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文房四寶,李雲聰的鋪子裡都有,說寫,那就可以寫了。
李雲聰顯然是尤為自信,所以他搶在前面首先動筆,那半幅對聯,基本上是一氣呵成,使得這書法也是看起來行雲流水,頗為瀟灑。
胡七一哈哈笑道:「李老頭啊李老頭,你這一手書法當真是令人羨慕啊,我看這一局也不用比了,量那小娃娃也達不到你這火候,免得出了洋相。」
「怎麼淨是你的事兒,老人家就不能學著安靜一會兒嗎?頂級好茶還堵不住你的嘴啊?」徐剛不爽地說道。
「哼,老夫這是幫你那朋友,免得他丟人現眼,可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胡七一冷哼道。
「聒噪!用不著你來操心,你還是管好自己那張嘴吧。」徐剛果然是在嘴巴上絕不吃虧的。
此時張天元卻沒說什麼,他想說的,徐剛都替他說了,講句實話,徐剛做黑臉,他做紅臉這事兒,兩個人基本上從小就是如此,早就習慣了。
要真說起來,胡七一說不定還要感謝徐剛呢,因為張天元一般不擠兌人,可他真要罵起人來,那你絕對是受不了的,那惡毒勁,非得把老人氣死不可。
張天元此時整個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幅字裡面去了,他要臨摹,那必須是連梁任公的那種豪放不羈的狂傲之氣也得給模仿出來,而不僅僅是看起來像而已。
看了約莫一分鐘時間,張天元突然提筆狂書,同樣是一氣呵成,但李雲聰更顯穩重老道,而張天元卻是狂放不羈,更像當年梁啓超面見張之洞的那種狀態。
其實看到這裡,眾人已經知道勝負了。
胡七一本來還想跟徐剛再斗幾句,此時卻沉默了,他走到兩人的字前,輕輕嘆了口氣道:「李老頭啊李老頭,你打了一輩子的鷹,今日卻被鷹啄了眼睛啊,我們似乎都小瞧這娃娃了。」
李雲聰似乎還有點不服氣,說道:「胡二哥,你這話什麼意思,他的字雖然所寫也不差,這一點我承認,但我卻輸在何處了?」
「夠了!你也是個聰明人,難道非要我講話挑明白嗎?其實你心裡頭比我還清楚吧,你的字雖然模仿得惟妙惟肖,但卻夾雜了你自己的風格,好是好,但卻不是臨摹的上品,更何況你這字缺少的就是年輕人的狂傲之氣,不符合當時梁任公的那種心情。」胡七一冷哼了一聲道。
聽到這話,李雲聰才癱軟到了椅子上,無力地甩了甩手道:「我也知胡二哥所言非虛,然而就是不能接受啊,居然輸給一個年輕娃娃,這要是傳出去,豈非壞了我的名聲?」
「李老先生不用多慮,此間的事情,斷然不會再有外人知道的,其實晚輩不過湊巧從小便臨摹梁任公的這半幅對聯,所以今日才會僥倖贏了老先生而已,換任何其它的書法,晚輩都必敗無疑了。」張天元知道什麼叫做得饒人處且饒人,更何況面對這樣一個前輩,人家其實也沒怎麼他,如果就因為這點小事情多一個敵人,那實在不划算。
徐剛心中暗笑「這傢伙,狗屁臨摹啊,我壓根就沒聽說過你小子還練過梁啓超的書法,真要說練,那也是小學的時候寫過毛筆字而已,那還是印刷體的。」
但他同樣沒有聲張,他自然知道張天元這麼說有他的道理。
果然,李雲聰聽張天元這麼一說,明顯就鬆了口氣,懊惱地說道:「唉,你看我,怎麼就偏偏選了梁任公的字呢,你這小子運氣也未免太好了吧。」
「那麼李老先生,今日這賭局就到此為止了吧,說好了三局兩勝的,如今晚輩已然拿下了前兩局,那夜明珠和石盒子是不是要歸晚輩了呢?」雖覺得李雲聰此時的表情有些苦澀,但這叫願賭服輸,贏了就是贏了,他可以讓這李老闆心裡頭好受一些,但絕不會放過到手的好玩意兒的,更何況這也算是一次教訓吧,這李老頭今天所謂的三堂會審,可是挖空了心思給他挖坑啊,如果不受點教訓,也解不了他心中那點鬱氣啊。
李雲聰擺了擺手道:「願賭服輸,願賭服輸,東西你拿去吧,拿去吧!」
此時李雲聰心中,別提多鬱悶了,他以為吃定了眼前這小娃娃了,誰知道最後卻反被人用了拖刀計,最後一刀給了結了,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要知道,他倒不是特別在意那顆夜明珠,因為那夜明珠根本不是什麼成吉思汗夜明珠,他之前瞎吹噓而已,他真正在乎的,其實是那石盒子啊,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夜明珠頂多值個十來萬RMB,可是那石盒子,卻少說也得百萬RMB了,那是真正的塑聖作品啊。
他這一輩子雖然吃過虧,但卻很少在古玩上吃虧,即便是吃虧最大的那青花大罐,也不過就是賠了幾十萬RMB而已,那還因為對手是瞞天王,可今天卻一下子陪了上百萬RMB,對手還只是個小娃娃,你說他能不鬱悶嗎?
