較大的影響,所以元博大師對外從來就不提自己是愛新覺羅的後裔,甚至在各種證件資料之中,也從未正式提及過。
相較之下,那些打著所謂愛新覺羅後裔而到處坑蒙拐騙的人,實在是下作的可以。
正因為如此,元博大師外出講學時,聽到會議主持人常說的「現在請元博大師作指示」,他接下去的話便是:「,祖先活動在東北,屬少數民族,歷史上通稱『胡人』。因此在下所講,全是不折不扣的『胡言』……」
這話風趣,但也透著些悲涼和無奈。
玩世不恭可以用來概括元博大師晚年的性格,張中行大師是元博的至交,他說元博「看表面,像是遊戲人間,探底里,乃是把一切都看破了」。
正是這種淡泊名利、不屑社會權威的性情,使得元博大師的人生充滿了我國知識分子的那種自嘲,晚年更似老頑童般謙和、幽默。
但在張天元聽來,卻著實有幾分無奈,或許很多事兒,元博大師覺得說了也是白說,如此便不如不說了。
要說元博大師的性格,倒是與張天元有幾分相似,兩個人都是不太畏懼權威,只不過稍微有些區別,張天元是因為自己有外掛,所以得罪誰他都不怕,但若是沒有這個的話,他肯定也要考慮一下影響的,不過他的性格還是屬於吃軟不吃硬的。
元博大師也是如此,典型的吃軟不吃硬,而且看不慣別人以權勢和金錢來壓他。
據說曾經有一位空軍高級將領派秘書前來求字,秘書開門見山擺明來頭,說明背景,提出要求,大有旋風直升機空降而來之勢。元博大師正兒八經問那秘書:「我要不寫,你們會不會派飛機來炸我?」秘書一愣,摸不著頭腦,連忙說:「哪裡,哪裡。」大師接著說:「那好,那就不寫了。」一時間拒之於千里。
當時那秘書就傻眼了,這就是想要以權勢來壓元博大師,結果被拒絕了。
還有一個地產商,準備好筆墨紙硯,非要叫元博大師為自己的地盤題名。元博大師臉一沉說:「你準備好筆墨紙硯我就非得要寫,你要準備好一副棺材我就得往裡跳嗎?」
這地產商在找元博大師之前,就說了要給高額的潤筆費的,大概正是這個原因,熱鬧了元博大師吧。以至於他才會如此拒絕。
不僅是這些人,甚至有一次國家電視台的專欄東方之子。專門介紹社會名流,自然想採訪元博。最初。與大師聯繫時云:「我們這個欄目檔次高,採訪的都是知名的專家學者社會精英,故名《東方之子》。」老大師聽罷應聲回答:「我不夠你們的檔次,我最多是個東方之孫。」拒絕了。
通過元博眾多同事好友遊說,1994年底大師終於同意國家電視台東方時空來寓所採訪。採訪組一上來就列舉眾多頭銜,大師一句話輕輕撥開眾多桂冠:「這叫此地無砂,紅土為貴。」
如此辛辣的諷刺,如此性格,也是張天元對元博大師非常敬重的另外一個原因。
他當初來帝都的時候。就一直想要找大師題字,奈何那個時候根本沒有門路,也不了解大師的性格到底是什麼樣的,道聽途說畢竟是道聽途說,萬一惹惱了大師,那以後都不好見面了。
天才和大師,往往這脾氣都比較古怪,注意點總是沒錯的。
今天要不是於掌柜的提起,他還不會提及此事。現在既然知道了張儒生是元博大師的弟子,那有了這兒好的路子,總是可以接觸接觸這位大師了吧。
要知道,大師現在已經一百多歲了。說一句不太恭敬的話,什麼時候都有可能會去世的,這一次不見。也許以後就永遠沒有機會了,因此張天元對這個機會。也是非常珍惜。
「張大哥,還是算了吧。你肯定見不到元博爺爺的,這事兒就不要想了……」
張倩聽了張天元和張儒生的對話之後,大概明白了張天元找元博大師的意思,就搖了搖頭說道。
張天元知道元博大師的性格古怪,吃軟不吃硬,可是他也不太清楚,張倩為何會拒絕的如此乾脆,難道這個丫頭還在怨他不成?
「丫頭,你莫非還氣我剛剛說了那番話?」
「怎麼會,我好歹也是元博爺爺教出來的學生,沒那么小心眼,我之所以這麼說,是有別的理由的。」張倩搖了搖頭道。
「別的理由?」張天元是越來越糊塗了,如今他能拿出來的,一個是自己的身份,一個就是大量的金錢,或者珠寶黃金,但他擔心這些東西不僅起不到正面效果,反而會讓元博大師看不起他的,所以剛剛就沒敢提出來,但如今張倩說起別的理由,他就忍不住問了一句道:「聽聞元博大師喜歡鑒寶,如果需要的話,可取一兩件古玩作為潤筆,你們覺得如何?」
所謂潤筆,就是古時候的稿費的籠統稱謂。
古之士大夫,講究「清高」,恥言金錢,非說不可時,稱之為「阿堵物」,意思是「那個東西」。
稿費是近百年才有的新詞,以前有個雅稱叫潤筆。《》有一則故事:鄭譯為皇上擬詔書,有人戲稱他「筆幹了」,鄭答:「不得一錢,何以潤筆?」
自這之後把稿費、書畫酬金稱為「潤筆」。
當年司馬相如,為失寵的陳皇后作《長門賦》,漢武帝讀了受感動,陳皇后重新得寵,司馬相如得黃金百斤,那時好像還沒有潤筆這個規矩,陳皇后是以向卓文君買酒的方式送黃金的,所以人們只好說是「作文受賄」,這「賄」字分量可能沒有如今這麼重,若不,司馬相如也太不光彩了。
潤筆之風至唐大盛,最出名的是韓愈,專為名公巨卿寫碑銘,「一字之價,輦金如山」;杜牧撰《韋丹江西遺愛碑》,得采絹三百匹。利之所在,人爭趨之,《蔡伯喈集》裡面,竟有為年僅十五歲、七歲者作的碑文。
時至今日,潤筆之風猶存。收藏字畫的,想方設法要得到一些大家的作品;有雅興的,也要托人找名家寫幾個字掛在廳堂之上賞玩的;若能得到一副高官的手跡掛在經營之所,那更是滿堂生輝,值得炫耀的了。
但這潤筆費,可不就是簡單的稿費了,而是變相的賄賂,這種事情在咱們國家,那可是屢見不鮮啊。
「潤筆自然是要的,元博爺爺也不是喝西北風長大的,他雖然吃的非常簡單樸實,但是家人也要生活,為了給他看病,這錢花的可不少,但是問題不在潤筆上,而是別的原因!」張倩嘆了口氣,眉毛都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