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聶震說那把椅子就花了三萬塊,張天元也鬆了口氣,三萬塊對這個家庭來說,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他們可能請人吃一頓飯都不止花這些呢。
「那我就冒昧評價一番吧,這把椅子聶哥你當初買的時候,他們給你說了是什麼年代的嗎?」
「說是清代的!」聶震答道。
「我國古典家具以明清家具為代表。明代家具的造型樸素、大方、流暢、舒適。清代家具沉穆、莊重、華麗、富貴,雖然兩者風格大不同,卻都是我國古典紅木家具的集大成者,不僅造型美觀,而且意韻深遠,所以眼下市場上賣得最好的古典家具,也正是明清家具!」張天元緩緩說道:「不過你買的這把椅子,顯然是做舊過的。」
「什麼!你的意思是我上當了?怎麼看出來的啊?」聶震驚訝地問道。
「其實不用太多的鑑賞技巧,只要熟悉明清家具的,一看就知道真假了。」張天元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明代家具承載著濃厚的文人情趣與風格,清代家具傳承了皇家風範的宮廷文化。明清深遠的歷史文化賦予了明清家具的獨特韻味。如,清代家具的吉祥圖案中,就強烈地體現著『九五之尊』的皇家風範。『龍』的圖案更是宮廷紅木文化的典範。明清家具傳承了中國古典家具的文化韻味,共同組成了『紅色收藏』的國粹精華。」
「啊!我知道了,這個座椅的圖案明顯不對啊,給人的感覺太弱氣了。不過這也不能完全說明就是假的啊,不管哪個朝代,總有些特立獨行的人吧。」聶震還頗有些不服氣。
「嗯,你這麼說也有些道理,不過這個確實是做舊的,而且如果賣者沒有告訴你這是做舊的話,那就構成詐騙了。造假者為了迎合收藏家尚古的心態。將新的家具進行做舊處理。其方法包括:刷或泡雙氧水,將木材顏色變淺、變舊;或將家具放入石灰池中浸泡幾分鐘,如將紫檀放入石灰池中,其表面會立即變成灰白色,其天然高貴的紫紅色很快就消失了。然後,在其上打上『英國蠟』,使家具看起來很像年代久遠的紫檀木家具。而這些做舊後的外觀。卻反而是收藏者最喜歡的。」
「什麼事英國蠟啊?」
「哦,那是一種從英國進口專門用於做舊的蠟!」張天元答道。
「這些做舊的也太黑心了吧。」聶震咬了咬牙道,雖然他不在乎三萬塊錢,可是被人騙的感覺可不好啊。
「話也不能這麼說,做舊並不等於做假。依古法,只要是在不傷害材質、不改變材性、對人體無害的前提下進行複製。這種嚴謹、科學的複製不能視為做假。比如古舊家具的修復,其新配部分的顏色就應與舊的部分相接近或一致,即『修舊如舊』。當然了,即使這樣,如果要出售的話,也是要提前告知消費者的,不然就很可能會構成詐騙。」張天元笑著搖了搖頭道。
「啊——!這古董真不是我這種人玩的啊。頭疼!」聶震拍了拍腦門道。
「哈哈,我們時常可以從網絡上看到一些所謂舊家具照片,其中很多照片都註明與故宮裡的家具一模一樣,或與王世襄先生專著里的家具一模一樣。
其實仔細想想,皇宮裡的重器一般為一件或一組,製成後,圖紙一般說來都要銷毀並且不再重複,故不可能在民間又有一件或一組一模一樣的黃花梨或紫檀重器。
如前所述。高檔硬木製作的家具是從明代萬曆時才興起的。也就是說,明代276年的歷史,硬木家具只占最後70年左右。當然,我們並不否認明嘉靖朝就有硬木家具,但蔚然成風應該在明末。故如果有人聲稱所藏硬木家具是明朝前期或宋朝的,古家具愛好者就應對此多一些理性思考。這樣子可以少上很多當。」張天元講到了自己擅長的東西上面,所以心情也不緊張了。說到這裡,還拍了拍聶震的肩膀,哈哈笑了一聲。
「你還沒說這個椅子到底為什麼是做舊的呢?」葉玉蘭聽不懂張天元在說些什麼,所以就有些急了。問道。
「做舊的方法,我之前已經說過了,就不多提了,這個椅子吧,問題其實比想像中的還大,說實話聶哥,當初對方賣給你只要三萬塊,你就應該小心一點了,如果沒猜錯的話,賣這家具的告訴你這是黃花梨木的家具吧?而且還是降香黃檀!」張天元問道。
「對!對對對!你怎麼知道的?你該不會認識那個賣椅子的吧?」
「我哪裡認識他,我只是從這椅子分析出來的。」
「怎麼個說法?」聶震問道。
「如果將整件新制的家具做舊用來冒充明或清代家具,這就是我所說的詐騙了,裡面有一種方法叫『偷梁換柱』法。
常見的手法是將顏色或紋理相近的木材混用,大多出現在紫檀和黃花梨等貴重材質的家具上。
比如紫檀家具,不明顯的地方與老紅木、深紅色漆木相混用;或用產於馬達加斯加群島的盧氏黑黃檀,冒充產於印度的紫檀即檀香紫檀。