此時卻見胡七一突然雙手抱拳,沖張天元鞠了一躬道:「老夫眼拙,小瞧了小老弟了,但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哎呦,胡二爺您可千萬別這樣,我那兄弟說話也沖了點,您也多擔待點。」張天元將上前扶住了胡七一。
「哈哈哈,好,好!不錯不錯!年輕人雖狂傲,卻又不失禮節,當真難得,以後若是有用得著老夫的地方,只管知會一聲,老夫絕不會推辭的。」胡七一倒也是個爽快人,只是這人老了,總是多少有些傲氣和頑固不化,所以之前才會那般對待張天元,此時事情了了,他倒也服氣了。
對張天元來說,能讓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喜歡上自己,並且對自己服氣,這要比讓對方怨恨自己更好,這就是他的處世之道。
這不是玄幻小說,更不是修仙小說,不是你有實力就可以誰的帳都不買了,人在世上,總是要有可以結交之人的,多一個朋友,絕對比多一個敵人好得多。
更何況還是古董行內,熟人好辦事啊。
一旁的李雲聰越想越覺得鬱悶,於是站起來說道:「小兄弟,那夜明珠老夫可以給你,不過那石盒子,可否還給老夫?」
徐剛打趣道:「夜明珠你都敢輸,一破盒子你就捨不得了?」
張天元制止了徐剛繼續說下去,他笑眯眯地看著李雲聰道:「李老先生,不如我們來個買櫝還珠吧,這盒子歸我,夜明珠還給您如何?」
一聽這話,李雲聰頓時大驚。
「你!你!你居然看出來了!」
張天元笑了笑道:「要不然晚輩之前怎麼會開口特意加上盒子呢?」
「你知道這盒子的來歷?」
「略知一二吧。據說在唐時,吳道子與楊惠之一起求學,後來楊惠之認為自己的繪畫天賦不如吳道子,故而放棄,轉攻雕刻。兩人幾年後再次相遇,這楊惠之就拿出一個石盒子,裡面剛好也裝了一顆珠子,但那是什麼珠子就不得而知了,總之非常貴重。」
「楊惠之問吳道子『此間物與此石盒孰貴?』吳道子笑而不語,直接取了珠子還給了楊惠之,卻拿了那石盒。雖然不知道這民間的傳說是不是真的,但我想,如果是真得,這石盒應該就是當初楊惠之送給吳道子的那一個。」
「即便故事不是真得,但這石盒也是不會假的。恰恰晚輩曾在上浦拜訪過牟老爺子,他那裡就有一個楊惠之的玉佛,所以對楊惠之的雕刻手法略知一二。」
張天元這一番話,半真半假,不過卻也解釋得通,又不會顯得他太過突兀了,可以說是恰到好處。
「牟老爺子?不會是牟浮生老爺子吧?」李雲聰問道。
「正是我爺爺。」牟瑩在一旁笑道。
「哦,那就難怪了,牟浮生老爺子也曾資助我來寶島算起來,他也是我的恩人呢,不過他老人家的鑒寶技術,那才是我最欽佩的,我們也有十多年沒見過面了啊,他還好嗎?」
「爺爺身體非常棒!」
「那就好,那就好!」李雲聰似乎終於認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了牟浮生的名字,就鐵定認為張天元是跟著牟浮生學的這些鑒寶之術了。
打死他,他都不信張天元沒有師父。
要知道這古董鑑定不比別的,沒有師父引進門指點,那你就是抓瞎,交多少學費只怕也是沒有用的。
必須得明白的是這些珍貴的老物件那可都是傳承了數百甚至上千年,凝聚了前人的汗水與心血,還有智慧辛苦創作出來的。
所以,想要鑑定出這些古董的真偽來,也是需要豐富的理論知識以及日積月累上手把玩總結的經驗和教訓,理論知識書本上、網絡上都可以學到,但是對於古玩上手把玩的經驗以及交易之中吃得虧,可不是看幾本書,查點資料就能搞明白的,這必須得需要一個名師指導,有了名師,可是能少交很多學費的。
正所謂名師出高徒,這可不是虛話,若得名師點撥,真得可以學到很多東西,最起碼你懂了竅門,入行就容易了。
當然了,自學成才的也有,可自學成才所走的彎路和岔路那就多了去了,而且很可能會交許多學費,才會知道自己究竟哪裡不對。沒有點家底就想一步登天,那不現實。
張天元說自己沒師父,說自己只不過是碰運氣,這胡七一和李雲聰是壓根不相信的,就算你運氣再好,那十幾件的高仿品,你都是瞎矇的?
我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唉,胡二哥啊胡二哥,我以為今日遇到了個炸毛的公雞,沒想到其實遇到的是一條神龍啊。真是一代舊人換新人,咱們這老一輩,怕是不行了啊,在我看,小張兄弟未來的成就,怕是比那堵新振還要更高一些,那堵新振除了天才,就只剩下狂傲了,可小張兄弟不一樣啊,沉穩內斂,天賦異稟,更重要的是,還是有個名師帶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