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預言,暴雨

  終身貴族有一塊象徵意義上的封邑,可惜封邑的稅收到不了他們手裡,他們也不是那塊土地的實際掌權人。

  當上了魔法師,夕巴斯汀還是要為生計發愁。

  除非他接受某個大領主的招攬,成為那位領主的附庸;

  亦或是在魔法協會裡混個職位,幫協會處理各種事務,但是那樣的話,他就會受到教廷的管控。

  誰不知道,魔法協會就是半個教廷?

  ……

  下午兩點,學院主教堂。

  授勳儀式就在主教堂的大廳舉行,初級部和中級部的學生紛紛跑到了大廳外圍觀。

  這可是激動人心的時刻,莫里森院長會和魔法協會的尖塔議席魔導師一起,給通過魔法師考核的學生頒發魔法師勳章,並親手為他們披上褚紅色的魔法師長袍。

  圍觀的學生幻想著自己也即將畢業,站在台上接受院長和尖塔議席魔導師的授勳。

  一些平民魔法學徒甚至激動地落了淚,這是他們唯一能改變命運的途徑。

  抓住這個機會,他們就能改變卑賤的出身,成為人人仰望的貴族。

  抓不住機會,一兩年後,他們就會被打回原形,賤民的身份會跟隨他們終生。

  每一年的學院考核都會篩掉一批學生,從初級部到高級部,能成功受封的魔法師不足三分之一。

  魔法修習不是一條好走的路,沒有豐厚的家底支撐不起修習魔法的花銷。

  儘管學院會給貧困學生提供學費減免和獎學金援助,但資源畢竟有限,能獲得這些福利的學生也只是少部分。

  再者就是,很多學生選擇退學不是因為沒錢,而是因為來自世俗和家庭的壓力。

  那些貴族少年就算天賦差頭腦愚笨,只要交夠學費,他們也可以選擇繼續在學院修習。

  三年成不了魔法師,六年十年還成不了嗎?

  只是他們的家族不會允許他們這樣做,因為資源和回報成不了正比,還不如讓他們去聯姻為家族鞏固利益。

  授勳儀式結束,有人興高采烈,有人悵然若失。

  魔法師的身份於貴族是錦上添花;於平民既是改天換命,也是捲入重重危機的入場證明。

  離開了學院的保護,平民出身的魔法師在外界舉步維艱。

  魔法師的世界並沒有這些學生想像的那麼自由美好,強者欺凌弱者,貴族鄙視平民,這些潛規則不是進去了魔法師群體就會消失,它只會更嚴苛、更明顯。

  平民魔法師在普通人眼裡是人上人,在魔法師里卻處於最底端。

  歷年來,因「意外」而喪生的魔法師里,平民出身的魔法師都占了一大半,可平民魔法師的人數還不到魔法師總數的十分之一。

  希瑞亞魔法學院排除萬難培養出來的平民魔法師,還沒扎穩根基,就已折損過半。

  每收到一名學生離世的消息,教授們都會枯坐許久,他們會自責、會懷疑:讓平民修習魔法,到底是幫了他們,還是害了他們。

  托拜厄斯教授的帽檐下藏著一頭銀髮,聽說那是因為她經常為一些杳無音信的學生測算下落,每占卜到一名學生的死訊,她棕色的頭髮就會白上一寸。

  儘管如此,托拜厄斯教授卻從來沒停止過對學生的關心。

  如果她不去做這件事,那些死在不知名角落裡的平民魔法師,就會連收屍的人都沒有,何其可悲。

  希瑞亞魔法學院愛護自己的學生,就像是愛護自己的孩子。

  這所學院沒有那些貴族魔法學院的深厚底蘊,卻願意給學生一年的時間了解六種魔法職業,讓他們有自由選擇職業的機會。

  那些貴族學院對此完全不能理解,在他們看來,希瑞亞的教授都是一群傻子!

  開設這麼多課程,一個學生要準備六份魔法道具,這得浪費多少東西?

  須知魔法材料稀有珍貴,就算是最低級的魔植蛇杖草,也要賣一銀幣一株,更別說什麼魔靈木、金屬礦石、水晶球等教學必須品。

  在六種魔法職業里,魔藥學和鍊金術前期投入最大,說是銷金如土也不為過,雖說藥劑師和鍊金術士也最賺錢,但有幾個人能成功畢業?