對於黃花梨家具,則用產于越南、寮國的所謂『越南黃花梨』冒充產於海南島的黃花梨即降香黃檀;或用產於寮國或寮國與緬甸接壤的一種花紋、顏色近似於黃花梨的酸枝木冒充黃花梨木;或以「越南黃花梨」、酸枝木與海南黃花梨木混用。更有膽大妄為者,甚至將顏色偏黃的花梨木直接標為黃花梨,買家若追問才說是『越南黃花梨』,可實際上連『越南黃花梨』也不是。
雖然都叫黃花梨,或者顏色偏黃的花梨木,但是價格差別太大了,而這把椅子,其實就是用顏色偏黃的花梨木冒充的,然後有做了舊。」張天元嘆了口氣道。
「這到底值多少錢?」
「嗯,看這做工還不錯的份上,最多也就兩三百塊錢撐死了。」張天元回答道。
張天元說這些話,讓聶老爺子也有些尷尬。這東西擺在客廳里,原本是為了彰顯一種文化氣質的,可是他也不懂,結果都把假貨當真貨了,這不知道被多少人背地裡取笑了啊。
聶老爺子站了起來,然後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對聶震說道:「去。把這東西趕緊拿出去送人吧,送誰都行,可別擺在這裡丟人現眼了,今天要不是天元這個專家過來,咱們還都傻乎乎地以為這是真東西呢,太丟人了啊。」
「老爺子。就算要送人,那也不必這麼著急吧,要麼我乾脆送給李阿姨吧。」
「那也行,隨便你了,反正就別擺在這兒了。」聶老爺子擺了擺手道。
聶震把椅子挪到了聶老爺子看不到的地方,這才又走回來了。
葉玉蘭有些牢騷,說道:「他說是假的就是假的。要是真的,那不是賠大發了?」
「你能不能閉嘴啊!不說話,這裡沒人當你是啞巴!你以為張兄弟是什麼人?那可是連上浦的董學塾董老、李書恆李老都讚不絕口的人啊。」聶震有些生氣了,他平時不想招惹葉玉蘭,可是今天葉玉蘭的表現實在太讓他失望了。
「不是吧!」葉玉蘭也驚呆了,董老和李老她是知道的,因為她家老爺子曾經請那兩位到家裡做過客,還幫忙鑑定過一些古玩。她那個時候就之大那兩個人是國內的鑑定大師了。
聶老爺子顯然也有些意外,看張天元的眼色,越發是喜愛了。
「來來來,天元你過來,坐在爺爺身邊來。」聶老爺子沖張天元招了招手道。
張天元有點尷尬,這都剛認識的人,怎麼就自稱爺爺了?
雖然年齡上沒問題。可是還是覺得有些生疏啊。
「不用拘束,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都行!說實話,我這個糟老頭子欠你爺爺啊,當年要不是他。我就死在北朝戰場上了。」聶老爺子等張天元坐穩了,輕輕摸了摸張天元的頭髮,又拍了拍他的後背,親昵得不得了。
張天元平日裡是很反感別人摸他的頭的,不過長輩就除外了。
「大丫頭,你去帶著小葉丫頭去外面玩吧,爺爺有話對這孩子說。」聶老爺子看了聶青嵐和葉玉蘭一眼說道。
「爺爺,我留下來不行嗎?我也想聽聽您的故事啊。」聶青嵐抱著聶老爺子的胳膊撒嬌道。
張天元看到這一幕,一身雞皮疙瘩都快出來了,這女的居然也會撒嬌,試想想吧,一個女王樣的女人突然撒起嬌來,那還真是怪嚇人的啊。
「留下可以,但是你們不准再插嘴了,可以嗎?」聶老爺子這話其實是對葉玉蘭說的,他不想怪罪葉玉蘭,但對葉玉蘭之前一直打岔和找碴也有些不滿的。
「行,保證不插嘴。」聶青嵐舉起手發誓,又急忙將葉玉蘭的手也舉了起來。
聶老爺子這才嘆了口氣道:「當年本想把你爺爺弄到帝都來享福的,可是鬼想到那個時候發生了那種事情啊,那幾年的亂,我這糟老頭子遭了很大的罪,也慶幸沒有讓你爺爺來帝都,不然麻煩會更大,他在鄉里生活苦點,但好歹不用每天過那種日子。」
「聶老爺子,您知道我爺爺已經去世了吧?」張天元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他實在是想問很久了。
「就知道你要問這樣的問題,對不住啊,你爺爺去世那會兒,帝都發生了一些事情,不僅我脫不開身,我身邊的人也都不能離開,不然會有很大麻煩的,這是國家機密,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聶老爺子嘆了口氣道:「我說這些,你信嗎?」
「嗯,我相信。」張天元當然相信了,不是他有多信任聶老爺子,而是因為他能看出聶老爺子是撒謊還是實話。
「好孩子,我聽聶震這小子說你現在過得還不錯,但你有沒有興趣棄商從政啊?」聶老爺子問道。
「還是算了吧,我這人還是做個商人就行了,別的事情,我不太擅長。」張天元不想摻合進一些危險的鬥爭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