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
大天空寺地下研究室。
在月村明里的協助下,伊戈爾迅速掌握了研究室的情況,並對常磐莊吾下達的任務做出了一個初步的預估。
總體而言,非常樂觀。
伊戈爾發現,只需要再製造出一個簡單的輔助部件,就可以配合研究室內現有的設施,通過石碑,打開一個通往眼魔世界的小型傳送門……
想到這裡,伊戈爾最後向常磐莊吾確定道:「魔王陛下,請問,您還有什麼其他的要求嗎?」
「不,沒有了。」常磐莊吾笑道,「就如我先前所說的那樣,單人,單向,單次,這樣就好。」
「我明白了。」伊戈爾點頭,「那麼,請您稍等,大約半小時就好。」
說完,伊戈爾便立刻行動了起來。
並未因為他自己的個人原因而故意拖延什麼。
相反,他似乎還有一些……迫不及待。
就跟急著赴死一樣。
然而面對這看似異常的一幕,常磐莊吾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疑惑的神色浮現。
他只是帶著一抹悠然的笑意,坐在沃茲給他搬來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著已經忙碌起來的伊戈爾,靜靜等待最後一刻的到來。
……
……
死魂世界。
深海誠正在用石頭堆一個簡易的墳堆。
為他的養父——深海大悟。
……
三年前。
因為妹妹深海花音的靈魂消亡而消極頹廢的深海誠,被門矢士轉移到了這個世界,遇到了當時仍在這個死魂世界裡徘徊的深海大悟的魂靈。
然而,即便是與這個在小時候下落不明的父親重逢,深海誠也沒有從頹廢的深淵中脫離。
一番爭吵,甚至是拳腳相向後,他們不歡而散。
可是沒過多久,深海大悟便再次來到了深海誠的面前,手中還拿著已經做好的食物——飯糰。
深海大悟將手中的飯糰遞給深海誠,同時,於口中發出冷硬的聲音。
「吃飯。」
期間,似乎是扯到了嘴角的傷口,以致於深海大悟臉上那冷酷的表情稍微有點兒走形。
深海誠自是不會這麼容易接受。
他只是看了一眼深海大悟手中的飯糰,便憤怒的對深海大悟喊道:
「事到如今,你再來對我擺出這副父親的模樣,還有什麼意義?別忘了,早在十年前,你就已經拋棄我們了!消失啊!就像你在我們小時候對我們做的那樣……現在你的這種行為,只會讓我感到噁心!」
「……即便如此,我也你們的父親。」
「那又如何?花音已經死了啊……」
「可是你還活著!」
深海大悟大聲打斷深海誠的話。
「所以,你就必須要繼續活下去!無論多麼痛苦,無論多麼難熬,你都要帶著花音那份,繼續活下去!」
深海大悟再次將手中的飯糰遞向深海誠。
「而為了活下去,你就必須要吃掉它!」
深海大悟相信,深海花音的心和深海誠的心是緊緊聯繫在一起的。
所以,只要這樣,深海花音的心意就會在深海誠的心裡繼續延續下去,無限大的延伸到未來。
這就是,人類的可能性。
深海大悟深深相信著這人類的可能性。
然而這些話落在此時心中充滿了憤怒和恨意的深海誠耳中,卻全然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
「閉嘴!」
只見深海誠突然抬手,將深海大悟手中的飯糰狠狠拍飛。
「那只不過是你自己的期待罷了,除了能讓你的心裡好受一點兒,對於已經死去的花音而言,毫無意義!」
「……」
迎著深海誠那雙充滿戾氣的眸子,深海大悟的視線在他身上停頓一下,隨後轉身幾步,彎腰,從地上撿起那個被深海誠打掉的飯糰,一邊揭開保溫的外包裝,重新回到深海誠面前,一邊繼續說道。
「你現在不理解也沒關係,如果恨我可以讓你感覺舒服一些的話,那就繼續憎恨我吧……誠,然後,帶著對我的憎恨……活下去!」
這樣說著,深海大悟沒有再給深海誠選擇的機會,而是在深海誠充滿抗拒和憤怒的掙紮下,將飯糰暴力塞到了深海誠的嘴裡,強制讓他吃了下去。