  魔咒語和占星術耗費也不小。

  魔靈木有市無價,一截能做魔法棒的魔靈木最低也是三四十枚金幣,希瑞亞一次就要準備兩百多根;

  水晶球和塔羅牌就更不用說了,希瑞亞的教授為了省錢都得親自去挖水晶礦和銅礦石。

  最後是劍術和魔紋。

  劍士是全世界公認的最窮魔法職業,普通的鐵劍刺一下就會彎曲,想刺第二下還得先把劍掰直,硬一點的鐵劍倒是不會彎了,就是容易斷。

  劍士這一輩子,不是在拿著破劍求鍊金術士修補,就是走在賺錢找煉器師買劍的路上。

  低投入高回報的魔法職業只有魔紋,有手就能學,學成之後給人附魔或者繪製魔法陣,金子就跟天上下雨一樣落進兜里,扔都扔不完。

  然而學魔紋不費錢但費腦,其畢業人數僅次於占星,排倒數第二。

  花那麼大的代價,就為培養一群出身低賤的平民,成功培養出來的魔法師比例還那麼低,值得嗎?

  希瑞亞魔法學院的教授會說:值得。

  讓初級部的魔法學徒同時學習六門魔法課程,不僅為了讓他們長見識,更重要的是,這能讓他們在畢業後不受人挾制。

  他們會自己煉製治癒魔藥,不用去魔法協會花重金求購;

  他們能自己修補武器,自己附魔,不需要四處求人碰壁;

  他們有防身的本領,會魔咒會舞劍,還會簡單的占卜看人心,靠這些就能避開許多禍患。

  雖然初級的內容都很基礎,但這些基礎知識足夠他們解決今後遇到的絕大部分困難了。

  可是很多學生不明白學院的良苦用心,不是自己感興趣的課就不好好學,學也只是為了應付考試。

  一選定魔法職業,他們就再也不去了解其他課程,更不會複習以前學到的知識,把教授們教的東西忘得一乾二淨。

  都忘了,他們又如何能走得長遠?

  大廳里,畢業的學生歡欣鼓舞,台上的教授卻一個比一個憂慮。

  今年畢業的這一批學生,到明年還會剩下多少,沒人知道。

  參觀完授勳儀式,羅薇三人準備離開,一轉身卻看到了正朝她走來的西奧多和霍爾。

  「你們怎麼也來了,不是去搬東西了嗎?」羅薇先開口問。

  「搬完了,累死我了!」西奧多抱怨道,「你們不知道,老豚鼠在學院撿了一山的破爛兒,我們來來回回跑了十幾趟,才給他搬出學院!」

  「垃圾?」格拉蒂絲和赫瑟爾露出震驚的眼神。

  西奧多擦了擦頭上的汗,點著頭道:「他說那些垃圾能賣錢,非要讓我們幫他送到郊外的農場裡,他在那兒做木工,有一間泥瓦房可以存放。」

  羅薇:「豚鼠學長還真是不肯放過每一個賺錢的機會啊!」

  「對了,他人呢?」

  感嘆完,她往大廳里出口處看去,剛剛那邊的人太多,她沒注意夕巴斯汀出來沒有。

  「他又回寢樓撿破爛了,」西奧多撇嘴,「那些貴族學生下午不是要收拾行李嗎,扔了好多不要的東西出來,他說要收了去賣錢。」

  西奧多就沒見過窮成這樣的人,為了賺錢,連別人扔出來的破褲衩爛鞋墊都撿!

  他雖然也窮,但他有尊嚴,他討厭死貴族學生了,才不會去撿他們不要的東西!

  一想到自己搬了一下午別人扔出來的破爛兒,西奧多感覺自己的爪爪都被玷污了,八條爪爪髒了四條!

  「接下來幹嘛?」赫瑟爾問大家。

  霍爾這才出聲:「要一起去摘月桂枝條嗎?我知道有個地方,長了很大一棵月桂樹。」

  月桂樹象徵勝利和榮譽,為畢業的學姐學長獻上月桂花環,既是對他們已經取得的成就的讚美和歌頌,也是對他們將來克服困難追求榮譽的祝福。

  「當然要去!」眾人齊聲答。

  送別晚會贈月桂可是學院的傳統,要是別的學姐學長都有人送月桂,就夕巴斯汀一個人沒有,那他得多尷尬?

