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柳絮如站在門口,擔心的看著賀懷翎和九鶯鶯的背影,忍不住用胳膊搗了搗旁邊的陸成風,「九鶯鶯不會對懷翎不利吧?」

  陸成風雙手抱胸靠在門上道:「我倒是擔心太子會對太子妃不利。」

  柳絮如不悅的瞥了他一眼,「你不許瞎說,懷翎才不是那樣的人呢,他從小到大從來都不打女人。」

  陸成風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我是說英雄難過美人關。」

  柳絮如聞言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不以為意的輕笑了一聲:「你想多了,懷翎向來不近女色,九鶯鶯根本就誘惑不了他。」

  陸成風輕輕摸了摸下巴,太子以前的確不近女色,但那是在認識太子妃以前,現在嘛……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不是他想得太多,而是柳絮如想太少了。

  ……

  夜涼如水,新房裡的大紅喜燭已經撤掉了,牆上的囍字仍在,月色明明的照進屋內,屋內依舊明亮而溫馨。

  賀懷翎跟九鶯鶯並排躺在床上,賀懷翎感受著旁邊的馨香柔軟,還是忍不住覺得有點懷疑人生。

  他明明以為娶個太子妃回來之後,只是多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擋箭牌,不會對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

  他以為他們只是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可能十天半月都不會見一次,他也以為他們的人生不過是偶爾交織到了一起,日後註定分道揚鑣。

  可是現在,一切跟他想的好像都不一樣。

  他越想越沉默,忍不住轉身看向九鶯鶯。

  九鶯鶯還沒有睡,她手裡把玩著他平時掛在床頭上的那個香囊,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不時拿起來輕輕晃動,像發現了什麼好玩的玩具一樣,眸子乾淨澄澈,嘴角隱隱帶笑。

  九鶯鶯心情很好的盯著香囊,手指撥弄了幾下,感覺到賀懷翎的目光,頭也沒回的道:「夫君,你就算喜歡我喜歡的無法自拔,也不要這麼直勾勾的盯著我看,你這樣,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賀懷翎:「……」

  他默默的轉過身去,只給九鶯鶯留下一個寬闊的背影。

  過了一會兒,九鶯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夫君,你害羞了嗎?」

  賀懷翎咬牙,「……閉嘴。」

  九鶯鶯顯然覺得賀懷翎比她手裡的香囊更有趣兒。

  她安靜了一會兒,伸出一雙小手,像安撫一樣,輕輕地拍了拍賀懷翎的背,溫聲軟語的安慰道:「夫君,你在偷哭嗎?」

  賀懷翎一愣,問:「我為什麼要偷哭?」

  九鶯鶯的手速變慢了一點,給他拍背的動作也愈發的溫柔。

  她聲音怯怯的說:「夫君,我都明白的,你如此喜歡我,忍不住偷看我,夜深人靜,你難免多思,我知道男人……有那方面的隱疾,心裡是很難過、很自卑的,但是我們現在是夫妻,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裡,也不要一個人偷偷的哭,我會心疼的。」

  賀懷翎:「……」氣得說不出話。

  九鶯鶯又道:「夫君,你別太難過,我不介意的,你也不要一直自卑,你如果一直這樣自卑下去,長此以往會影響你的性情,你要想開點,你雖然……跟其他男人有不同之處,但是你長的帥又有本事,你要堅信你是最堅強的男人,一定可以挺過去……我身為你的娘子,一定會陪著你,我相信你總有一天能治好的……」

  「我沒有!」

  賀懷翎忍無可忍的轉過身,正對上九鶯鶯眉眼彎彎的模樣,她捂著嘴唇,憋笑已經憋得臉都紅了。

  「……」賀懷翎一句話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的停住了。

  九鶯鶯看到被賀懷翎發現了,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軟綿綿的歪在被子上,笑得花枝招展,怎麼也停不下來。

  賀懷翎看著她眉眼彎彎的模樣,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竟然生出一些無奈來,這種情緒很陌生,但是並不讓人討厭。

  九鶯鶯輕輕咬著下唇,努力讓自己笑的小點聲,不要再刺激面前這個黑臉的男人。

  賀懷翎盯著她看了半天,突然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聲音低沉的說:「娘子,你希望我的身體早點康復?」

  九鶯鶯一愣,輕輕眨了下眼睛。

  賀懷翎看著她撲扇撲扇的睫毛,又靠近了一點,幾乎貼著九鶯鶯的耳朵道:「我治好之後……你想做什麼?」

  賀懷翎炙熱的鼻息吹拂在九鶯鶯的耳朵上,她的臉頰不由自主的泛起緋紅,腦海里像有一簇煙花猝然綻放。

  她敢肆無忌憚的揶揄賀懷翎,是因為賀懷翎臉皮薄,賀懷翎的臉皮一旦厚起來,她就成了臉皮薄的那一個,根本招架不住。

  ……狗男人不知羞。

  賀懷翎的手指輕輕挽起一縷九鶯鶯的頭髮,在指尖繞來繞去。

  他的眼睛很黑,盯著一個人看的時候,像鎖定獵物的雄鷹,只有眼尾上揚的弧度,映出一些細微的笑意,暴露出幾分他真實的情緒。

  九鶯鶯咽了咽口水,莫名覺得這樣的賀懷翎有些危險,讓她不自覺的想要後退,不敢再招惹,她的身體也不自覺微微變熱,眼神閃躲起來。

  賀懷翎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貼著她的耳畔,聲音很輕的問:「娘子,你在想什麼?」

