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元笑著解釋道:「如果是古董的話,修復起來就比較難一些了,我接觸到比較多的是青銅器和字畫。
單論青銅器而言,修復的所有過程中最難的步驟非整形和做舊莫屬。
整形拼的是耐心和細心,一件變形器物的修復,整形這一步就可能占去1/2的時間,有時甚至更多。
依然記得剛過來沒多久修的一件編鐘,僅整形就花去了3個月,天天都要加溫,調整整形器。
做舊是青銅修復的最後一步,關係著整件器物的美觀與否,做舊做的好才會使人有一種視覺上的享受,當然,對於我這種沒有美術基礎的人,就會覺得最後一步比較難,這就需要自己一點一點的來練習調色,做出需要的效果。」
雖然張天元說的很好,不過掌柜的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於是過去還特意仔細看了看那件修復好的靠椅。
「哎呀呀,我這還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了,小先生高才啊!」
掌柜的直接雙手作揖,給張天元深深鞠了一躬。
「別,可千萬別這樣,您這樣不是讓我折壽嘛。」
張天元急忙將掌柜的扶正了說道。
「我要說聲抱歉啊,之前真得是有些瞧不上您,覺得您跟之前那些個人一樣,根本就是來搗亂的,現在一看,原來只是我這雙眼睛有問題啊。」
掌柜的自嘲道。
「既然如此,那摺疊茶几能賣給我了嗎?」
張天元笑著問道,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至於別的事兒,那都是小事兒。
聽到這話,掌柜的愣了一下道:「不是說好了送給您的嗎,您這都已經達到了老闆的要求了啊,再說了,這可是古董,修復難度比那靠椅高得多,我們給您要錢也不合適啊。」
「不,還是付錢吧。」
張天元不會白要的。
因為白要來的東西,一旦你修復好了,就怕別人找你拿回去,你要是不給,又平白惹來一堆麻煩,實在是太不划算了。
「瞧您這自信滿滿的樣子,看起來這東西拿回去之後,您應該是能修好了吧?」
掌柜的突然問道。
「有四五成把握吧,不能算大,但總得試試啊,這東西我很喜歡,可如果一直放在這裡,未免可惜了。」
張天元嘆了口氣道:「買回去之後,過幾年再看看吧,文物這東西,如果不是急於拿出來展覽,還是儘量不要貿然修復的好,畢竟修復來的東西,終歸不是原來的物件了。」
他眼裡的文物修復也多少帶著點古典美學的韻味。
殘破的器物、碎裂的瓷片、還有開的像花兒一樣的鏽跡,這些被他視若珍寶。
張天元能從破碎的文物里發現歷史的脈絡,聽見朝代興替的歌樂,散在土裡的碎片,過了千年,等待我們去復原,這不是一種緣分嘛。
張天元認同的「立」一直是建立在「破」的基礎上的。
然而他始終覺得,修復過程中的粘接,也是一種對時間的破壞,過去的早已過去了,留下的不過是後人幻想的重現。
當然了,修復後的實體雖沒物質的意義,卻是精神的豐碑。
所以他並不反對。
畢竟已經破損到無法欣賞的古董,還是修復起來更好的。
可是如果能夠做到復原,那麼修復就完全沒有必要了。
他現在就是一直在做復原的事情,只要見到那些殘破的古董,他都會收回來進行復原,這樣一來,也避免了古董因為修復而失去本身的某些存在意義。
「既然小先生不肯白拿,那我們寫個贈予合同總行了吧?」
掌柜的明白張天元心裡頭的擔憂,便笑了笑道。
「這樣也行,可總覺得占了你們店裡便宜了,我這人向來不喜歡占別人的便宜,倒不如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們的,我現在正好閒著。」
比起欠錢,張天元更不喜歡欠下別人的人情,畢竟這人情債還起來實在是太麻煩了。
「既然這樣,我們老闆最近正好收藏了一幅中國山水畫,但是上面已經有些殘缺了,不知道小先生能不能幫忙修復一下?」
掌柜的想了想問道。
「先去看看吧。」
張天元以前還真學過修復字畫,而且不是通過補字訣,是真真正正跟李明光那兒學過,主要是體驗一下那種感覺。
若是古畫的畫芯較完整,髒物又不太頑固,也無過多褪色,那麼只需用80c左右水淋洗幾次,直到沒有黃水為止。
接著再用涼清水輕輕點蘸一遍,就可以固定古畫原本的顏色。
清洗後的畫芯平整地反鋪在案台上,用毛巾敷其表面,等待水分吸盡便可揭開。
書畫修復中遇到字跡脫色都是常事,較嚴重時,很多專家都會猶豫。
你比如說一幅畫中的某個字已經脆了。
過去老師傅都先用酒精浸染,然後火點,等到墨跡融化後,讓字體獨立成型。
現在的專家不是很懂,用量難以把控,不太敢操作。
現在出現這種狀況,就只用一點酒精讓它融開,等待自然風乾。
這種獨特的手藝可以說已經失傳了。
被稱為「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的獨門秘技,很多專家都沒能學到,李明光還為這個事兒遺憾呢。
不過後來張天元倒是將這種修複方法又給復原了,並且編纂成資料給了李明光。
他跟著掌柜的看了那幅畫,其實問題不大,就是有些髒污,如果利用這種獨門秘技進行修復,也是絕對可以的,但需要很長時間。
所以張天元沒必要那麼折騰,他將自己一個人關在了修復間裡,裝模作樣地折騰了半個小時,其實根本就是拿著手機上網娛樂了半個消失,然後用補字訣將畫修復完畢,走出了修復間。
修復間是一個單獨的空間,裡面也沒有攝像頭之類的東西,他怎麼修復的,掌柜的自然一概不知。
搞定了之後,他才放心地離開了這家專門出售茶几的古董店。
懷裡頭抱著個破損的摺疊茶几在那裡傻笑,可是又有誰知道這看起來並不值錢的東西,一旦修復之後,卻能立馬價值猛增呢?
張天元沒跟那些人計較,別人笑話別人的,他賺自己的小錢錢,兩不相干。
難道還能把人家嘴裡邊的話也給修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