  十幾分鐘後,五人來到了高級部教堂後面的樹林。

  「這裡不是高級部的召喚學徒放養魔獸的地方嗎,我們也能進去?」羅薇疑惑道。

  「不被人發現就行。」霍爾熟門熟路地帶著大家穿過樹籬,鑽進了魔獸放養區。

  他回頭解釋:「東邊那片樹林我早上去看過,月桂樹枝都被人薅禿了,只能來這裡採摘。」

  羅薇嘆了口氣,怪自己早上睡過了頭,沒想到這一茬。

  別人都是晨起帶露的時候來采,他們大下午才出來,月桂樹不被薅禿才怪。

  樹林裡靜悄悄的,走了一段路,赫瑟爾忽然壓低了聲音提醒:「小心,前面有召喚獸,別把它們踩死了。」

  她說的召喚獸,羅薇也看見了。

  就是……

  她看了看三十米外正在啃草的鐵角犀牛,又看了看五十米外埋伏在灌木叢里轉耳朵的金斑豹,最後再低頭看看自己不足二十四厘米的腳,頭頂冒出了兩個問號。

  到底是誰踩死誰?

  學姐你說清楚!

  採摘月桂枝葉的過程很順利,除了驚飛了林子裡的幾隻鳥,他們沒有嚇跑任何魔獸。

  也有可能那些魔獸已經被他們嚇傻了。

  畢竟格拉蒂絲在前面呲牙,西奧多在後面流口水,赫瑟爾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腳下去踩死它們。

  羅薇和霍爾挎著裝樹葉的藤筐,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發出感嘆:這個隊伍不好帶啊!

  是夜,學院裡燈火通明,處處都是沸騰的人聲,一片熱鬧景象。

  入學到現在,羅薇還是第一次看到夜間的校園這麼亮堂,今晚燈油和蠟燭恐怕用了學院正常情況下一年的量。

  學院廣場周圍點燃了一圈篝火,學生們在教授的指揮下搬來了一桶桶葡萄酒,又將教室里的桌椅搬到了廣場上。

  明亮的火光下,大家坐在一起,聽著「魔法樂器」里飄出的悠揚曲調,聞著醉人的葡萄酒香,暢快地說著玩笑話,話語間滿是對未來的憧憬和設想。

  到了贈月桂接受祝福的環節,學姐學長們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期待地看向四周,猜想誰會給自己獻上桂冠。

  羅薇和她的小夥伴晚飯前就編好了月桂花環,等了幾個小時才等到現在,心情還有些激動。

  她、格拉蒂絲、霍爾、赫瑟爾、西奧多,還有晚飯後才趕回學院的蘿拉,都捧著自己精心編制的「特色」花環,排成一隊朝人群中的豚鼠學長走了過去。

  周圍的人看到他們手上的花環,都露出驚異的神色,又被他們的氣勢所震撼,不自覺往兩邊退讓,跟他們劃出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走到夕巴斯汀面前,羅薇踮起腳,在他低頭時將桂冠輕輕戴到了他的頭頂。

  「諾艾爾學長,祝你所得皆所願,所遇皆所求。」

  她真心祝福,夕巴斯汀也揚起嘴角溫和收下:「謝謝學妹,你也是。」

  羅薇微笑著讓開,格拉蒂絲走上前,頂著一張陰鬱冷淡的厭世臉,舉起了手裡枝枝叉叉粗劣不堪的花環。

  「諾艾爾學長,祝你,所向無敵!」

  格拉蒂絲語氣很認真,夕巴斯汀也收下了她的祝福,微微低頭,讓她把第二個桂冠戴到了自己頭上。

  「謝謝學妹。」

  格拉蒂絲編的花環是個三角形,又纏得粗壯結實,戴上頭後剛好卡在第一個花環上面,像圓形上面箍了個奇怪的三角。

  夕巴斯汀摸了摸頭頂,沒事,能看。

  格拉蒂絲讓開,露出了後面的霍爾。

  霍爾的花環比他的頭還大兩圈,不過編得比較細,形狀也還算圓。

  他將加大版桂冠套進夕巴斯汀的頭,掛在了他脖子上。

  「學長,祝你長青不衰,常勝不敗。」

  夕巴斯汀維持住笑容:「謝謝學弟。」

  下一個是赫瑟爾,她手上的花環比第三個花環更大,大得都能圈住夕巴斯汀的腰。

  「祝你夢想成真。」

  赫瑟爾將最大號桂冠掛到了夕巴斯汀胸前。

  「謝謝學妹。」夕巴斯汀笑得有一點不自然了,這一點不自然在看到後面的西奧多時,迅速轉成了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