  九鶯鶯趕緊搖了搖頭,「我什麼也沒想……」

  賀懷翎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很輕的,「哦?」

  九鶯鶯特別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底氣不足的為自己辯解,「真的什麼也沒想。」

  賀懷翎微涼的手指,在她柔嫩的臉頰上,曖昧的摩挲了一下,「那你的臉這麼紅了?」

  九鶯鶯用手背貼了貼發燙的臉頰,聲音發虛的說:「熱……」

  賀懷翎笑了笑,「熱了該怎麼辦?」

  九鶯鶯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胸膛,「你退開一點,我就不熱了。」

  「我退開之後呢?」

  九鶯鶯眼睛轉了轉,趕緊把剛才一直拿在手裡的香囊塞給賀懷翎,聲音有些凌亂的道:「當然是睡覺!夜已深,我們該睡覺了,早睡早起身體好,說不定一覺醒來,你的腿也恢復了。」

  賀懷翎挑眉,輕輕眯了眯眼睛,「這一次你再不亂動了?」

  九鶯鶯立即像小雞啄米一樣使勁點了點頭,認錯的態度很是良好。

  賀懷翎又問:「也不再亂說了?」

  九鶯鶯再次使勁點了點頭,滿臉都寫著『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會亂撩了』的真誠悔意。

  賀懷翎輕笑了一下,終於滿意的收回手臂,順手將香囊掛回床頭的老位置上,仰躺回去。

  九鶯鶯輕輕鬆了一口氣,趁著賀懷翎不注意,伸手偷偷扇了扇風,賀懷翎剛才靠得太近,明明天氣不熱,她卻差點熱的出汗。

  她偷偷瞥了一眼賀懷翎,安靜了一會兒,忍不住又有些蠢蠢欲動,她剛才是沒有心理準備,才會被賀懷翎反將一軍,她還不想認輸。

  她抿了抿唇說:「夫君,你叫我娘子真好聽。」

  賀懷翎沒有反應,九鶯鶯又給自己扇了扇風,得寸進尺的道:「你如果叫我鶯鶯,應該會更好聽。」

  賀懷翎還是沒有反應。

  「夫君可要叫我一聲?」

  賀懷翎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鶯鶯……」

  他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低沉而沙啞,帶著若有似無的曖昧。

  九鶯鶯覺得意外的好聽,清澈悅耳,她忍不住樂呵呵的應了一聲,「嗯…」

  賀懷翎語氣一變,飛快的道:「你如果明天還想吃到柳絮如做的菜,最好現在就閉嘴。」

  九鶯鶯:「……」

  「鶯鶯。」賀懷翎試探的又叫了一聲。

  九鶯鶯思索了一下,確定賀懷翎再也沒有其他可以威脅她的東西之後,實在忍不住好奇心,從齒縫間擠出了一絲絲的聲音,「……嗯?」

  賀懷翎聽到她還是沒有閉嘴,聲音沒有起伏的沉了沉。

  「你如果再說話……」賀懷翎稍稍停頓了一下,將九鶯鶯的好奇心勾到了極點,才緩緩開口:「你在法瀾寺許願樹上掛著的那些願望,可能就無法實現了。」

  「!!!」九鶯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激動的坐了起來:「你不但偷看我許願,還偷看我許什麼願!」

  她當時都在紅布上寫了什麼願望來著?

  一願至親平安,二願諸邪退散,三願日日海棠與西瓜常伴……還好還好。

  九鶯鶯輕輕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

  她拍著拍著,動作忽然一頓,有什麼從她的腦海里飛快掠過,她驀然僵住。

  她記得她寫完這些願望之後,剛想要放下筆,正好想起了賀懷瑾這個上輩子害死她的罪魁禍首,所以,她忍不住又將筆拿了起來,在旁邊寫下了一行小字……

  四願賀懷瑾吃飯噎、喝水嗆、睡覺魘,日日晦氣常相伴。

  ……

  九鶯鶯:「!!!」毫無疑問,賀懷翎都看到了。

  她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垂眸看向賀懷翎那張冷峻帥氣的臉。

  她現在如果一巴掌打過去,明天會被柳絮如大卸八塊麼?

  她如果將賀懷翎滅口,柳絮如會殺她全家麼?

  ……

  她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還是不要拿自己全家的性命冒險,只憋出來一句,「你是怎麼看到的?」

  「你許願的紅布被風吹落了。」賀懷翎在她灼熱的目光下,臉不紅心不跳的道:「我當時正好路過,讓成風幫你重新掛了上去。」

  九鶯鶯咬牙,「你就算撿到我的紅布,也可以不要看紅布上寫的內容,直接將紅布重新掛上去。」

  九鶯鶯的眼神恨不能化成利箭,刷刷刷的射向賀懷翎。

  「那是意外。」賀懷翎低咳了一聲,道:「如果沒有我們,你的願望早就不知道被吹到哪裡去了,那你就白許願了,所以,你的願望,以後如果能夠實現……」

  九鶯鶯磨牙,「……我難道還應該謝謝你?」

  賀懷翎大方的擺了擺手,「你我夫妻,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客氣。」

  「……」九鶯鶯無話可說,憤憤不平的躺回去,怒而捶牆,被狗男人的厚臉皮程度打敗了。

  賀懷翎嘴角帶笑,安靜的聽了一會兒九鶯鶯對著牆壁拳打腳踢的聲音,覺得十分悅耳。

  停頓了一會兒,他溫潤如水的聲音,再次在寂靜的夜色中響了起來,像帶著魔力一樣,讓九鶯鶯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鶯鶯……」

  「……別叫了!」九鶯鶯忍無可忍的喊了一聲。

  她鬱悶的翻過身,老實認輸,扯著被子蓋在身上,癟嘴道:「睡覺!晚安。」

  賀懷翎滿意的閉上嘴。

  屋內終於安靜了下來,賀懷翎輕輕勾了勾唇,聞著鼻翼間清淡的海棠香,心情愉悅的閉上眼睛。