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溫柔與殘酷

  時間加速而過。

  從發現赤死病到現在,僅僅數周,感染赤死病的人數就已經增加到了一種非常恐怖的地步。

  面對這駭人的赤死病。

  滿是絕望與恐慌的人們,拋棄了在天空下的生活,躲到了陰暗的地下苟延殘喘。

  這在一定程度上延緩了他們患上赤死病的時間。

  但是,也僅僅只是延緩罷了。

  因為,依然有人在不斷的患上赤死病。

  尤其是那些身體素質貧弱的人,幾乎每天都有他們中的一員被送往隔離的醫療所。

  可在民眾們看來,那個得了病進去,就只能死了才能出來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麼醫療所,而是一座佇立在赤紅的天空之下,象徵著死亡,代表著絕望的,監獄!

  誰也不知道,下一個因為患上赤死病而被送進那座「紅色監獄」的人,是不是自己。

  迷茫與恐懼,壓在每一個民眾的心上,煎熬著他們的內心。

  就在這時,一副蒙著白布的擔架從醫療所里走出……

  又有人死去了。

  ……

  ……

  然而。

  就在這「人」不斷死去的時間裡。

  常磐莊吾卻在某一天,來到了伊迪斯的實驗室附近,悄悄改變了兩隻老貓的命運……

  他抹除了那兩隻老貓身上的赤死病因子,幫它們恢復了健康。

  在此期間,常磐莊吾並沒有顯露身形。

  但是當他準備離開時,卻聽到了一道挽留的稚嫩叫聲。

  「喵~」

  常磐莊吾回頭,就見一隻小貓正在朝他所在的方向打量。

  常磐莊吾很確定,那隻小貓看不見他。

  但是,那隻小貓卻又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這樣想著,常磐莊吾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不愧是游流仙大人,靈感很高嘛。」

  常磐莊吾笑聲贊道。

  是的,那隻小貓,正是未來的游流仙。

  常磐莊吾剛才救的,就是游流仙的親生父母。

  說話的同時,他顯出身形。

  不是那種金光燦燦的能量人形,而是做出進一步幻化後的,他原本的模樣。

  只見常磐莊吾走到游流仙到的面前,蹲下,豎起一根手指,輕點游流仙濕漉漉的鼻尖。

  然後,他看著游流仙下意識後縮腦袋的可愛表情,笑一下,繼續道:「啊啦,這可怎麼辦?游流仙大人,你又一次的,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呢。」

  「……喵?」

  對此,小貓不懂的歪了歪腦袋,頭上還有問號冒出。

  顯然,它現在還太小,不明白問題的嚴重性。

  不過沒關係,就像人總會在一瞬間長大一樣,貓,也是如此。

  常磐莊吾當著兩隻老貓的面,把游流仙抱了起來。

  然後,在游流仙一臉問號加感嘆號的表情中,低頭,對那兩隻老貓說:「我救了你們一命,你們把女兒交給我,很公平,是不是?」

  老貓夫妻:「……」

  然而最終,常磐莊吾還是把三隻貓都帶走了。

  只留下一道不知是自得還是自嘲的低笑在原地迴響。

  「呵。」

  他可真是,太溫柔了。

  ……

  ……

  發生在這三隻貓上的故事,在這個人都自顧不暇的時候,自然是一點兒水花都沒有濺起。

  就算是伊迪斯,也只是在緊張的研究之餘,偶然回過神來,看著滿滿當當,甚至是已經溢出的貓飯盆,才發現游流仙一家已經很久都沒有回來過了。

  他站在原地,呆呆的愣了好一會兒,才閉上雙眼說道:「你們也被這該死的紅色天空給打敗了嗎?」

  沉默良久,伊迪斯將貓飯盆里舊的飯食倒掉,打掃乾淨地面,重新倒上新的,轉身,繼續投入到了對赤死病的研究中去。

  同時,腦海中,再一次的浮現出了之前與阿德尼斯的一次談話。

  伊迪斯還記的,那是發生在赤死病已經露出猙獰獠牙後不久的事情。

  那一天,阿德尼斯主動來到了他的實驗室。

  ……

  ……

  「伊迪斯……」

  「阿德尼斯?你怎麼來了?」

  看到面容憔悴的阿德尼斯,伊迪斯愣一下,然後反應過來,說道。

  「抱歉,關於治癒赤死病的方法,我還是沒有頭緒……」

  他以為阿德尼斯是來看他對赤死病的研究進度的。

  事實上,阿德尼斯也確實是來看伊迪斯的研究進度的,但,這卻並不是他唯一的目的。

  只見阿德尼斯在聽到伊迪斯的回答後,臉色幾乎是瞬間就變得極為蒼白。

  「……果然是這樣嗎?」他忍不住低聲呢喃道。

  伊迪斯聽到了阿德尼斯的那句低語,臉色頓時一變。

  「果然?什麼果然?阿德尼斯,對於這場恐怖的疫病,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伊迪斯的話音由低漸高,到最後已經變成了無比激烈的質問。

