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這些天有些心神不寧。
倒不是因為擔心后羿,而是擔心自己。
后羿走的這些天,她不知為何,常常做夢,夢到自己漸漸老去,孤獨終老。
而夢中,當她老去之後,后羿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她就靜靜地在一片荒蕪的天地間,孤獨至死,至始至終,再也沒有出現過后羿的身影。
原本,嫦娥對於自己壽元終結,歸於塵土看得很淡然,她本性之中似乎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就靜靜地陪著后羿,等待自己命數的終結。
然而最近頻頻出現的怪夢,讓她原本空寂淡然的心靈似乎被打破,受到了一種焦慮的濁染。
當然,嫦娥並不知曉,這是因為太陰星上,太陰星主嫦曦終究沒有拗過她那頑固的姐姐,開始通過老師伏羲留下的後手,漸漸收束冥冥中映照在嫦娥身大羅超然神韻,那是經過伏羲編織,源頭卻在嫦曦根本的先天不滅靈光上。
如今,嫦曦在收束先天不滅靈光,嫦娥隱性的神聖屬性自然開始衰減,這是不可避免的。
反映在嫦娥身上,便是她原本超然物外的一點本性漸漸消褪,開始擔憂自身的生老病死,愛恨情仇。
另外,還有夢貘大羅,在帝俊允許下,得周天星斗大陣之力支持,更有河圖洛書協助,避開一切因果,潛入嫦娥夢中,不斷暗中引導。
夢貘大羅乃是心魔一屬的高手,動手自然是不露痕跡,雖然多次引導,倒是動作都極其隱蔽,只是淡淡地以一些隱喻的畫面種下一顆種子,讓嫦娥自己去浮想聯翩,漸漸卻終於將嫦娥引到了被安排好的方向。
……
當后羿回到家裡的時候,卻見到和往常迥異的嫦娥。
長髮及腰,也未梳妝,只是隨意披著,一襲白裙,她就這麼靜靜地靠在欄杆上,似乎聽見了后羿故意發出的腳步聲,這才轉過身來,絕美的臉龐上,茫然若失的神情,讓后羿心中一陣心疼。
他上前將嫦娥緊緊擁入懷中。
「我回來了!」
「你終於回來了!」嫦娥眼裡的茫然緩緩散去,似乎回過神來,然後她驟然將后羿緊緊抱住。「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出現了,我以為你拋下我離開了,我以為……嗚嗚嗚……」
后羿一愣,聽著嫦娥的嗚咽,心中因為受傷而升起的些許抑鬱霎時間煙消雲散,他摟著嫦娥,輕輕擁著她,似乎要沉醉在這溫柔之中。
「好了,沒事了,沒看我都好好地回來了嗎?」許久,嫦娥依舊靠在后羿肩膀上,讓他不得不安慰她。
「你還說,一出去就是這麼久,害得我差點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看著嫦娥眼角的淚痕,后羿縱然有千言萬語,最終都化作了萬千柔情。
不知為何,后羿覺得此時此刻的嫦娥,有一種奇異的吸引力,讓他甘願沉醉,后羿享受溫柔的時候,心中也暗暗稱奇,心中反思自己是不是因為受傷不輕,所以才會心緒波動。
許久之後,嫦娥才輕輕脫離了后羿的懷抱,痴痴地凝望著他。
「怎麼了?」
后羿心中納罕,往日裡,可不怎麼見嫦娥如此才對。
嫦娥自是沒有告訴后羿,她因為夢境,所以此時分外覺得她應該珍惜眼前人。
「沒什麼。」嫦娥微微搖了搖頭,柔聲問道:「可曾找到了不死藥?」
奇怪的是,嫦娥此時此刻,就在后羿身旁,原本嫦娥有些什麼心思,以他大羅特性,縱然不能將之瞭然於心,卻也能夠本能地感應個大概。
但是此時此刻,不知是因為后羿受傷,還是別的原因,他竟然沒有感應到嫦娥心中念頭變化。
換作是往常,后羿說不得還會放在心上,用心探查一番,只是他現在受傷不便,同時自以為是嫦娥心念不死藥,是以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后羿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攤開手掌,只見掌心之中,三顆如同珍珠玉石一般的琅玕神果,內蘊神華,時有靈光如龍,在它表面一閃而逝。
「這便是我從西崑侖求來的不死神藥,琅玕神果。」
嫦娥痴痴地凝望著眼前的不死藥,喃喃低語道:「琅玕神果麼,我卻是孤陋寡聞,不曾聽過呢。」
后羿解釋道:「這可不是你孤陋寡聞,在此之前,我也不知此琅玕神果,都是在西崑侖,才在西王母處,知曉了這不死神藥,此藥服用之後,可得無盡壽元,不經外劫,壽元不滅。」
嫦娥聞言,眼眸中都有些痴了,喃喃道:「如此,豈不是能永生不死?」
后羿臉上的笑容一滯,有些恍惚,嫦娥以前雖然努力爭取延長壽元,但是更多的只是為了陪伴他而已,她對於能夠活多久,卻並不是十分在意。
或許這也是后羿一隻深愛她的原因之一。
只是就在剛才,他卻感受到了嫦娥毫不掩飾的對長生不死的渴望,如此直接。
似乎猜到了后羿在想什麼,嫦娥明眸深深地看著后羿,「你知道嗎,在你不在的日子裡,我常常做夢,常常會想,萬一你哪一天在外面有所悟,或者不小心進入了什麼秘境之中,說不定等你出關或者脫困,都是千萬年之後了。」
「我壽元日淺,本不在意,可你知道嗎,我最擔心的是,等不到你回來,然後自己獨自一人在剩下的日子裡,一個人慢慢地孤獨終老,直到死後化作一抔黃土,消失在天地間,而在那之後很久很久,你才回來……」說到後來,嫦娥已經泣不成聲,她的感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摻假,情真意切,讓后羿都為之動容。
他心中頓時有些愧疚,想到嫦娥是因為自己,才有這種變化,而自己剛才竟然心有嫌隙,實在不該。
后羿法力運轉,托著三顆琅玕神果,緩緩飛起,停在嫦娥眼前。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等過些日子,我助你服下這琅玕神果後,便再也不會有壽元憂患了。」后羿面帶寵溺的微笑,「到時候,你我便可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