於是,在深海誠因為噎住而不斷喪失意識的過程中,唯有深海大悟最後那三個字一直在他耳邊迴蕩。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話音沉寂。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深海誠驟然醒轉,意識回歸,頓時就是按著嗓子一陣咳嗽。
接著,耳邊就再度響起了深海大悟的聲音。
「晚上我會再來看你的。」
引得深海誠一陣怒視。
然而深海大悟的行為,可不會因為深海沉的怒視而改變分毫。
晚上,深海大悟果然再次來到了深海誠的面前。
又是一番打鬥。
深海誠的反抗再次被深海大悟鎮壓。
如此再三。
深海誠終於發現,吃不飽肚子的他,是不可能打得過深海大悟的。
於是,深海誠不得不忍氣吞聲,主動吃起了深海大悟帶來的飯。
並由此得知了一個秘密……
原來,一直以來,做飯的人都不是深海大悟,而是一個叫達爾文的幽靈。
說實話,這讓深海誠的心裡感覺好受了一些。
但是,他想要反抗的心思卻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分毫。
終於,在吃飽喝足的數天後,深海誠首次打贏了深海大悟。
「哈哈哈哈哈——!!!」
那一天,深海大悟什麼都沒說,只是在深海誠的大笑聲中,狼狽離去,並在接下來的兩天內,只將飯食帶來放下,便默默離去。
就這樣,深海誠度過了三天自主選擇不進食的自由日子。
然後在第四天,迎來了深海大悟的強勢歸來。
那一天,深海誠重新想起了被強制餵食的屈辱。
並由衷的明白了一件事。
只有吃飽飯,他才能擁有反抗深海大悟的力氣。
深海誠怒視深海大悟。
「……你這是在耍我嗎?」
「不,我只是在用事實告訴你,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受我擺布的話,究竟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留下這句話,深海大悟離開了。
直到第二天,深海大悟才重新出現。
然而這一次,面對深海誠主動伸手要飯的動作,深海大悟卻是憤怒的一腳將深海誠踹飛了出去。
「廢物!這就是你最終給我的回答嗎?花音沒有你這麼沒有骨氣的哥哥!」
深海大悟提起深海花音的斥責,成功的再次激起了深海誠的怒火和反抗的欲望。
深海誠終於開始主動去尋找食物來維持自己的生存。
遠遠望見這一幕的深海大悟,眼底那抹從與深海誠重逢起就未曾消過的擔憂,終於是減弱了一些。
時間悄然流逝,數月後。
當深海大悟空手出現在深海誠面前,並在對打時輸給深海誠後,深海誠這樣對深海大悟說道:
「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那一天,深海大悟目不轉睛的看著深海誠沉默良久,緩緩點頭。
「……好。」
自那以後,深海大悟就再沒出現過。
……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父親到底有多愛我。」
原來,那一次,深海大悟並不是來看深海誠有沒有好好吃飯,而是來,與深海誠做最後的告別。
隨著回憶結束,深海誠收回注視著墳堆的視線,轉身,望向遠處的那座仙人高塔,輕聲問蓋茨。
「吶,蓋茨,你說,人是不是總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聽到這個問題,蓋茨張嘴,正要做出回答,就突然愣住。
只見一個虛幻的騎士手錶在深海誠的手中凝聚,顯現,隨著他的話音,逐漸凝實。
然後,深海誠下意識的收攏五指,便正好將那塊兒騎士手錶握入手中。
【Specter!】
時間,歷史,記憶,在他的靈魂之間不斷迴響。
深海誠的眼神在悄然之間變得更加深邃。
原本稍顯極端的情緒變得緩和,沉穩,但其中燃起的火焰,卻變得更加熾熱,堅定。
深海誠低頭看一眼手中的Specter騎士手錶,默然一瞬,抬手,對蓋茨說道:
「想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