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多月沒見光的人,驟然走到日光底下可能會瞎。
走到監獄大門處,羅薇停下來,從空間指環里取出了一截布條,讓派屈克給扎克利戴上。
「用不著你幫忙,我自己來!」
扎克利把布條搶了去,舉起顫巍巍的雙手,自己給自己套在了腦袋上。
等他戴好後,羅薇才讓派屈克推開石門,兩人一亡靈一起走了出去。
聞到外面的新鮮空氣,扎克利猛吸了一口,彎曲的脊背都挺直了不少。
羅薇想到昨晚對火神許下的承諾,要用美食安撫扎克利受傷的心靈,又從指環里取出了一籃子甜品和麵包。
「布尼安先生,你要先吃點東西嗎?」
「不——」聞到籃子裡散發出的勾人甜香,扎克利生生把後面那個字吞了下去,僵著臉道,「那就吃點吧。」
「好的。」羅薇把籃子交給派屈克,讓他餵一下扎克利。
優雅的亡靈法師對餵一個乾巴小老頭吃麵包有些抗拒,接到命令後眼睛裡的火焰都弱了許多。
他一手提著籃子,另一隻手捏成蘭花指,用兩根手指夾了一片麵包出來,飛快地塞到了扎克利手裡。
扎克利抓住麵包片,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張開大口,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別吃太快,小心噎到。」羅薇把水囊也遞了過去。
扎克利一口氣喝乾了水囊的水,青灰的面色肉眼可見地紅潤了幾分。
「噦——」他喝完了才反應過來,抓著喉嚨嘔吐,「臭死了,你給我喝的什麼東西!」
「治癒魔藥,你沒感受到裡面的魔法元素嗎?」羅薇把水囊收了回來。
這隻水囊在賽場上用過,裡面裝過霍爾熬製的魔藥,摻點水涮一涮說不定還有藥效呢!
扎克利不知道這是巫妖的手藝,破口大罵:「你們霧原的魔藥師鼻子壞掉了嗎,這是熬的什麼鬼東西,比豬糞還臭!」
「臭是臭了點,但勝在藥效不錯,不是嗎?」羅薇表現得無比寬容,「好了布尼安先生,我們討論討論怎麼送你回去吧。」
「你是想走水路,還是想走空路?或者你想走傳送陣通道?」
扎克利胃裡一陣翻湧,咬著牙緩了好一會兒才說:「把我的人放了,還有,把我們當初登島用的船還給我,我不用你送。」
羅薇委婉地說:「你的那些手下,可能沒有力氣划船了,他們每天的任務都很繁重。」
鑿石、砍樹、鋪路、砌牆、開荒,島上的苦力活兒多到干不完,那些奴隸販子天天累得像條狗,哪還有力氣給他划船?
「這樣吧,我讓派屈克護送你們出去,送到納基塞色海灣,你再傳信讓自己人來接,怎麼樣?」
還問他怎麼樣?
除了答應,他還能怎麼樣!
扎克利胸悶氣短:「行。」
羅薇點點頭,吩咐派屈克:「你讓馬克把布尼安先生的手下帶過來,再叫幾個亡靈去檢查一下船隻,看看有沒有破損,有的話就修一修。」
【是,主人。】
派屈克放下麵包籃,雙目無神地飄走了。
羅薇看了一眼天色,轉頭對扎克利說:「布尼安先生,我有事要先走一步,請恕我招待不周,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派屈克很快就會回來。」
「隨你的便。」扎克利原地坐了下去。
「好的,那我就先了,再見,布尼安先生。」
羅薇喚出翅膀,飛上了天空。
聽到她扇動翅膀的聲音,扎克利仰起頭,隔著布條睜開眼,看到了天空上一團模糊的黑影。
靜等了十息,他一把拽下布條,冰雪浸透過的松青色眼眸放出犀利的光,視線迅速掃過四周,看到監獄旁一方方橫排豎列整齊到詭異的亡靈墓碑後眼皮一跳,兩秒後又移向了別處。
自從羅薇頒布了亡靈住宅規範條例和生活紀律後,亡靈們全都搬進了密集狹窄的亡靈墓地,想活動一下都轉不開身,前後左右都是鄰居,鬧出動靜還會被投訴,漸漸的他們都不喜歡在這裡活動了。
除了睡覺會回到這裡,其他時間亡靈們都在小島的隱秘角落玩耍,比如山洞、天坑、大石頭底下和危險的森林中,待在這些地方不容易被羅薇抓壯丁。
所以墓地現在很安靜,看不到什麼亡靈。
扎克利環顧一周沒人,從地上站了起來,耳朵靈敏地聽到遠處傳來的熱鬧人聲,腳下一蹬,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彈射了出去。
崖壁頂上,羅薇俯視山下扎克利疾馳的身影,看著他一路奔往遠處的神殿,感慨萬分。
為了獲取她的情報,扎克利臥薪嘗膽、忍辱負重,在漆黑的石牢里關了近四個月,一身腱子肉都餓成了瘦肉乾,有這毅力他幹什麼不成功啊?
偏要在她這裡浪費時間。
羅薇都不明白自己身上有哪一點值得他這麼費工夫打探,她手下就兩三百人,除了特洛伊和派屈克,都沒有拿的出手的下屬。
扎克利一個手握重兵的大勢力頭目,竟然寧願把自己餓成乾柴棍,都要探清她的底細,賠人又賠力都不肯放棄。
唉,可能這就是死亡與時間之神的魅力吧!
除了那座神殿,他註定什麼都打探不到。
羅薇最後望了一眼扎克利的背影,張開翅膀飛向了傳送陣。
地面。
扎克利穿過樹林,無聲無息地靠近了島上居民修建房屋的地方。
花木掩映間,一座座風格奇異的木屋呈現在了他的眼前,木屋檐角如飛、線條流暢優美、結構嚴謹勻稱、造型雅致,框架連接處嚴絲合縫、處處透著和諧、典雅和莊重之美。
扎克利從未見過這樣的建築風格,也從來沒想到過這樣的建築方式,不用一釘一鉚,竟然能做出這麼美麗的房屋。
這絕不是西原大陸的建築,更不是荒原的風格!
羅薇沒說謊,她真的來自神秘的霧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