  「阿德尼斯!!!」

  在伊迪斯的逼問下,臉上滿是痛苦與悔恨的阿德尼斯,終於是緩緩說道:「抱歉,伊迪斯……其實,在此之前,時間之王曾對我進行過一次警告。」

  伊迪斯喃喃重複:「警告?」

  「是的。」阿德尼斯點頭,神情痛苦的繼續道,「他警告我,立刻放棄現在的生活,停下對那些未知技術的應用,不然,必將遭遇災禍。」

  「災禍……」

  隨著阿德尼斯的話,想起常磐莊吾曾經在他們面前展示過的那種神跡一般的強大力量,伊迪斯原本激烈的情緒,就像是突然被潑了一盆冰水一般,瞬間降到了冰點,臉色發僵。

  「你是說,這場恐怖的赤死病,其實,是時間之王對我們的懲罰?」

  這樣說著,恐懼與憤怒同時在心間發酵,伊迪斯繼續道。

  「就因為,我們沒有放棄對更好生活的追求?」

  「……我不知道。」

  阿德尼斯搖頭。

  「在那以後,王就再也沒有回應過我的祈禱。」

  阿德尼斯告訴伊迪斯。

  「同樣的,這段時間,無論我如何祈求王的寬恕,承認錯誤,得到的,也全都是沉默。」

  顯然,阿德尼斯也有這樣的想法。

  但是,從眼前這種常磐莊吾對他祈求寬恕的沉默,忍不住聯想到他當時面對常磐莊吾那句警告時的沉默,阿德尼斯又總是控制不住的產生另外一個想法。

  這樣想著,阿德尼斯繼續道。

  「所以,伊迪斯,來幫我確定一下吧……確定一下,這,到底是來自王的懲罰,還是……還是……」

  話到最後,阿德尼斯的話音雖然變得艱難,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還是,我們自身的罪孽。」

  ……

  ……

  回憶結束。

  又數天後。

  伊迪斯看著實驗台上的那份最新的研究數據,雙拳緊握,緊咬牙關的臉上,神色不斷變化。

  「原來,這一切,都是源自我們的貪婪,源自,我們的愚蠢嗎?」

  根據伊迪斯的調查,實驗。

  那片赤紅的天空,與時間之王無關。

  它確實是由於他們使用城市內的那些裝置而引發的異變。

  更糟糕的是,現在,就算是他們停下那些裝置,也已經無法逆轉那片赤紅的天空了。

  這個殘酷的真相,幾乎擊潰了伊迪斯的心。

  與伊迪斯差不多表情的,還有作為伊迪斯助手的伊戈爾。

  他也同樣知曉了這個殘酷的真相。

  片刻後。

  伊迪斯突然轉身向實驗室外快步走去,卻又在門口,猛地停住腳步。

  「伊戈爾……」

  「嗯。」

  「這個真相,不要說出去。」

  「我知道。」

  罕見的,伊戈爾沒有跟伊迪斯犟嘴,也沒有問為什麼。

  ……

  ……

  祈禱之間。

  得到伊迪斯的報告的阿德尼斯,望著祭台上那尊金光閃閃的人形雕像,久久無言。

  承認自己的錯誤,本來就很難。

  更難的是,承認一個已經無法挽回的巨大錯誤。

  但,再難,錯了,就是錯了。

  阿德尼斯向祭壇上的那個金色人形雕塑,誠心誠意的,誠惶誠恐的,鄭重跪拜了下去。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這個族長的決策失誤。」

  「所以,偉大的,至高的,仁慈的時間之王啊,請您,寬恕我等的無知,請您,饒恕我等的罪過,然後,請您,為您迷茫的子民們,指引一條通往未來的方向吧。」

  終於,阿德尼斯的這次祈禱,得到了回應。

  他又看到了那道璀璨的金色光輝。

  可他注視著地面的視線中,卻見那道金色光輝在由盛漸暗。

  同時,常磐莊吾的聲音也由帶著回音的威嚴,漸變為了普通的聲音。

  「阿德尼斯,有件事,我需要你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